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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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黑皮猴子?”沈茂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不屑。渤泥岛上的土著,好像最擅长的就是爬树采果子和下海抓鱼,其他事情一概干不來。并且因为食物唾手可得的缘故,一个个性子懒得要命。只要抓够一顿吃的鱼,绝不多抓出下顿吃的來。哪怕鱼肚子里藏着金子,也很难驱使他们多动一动。(注1)
  “你别看他们懒惰…”沈富笑了笑,继续努力开导,“他们懒,是因为他们除了食物之外,沒见过其他任何值得拥有的东西。而那座岛上,又从來不缺食物。如果你能让他们认识到穿鞋子和衣服的好处,他们就会拿一切东西跟你换鞋子和衣服。如果你能让他们知道住房子的好处,他们就会拿老婆孩子跟你交换房子。你让他们知道加了盐巴和调料的鱼,比白水煮出來的鱼香,下次为了换盐巴的调料,他们就可以替你卖命…把他们用得好了,就是我沈家的一大助力。远比把他们赶开,再花钱从中原招募人手强…”
  “父亲大人说得有道理,我尽量一试…”沈茂想了想,很勉强的点头。内心深处,却觉得自家父亲年纪越老,越不像早年间做事干脆利落。居然还想着教导土人穿鞋穿衣,跟他们等价交换。放眼整个南洋,谁会做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无论满者伯夷,还是三佛齐,对土人都是能杀就杀,能赶就赶,绝不给任何好脸色。就连刚刚在岸上立足的大食人,都是将土著们一船一船地当作奴隶抓去贩卖,几曾将他们视为同类?…
  不过腹诽归腹诽,表面上,他却还是要给父亲足够的尊重。毕竟,整个沈家,都是父亲一个人扛起來的。将來家主的位置传承,也会由父亲來指定。自己的叔叔沈贵虽然慈祥,弟弟沈旺虽然恭友,但能力毕竟照着自己差一些。将來沈家的舵,只有平安交到自己手里,才会万事无忧…
  “方谷子这个人沒什么大志,咱们沈家帮他销赃可以,跟他做朋友也行,但想从他身上赚得更多,几乎沒有任何可能。刘福通这个人呢,的确勇谋兼备,就是心胸太狭窄了些,沒有丝毫容忍之量,麾下的将领又个个桀骜不驯。为父估计他能打下汴梁,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地盘再扩张的话,恐怕就要变生肘腋。”有心给自家儿子开拓一下眼界,沈富继续循循善诱,“而朱屠户呢,为父至今看不明白他,也不知道他将來能走多远…所以亲自在此地坐镇,以便随时调整策略。至于蒙古朝廷那边,完蛋已经是早晚的事情了。故而咱们沈家,必须尽快从北边抽身。宁可不赚那份钱,也少吃一些挂落。。。。”
  注1:南洋诸岛上,曾经生活着一种黑皮肤的矮个子土著。后來因为印度人种的南侵,以及阿拉伯人的东进,当地土著被屠杀贩卖殆尽,很快就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第二百七十三章 百年大计
  既然决定留在扬州以身为质了,沈万三少不得要跟儿子多叮嘱一些。父子俩秉烛而谈,一直聊到了天色发亮,才打着哈欠各自睡下。
  同一个晚上,同样彻夜未眠的,还有朱重九和罗本、黄老歪、徐达、余常林等淮扬系的一众核心。傍晚时分,沈富突然承诺的那几十万石粮食,给大伙面前突然推开了一扇窗,让他们惊喜地看到,在短时间内,粮食危机有了解决的希望。虽然光倚靠大胆的商人,从南洋海运粮食來,终不是个长久之计。但缓过这口气之后,淮扬商号就可以自己组建船队,从海门港直接南下占城。而一旦王克柔和张士诚二人在江南站稳脚跟,也可以源源不断地将粮食送过來…
  这就让淮扬各地的今后发展有了保障,也让朱重九先前给大家伙勾画的的种种蓝图,不再是沙滩上的楼阁。否则,即便淮安军再骁勇,大总管府依靠出卖火炮和玻璃等物换回來的财富再多,一旦粮食供给长期短缺下去,整个淮扬地区也将被万劫不复。毕竟,金银和火炮不能当饭吃,再勇敢的将士也不可能饿着肚皮去跟敌人打仗。
  而粮食这东西,一方面属于不可或缺之物,另外一方面,却是附加值最低的交易物。经历过原始水车和锻锤等东西冲击的大总管府众核心,都清楚地明白这一道理。一把在市面上能卖到四、五百文的夹钢铁锹,在小型水锤的锻打下,只需要三五个呼吸时间就能成型。而四、五百文,在正常年景下,足以买到一石米。
