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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临盆
  十二月的山间,下起了雪。一个老汉走到了老虎营叫门,问询过后,竟是杨红之父来探女儿。瘦弱佝偻着背的老者,看不出危险。细细搜查后,未曾发现武器,便放其入内,叫他们父女团聚。见了亲人,杨红激动不已,一叠声的叫儿子来拜见外公,又自己拿钱往厨下里买饭买肉。原来老虎营内,凡做活的人,都有月钱可拿。现因条件不好,钱不算多。战兵营每人三百,编外人员一百。做了几个月,无甚开支的他们个个攒了些钱财。管平波便放开了交易,诸如腊肉之类的都标了价,随他们拿钱买来吃。杨红娘家的毛栗坪与靠打猎的金竹寨不同,他们靠种田为生,鲜少见荤腥。杨红忙弄了巴掌大一块腊肉来,只把杨父吃的心满意足,不住的赞盐井富裕,叮嘱女儿别回去了,就在盐井里过活。
  杨红本就不打算回家,管平波说明岁要请人来做工,还怕没有合适的男人不成?到时候找个年纪稍微大些的,知道疼人的,带着儿子嫁过去,一辈子也就有盼头了。回娘家固然能嫁人,却没了一月一百钱的营生。当家过日子的心里都一本明账,故只对父亲道:“今年我们养了兔子,明年不知能发出多少来。我们营长说,做的好的有奖金,或奖钱财,或奖兔子肉,到时你再来,带点家去与阿妈吃。”又打开自己带锁的箱子,数出一百个钱道,“我现只攒了这么多,到明年再给你钱吧。”
  杨父忍不住问:“原先你跟着刘寨主,就没点子私房?‘’
  杨红脸色微变,作为前压寨夫人,她自是有些家底。然如今男人被打跑了,她独自养着儿子,须得银钱傍身才不心慌。不欲得罪娘家,便推说道:“寨子早换了主人,你见过哪个寨子叫人抢了,原先的旧人还有浮财的?”
  杨父低声道:“你们营长是女人,我却听说还有个姓谭的汉子,你何不改嫁了他?省的你一个瓢浇水2那般吃亏3。”
  杨红不由笑道:“阿爸快别说这话,我们原羊头寨剩下的女人,除了那阿颜朵,十个里九个想嫁他。你不知道,他是落了难,暂委屈在此。人家在巴州城内有大屋大宅。营长发月钱,我们都高兴的了不得,独他不放在眼里。紫鹃跟他撒个娇,他就丢出来替妹子们问货郎买糖吃。偏他眼光高的很,看不上我们苗子。他们都传,道是他看上了姑娘,若果真如此,我们再没戏的。”
  杨父奇道:“姑娘是哪个?”
  “营长的小姑子。”杨红道,“正经的官家小姐,人又生的好看的很。就是腿有些跛,到底不算什么大事。别的不论,光嫁妆就不是我们能想的。余下的全是毛孩子,我且待明年再说吧。”
  正说话,外头突然一阵乱嚷,杨红忙推开窗子问:“什么事?”
  侯玉凤道:“能有什么事?那起子毛孩子没见过世面,听说奶奶有了动静,呼啦啦的跑过去了。我听了一耳朵,才见了红,她才第一胎,早多着呢!”
  杨父眼光一闪,憨笑问道:“你们营长怀相好不好?她是个好人呐,你们知道她名姓的,快去给菩萨烧个香。
  侯玉凤正在做针线,咬断线头才道:“营长就不信那个,她有的是臂膀,很不用我们操心。”又笑道,“她猛的很,就今早上,还在坪里教韦队长拳脚。还有一个阿颜朵,也是大着个肚子,见天的爬上爬下,我是当真服了她们!我们也都不算小姐,坐胎的时候哪能似她们一般精神!”
  杨红道:“她们会功夫的,就是不同。‘’
  杨父还欲说什么,就见一绝色美人撑着伞徐徐走来,不由一呆,连后头跟着的几个汉子都没注意到。侯玉凤与杨红忙起身见礼道:“陆知事好,闻得营长要生了,可是有什么要我们妇道人家帮忙的?‘’
  陆观颐绽出个亲切的笑,却道:“是有个不情之请,原是老爹走了那许久的山路而来,须留上几夜方算待客。只方才奶奶发动,还请红姑娘去瞧瞧。搅了你们父女天伦,十分过意不去。特特请了我们营里的韦队长来,带老爹去吃酒,如何?”
  杨父面色一僵,可人家说的那般客气,也只得应了。
  打发走了杨父,陆观颐才道:“今夜开始戒备,外头都是巡逻的人,你们几个妇孺,皆在屋中,不得擅离。倘或谁要乱跑,黑灯瞎火的叫他们当做了贼人,手上的兵器可是不长眼的。”
  侯玉凤心中一跳,莫不是管平波难产了?陆观颐没有解释,对潘志文使了个眼色,原羊头寨留下的妇孺皆被赶进了屋内。土墙圈起的范围不大,杨槐之表弟李乐安站在瞭望台上,可将杨红等人居住的屋子看的一清二楚。陆观颐冲李乐安点点头,年仅十岁的李乐安亦点头回复,陆观颐方朝主屋方向折回。
  苍梧郡的冬天自来可恶。在大山里头,下的雪不是雪、雨不是雨。阴寒之气挥之不去,陆观颐在外头跑了一圈,进屋时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忍着腿疼,走到床铺跟前问管平波:“你怎么样了?‘’
  管平波吃着烤糍粑,笑道:“能怎样,稍微有些疼,不算什么。此前我分别问了原羊头寨生育过的妇人,只怕要到明早才生。”
  陆观颐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不好的预感。看着管平波吃了糍粑,又夹了几块鱼,在火边细细挑了刺,打发管平波吃下。停了手,依旧慌张,拿出缝纫机做起尿布来。
  管平波躺在床上笑道:“你怎地比我还慌?”
  紫鹃笑道:“回老爷话,家里有人要生产,太太总是慌的!”
  陆观颐没笑,她的手有些发颤,低声道:“杨红的阿爸早不来晚不来,此刻上门,恐有缘故。”
  管平波淡淡的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土匪有谋算,我们也只得应对。”手抚上肚子,感受着腹中因子宫收缩产生的阵痛,深吸一口气,道:“紫鹃,出去告诉谭元洲,今夜一级戒备。”
  不一时,谭元洲走到厅中,隔着帘子道:“你不肯请稳婆,有把握么?”
  “没有。”管平波平静的回答,“我还是那句话,我若有个三长两短,老虎营就托付给你了。”
  谭元洲忍不住掀开帘子,对上管平波的眼:“我指挥不了老虎营。”
  管平波道:“能与诸位兄弟姐妹同生同死,也算不枉此生。‘’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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