第二部 (三)(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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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彦妈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 总之她让学校把彦和我分在同一班, 不过, 开学三个月后, 我们两个加起来可能讲不出班上五个同学的名字. 这一点, 我想不出来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彦和我正常的上学, 正常的进行我们坐息, 依然沉浸在我们的音乐里; 我们不打扰他们, 他们也不打扰我们, 我们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过觉得自在的日子; 我很喜欢这样. 彦和我在学校应该算是很”正常”的学生吧, 几乎是默契一同的, 我们没有在学校牵手, 或是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我觉得我们跟学校里那些在恋爱中的同学一样, 有时眼角带着心乱和飘忽, 有时嘴角带着思虑和缠绵, 有时面颊呈现出恍惚的迷醉或热烈的深情….; 也和同学一样, 谁在谁的心底跟任何人都没有关係, 爱恋滋润的只是自己的感受, 用言语怎么说都是多馀的吧.
  然后, 圣诞节到了. 不知道是谁起头提议, 班上决定要办一次圣诞舞会. 班会时, 本来大家在讨论舞会的细节, 不知道什么时候岔题到谈论要怎么”分派”班上的女生做舞伴, 于是大家开始点名谁要配谁, 在一阵嘻笑哄闹中, 突然间一个我甚至不太记得他的名字的同学冒出一句:
  “彦和桐最好了! 他们两个不用配, 就已经是一对!”
  然后一堆同学同声附和, 甚至另一个同学从位子上跳起来, 和刚才讲话的那个持手挽腰, 两个男生贴面开始用探戈舞步满教室跳, 班上被这两个人挑到气氛高昂, 鼓掌声口哨声尖笑声哄上天花板, 然后另外几个同学也从位子上跳出来, 一群人舞成一团.
  在震耳欲聋的喧闹中, 我觉得头顶发麻; 我转首往彦望去, 他的脸色冰冷灰白像隔夜的牡蠣, 一时间我竟担心骇怕他会从椅子下抽出匕首, 朝说我们是”一对”的同学扑过去 – 但是, 我更骇怕他会往自己的胸口刺去. 也许我在心里已经想过千万遍了吧, 我知道迟早我会面临别人的”疑问”, 而且也许得要面对很多次, 并且是各种不同的对象; 我已经心理准备到无所谓被”问”, 但是我痛恨别人用作弄的态度对待彦和我的关係, 其实, 无论别人是如何的奚落或不齿, 我都无所谓, 因为这原本就不关任何人的事; 世人不多惯常批判? 要多在乎的关键只在自己. 问题是, 这样的话挑在彦的面前说, 我可以想像这等于是当眾对他的羞辱; 我想到过去几年里起起浮浮的挣扎, 好不容易我们才算是在巴黎之旅后, 温存在经营不易的小小温室里没有多少时日, 可是现在, 一句恶劣到极点的话, 戳破了我们纤弱的气泡; 以对彦的了解, 我知道他的受伤对我的伤害会有多深. 我不自觉的手往椅子底下摸去, 如果能给我掏出一把刀来的话, 扑上去的也许是我吧.
  果真, 我最骇怕的一页摊在我面前; 那句话好像午夜十二点的鐘声, 把王子打回成南瓜; 在那天之后, 时光倒退到我们初二初三时, 彦又回到那不死不活的样子. 我觉得我已经受够了那种愁怨哀鬱, 我已经很疲倦了, 甚至没有力气像以前那样挣扎着力挽狂澜. 去彦家的时候, 我们被彦妈催着这个那个, 感觉上好像有一些”人气”, 但是到我妈妈家的时候, 我们两个人各在单独的轨道上进行自己的事情, 在一个屋子里来来去去, 但却完全不会与对方相遇, 好像设计繁复但是互不干扰的德国小童木鐘. 我想跟彦说, 那乾脆我回我家, 他不用跟我过来了, 可是夜里当我们躺在我妈妈超大的床上时, 彦却一直往我这边彆过来; 他不牵我的手, 不抱我的脖子, 但就那样半个身子一定要贴着我, 带着凉意但是细腻的体温总给我一种近乎窒息的心悸, 望着像白纸折成的鹤一样的彦, 颓然的心痛和沮丧的情感好像顽固的细菌一样折磨着我; 我想跟彦再提出柜的事, 可是, 在心底深暗的尽头, 我又觉得这根本是无谓的, 彦是绝对不会首肯的, 那我又为什么要再去扯心里刺痛的那一点? 可是, 这样忽悲忽喜, 忽呆忽惧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 慍怒和无奈像一锅烫油一样, 慢慢的煎熬着我的心魂, 我不知道我还能忍耐多久.
  然后, 在过完清明后, 有一天彦爸打电话给我, 说要跟我单独”聊聊”.
  **
  已经很久没出过声音的麦可, 突然冒出一句:
  “不妙了….”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感觉, 究竟现在已经几点了? 我根本没有任何概念. 天色暗到似乎整个世界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丧鐘里, 我可以听到自己嗡嗡的脑鸣声.
  我不禁转首望着麦可; 这是什么样的第六感? 我不可思议的问:
  “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不妙了?”
  麦可耸耸肩, 也望着我, 有一点迷惑的说: “不知道, 我觉得被爸爸约谈好像不会是太好的事吧?”
  我叹一口气; 麦可果真是有第六感的. 我怔在那里呆呆的发着愣; 彦爸的脸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渐渐冒出来, 佔据了我整个脑海.
  然后, 我听到麦可小心翼翼的轻声问: “结果他找你究竟要做什么啊?”
  我抬眼无奈的望着麦可, 喃喃说出: “彦爸问我是不是”那个”….”
  “嘎?!” 我看到麦可的眼睛睁得好大, 在这样的夜里, 他的眼睛是唯一在散发着光的. “什么是”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全身虚软, 好像得了重病, 可是却又有仰天狂笑的衝动; 我一股作气的说完:
  “我想他的意思是”同性恋”, 可是他连这几个字都说不出来.”
  麦可继续怔了一秒鐘, 然后他从鼻子里笑出嘲讽的声音, 慢慢的点着头:
  “我知道, 我爸爸也讲不出这个字,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我面前讲出这个字过….”
  我可以感觉得到麦可话中的悽楚, 尤其当我想到这个”终”字时; 我不禁握过他的手, 放到我的面颊边轻轻的来回搓移.
  麦可了解的轻轻一笑, 顺势轻抚了我的面颊, 又回到了正常的样子, 说:
  “那你怎么说呢?”
  “我不能跟他说”不是”吧? 如果他没有把握的话, 是不会来问我的不是吗? 就算我否认, 可是以后呢? 我还是想跟彦在一起, 难道我当时不是, 之后又是了吗? 那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说谎呢?” 我仍然记得当时的困难和困惑; 吐出一口屏在胸中的气, 我说: “所以, 我就承认了.”
  麦可有点诧异的望了我一阵子, 然后伸出双臂拥抱了我, 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你真是勇敢, 难为你了.”
  听到这句, 我不禁闭上了眼睛, 也怜惜的对他说: “你也一样….”
  好一会儿后, 麦可才小心翼翼的问: “那….?”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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