  一亩水稻,最好年景时的产量不过才四石。一家农夫在属于自己的十亩土地上忙碌一整年,交完了各类赋税之后,在官府极度廉洁的情况下,能落到手中的,不过是二十余石米。而一个将作坊的学徒利用小型水锤,每个时辰至少也能打出三十把铁锹來,甚至连汗都不会出…
  换句话说,在双方都处于理想状态下,一个铁匠学徒每个时辰能给大总管府赚到的钱,相当于一家农夫在地里忙活一整年。而十石米运到数百里之外,人吃马嚼,至少得损失一成。十把铁锹被商贩拎在手里,却可以轻松上路,在几百里外重量不减分毫。
  能在淮扬大总管府内,坐上一局之首的,谁都不是傻子。相关的账目算得非常清楚。先前之所以纷纷站出來劝阻朱重九,是因为担心他盖空中楼阁。而如今,粮食这块地基终于有了着落,先前的所有反对理由,就必然不攻自破。
  “老夫,老夫看來是真的老了…你们说这些,老夫不懂,也从沒经历过。老夫尽量不扯你们这些晚辈后腿便是…”逯鲁曾推了下鼻梁上的玳瑁架子老花镜,喟然长叹。自从孙女婿朱重九把此物给了自己之后,老进士眼前世界一下就明亮了数倍。原本看不清楚的东西,现在都毫末必现。
  淮扬大总管府下面的八局一院,禄家已经掌握最重要的吏,和最有长远影响力的学,占了九分之二。大总管的后宫,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自家孙女一个。如此大的影响力,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孙女婿有些事情做得过了,就尽力劝他一劝。如果他的确有自己的理由和打算,禄家又何必通过公开唱反调的方式彰显自己的存在?那既不是做皇亲国戚的道理,也不是做臣子的道理。
  “把正对着沙洲那段江湾都画出來,像先前在淮安那样,做一个独立的工坊区,倒也合适…”比起逯鲁曾來,苏明哲更是对朱重九亦步亦趋。他学问一般,能力也有限,能始终占据大总管府长史位置,并且始终紧握正淮扬地区的钱袋子,完全靠的是资历和忠心。所以非但自己从不给朱重九添麻烦,发现有谁敢添麻烦,还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咬得对方遍体鳞伤,“以前在淮安时,臣等就有画片儿办作坊的经验。如今照搬过來,不过是放大了一些,容纳了工坊更多了一些而已。无论是资金,还是人手,都不成问題。”
  “如果在江湾那边,修一座新城的话。将來万一有事,江湾与扬州,就可以互为犄角!”参军陈基的话一向不多,但每次都颇有见地,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徐达立刻接过他的话头,大声补充道:“如果能组织灾民,挖一条水道,将运河与江湾勾连起來就跟更好了。工坊里所有出产,都可以直接从水路运回扬州入库。而万一江湾那边传來警讯,扬州城内立刻就能从水路调兵过去…”
  “挖水道和修新城的事情,就包在在下身上…”知府罗本看了一眼苏明哲,很小心地回应,“只要苏主事能保证钱粮充足,扬州城内的闲人有的是…”
  “只要大总管一声令下,工部,工局上下,将全力以赴。如果,如果届时,届时扯了大伙后腿。就,就唯,唯小,小人是问…”已经改名叫做黄正的黄老歪,结结巴巴地表态。从一届工头跃居一局主事,他比任何人都心怀忐忑,总觉得万一因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而耽误了大总管的事情。自己就是淮安军的千古罪人,就是死上一百次,也其罪难赎。
  非但是他,眼下整个工局内的所有官吏,以及各家工坊内的所有管事、工头,心里的想法都差不多。在几个月,最远不过一年半之前,大伙还都不过是个下贱的匠户。甭说衣食无缺,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从沒得到过。上边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连人带家眷都得背井离乡,像货物一样转來转去。而在朱总管这里,大伙儿却得到了丰厚的报酬,做梦都想不到的自由,还有别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敢问,他们还有什么道理不全心全意为淮扬大总管府,为淮安军倾尽全力?
  要知道,眼下官办作坊里的学徒,每月的工钱也已经涨到了两吊,只要挺过了那看似严厉的试用期,这碗饭就差不多能吃一辈子,说媒的人就能踏破门坎儿。而万一让鞑子兵打过來,眼前一切就都瞬间化为乌有。家产、地位、尊严,还有老婆孩子,全都变成了征服者的战利品,他们将再度成为一群奴隶,一群蒙上眼睛就干活干到死的蠢驴…
  “下官已经给县、府两级学堂,找好了教谕,只待校舍干燥下來就能正式开课…”虽然贵为朱重九的岳父,禄鲲在众人面前,却守足了规矩,从不摆什么外戚的架子,“此外,高邮、泰州和兴合等地的县府两级学堂,也安排得力人手去恢复了。还有,滁州毛总管那边,也写信來,请大总管府派人去恢复教化。下官今天傍晚刚收到信,还沒來得及向大总管请示…”
  毛贵拿到了小半个扬州路的膏腴之地后,内心里头一直很过意不去。所以千方百计地试图拉近与淮扬大总管府的距离,非但政令方面,总是照搬照抄扬州。现在,居然连后备人才的培养权力,都直接让了出來。
  既然毛贵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朱重九再推三阻四,就显得矫情了。因此想都不想,将大手一摆,笑着吩咐,“直接答应他,沒问題。但是给学生的钱粮和衣服,他自己出…等这届科举结束,您就可以着手帮他做起來…”
  “下官遵命…”逯梁拱了下手,大声答应。有道是,端谁的碗,念谁的情。滁州那边学子的补贴钱粮由毛贵出了,人情自然就是毛贵自己的。淮扬这边只是帮着搭了个架子而已,并沒趁机捞取任何好处。
  “除了仿照大宋旧制,开设县、府两级学堂之外。蒙元那边曾经开过的社学,也尽快在城里边办起來…”朱重九从來沒想过让任何人轻松,想了想,继续吩咐。“就叫做小学便是,不发米粮和衣服。,每天中午的时候,学校可以免费提供一顿饭。开设语文、数学两科,前者负责开蒙,后者负责让孩子们能学会数数和算帐。这样,待小学结了业,就可以进入县学就读。县学结了业,便可以参加科举。择优者进入各地官府,落选者继续去府学回炉。如果读书读得烦了,淮扬商号里边,他们自己也可以找到个合适位置…”
  “这儿。。。。。。”步子跨得一下有点儿大,禄鲲琢磨了好一阵儿,才跟上了他的思路。“大总管的意思是,任何人的孩子,只要想读,就可以去读,读那个小学开蒙?…”
  “是…”朱重九点点头,大声确认。“需要钱粮的话,尽管去苏先生那边拿。三个月之内,户局必须保证,每个县城里头,都有一个小学给我办起來。我估计一开始愿意送孩子读书的人不多,但一旦有人尝到了甜头,学生慢慢就会多起來。此外,扬州和淮安两地,不妨把小学办得大一些。学校建成之后,各级官吏的孩子,包括工坊所有正式工匠的孩子,只要年龄沒超过十四岁,并且沒读过私塾的,都必须给我去小学读书。谁要是敢让孩子继续在家里野着,或者去当小工赚钱,不用上报,各级主事给老子直接开革了他…”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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