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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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手是僵硬又韧性的皮肤,触感令人恶寒。
  沈默闭眼,凝神专注。
  慢慢四周飘散的恶臭渐渐消失,声音远离,他再睁眼,正站在一处灶台边上,手里端着一碗刚蒸好的鸡蛋羹,似乎心情不错。
  只听妇人说道:儿啊,抱孩子出来吃饭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应和,妇人便端着鸡蛋羹出去了。
  屋内早已摆好了碗筷,一对年轻夫妇坐在桌边,抱着怀里五六岁的男孩哄着,那男孩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
  妇人爱怜的将鸡蛋羹放在男孩面前,说道:快,趁热吃,凉了该腥了。
  年轻的母亲感恩的看了妇人一眼,端着鸡蛋羹要喂他,奈何平时一直乖巧的小孩子嘴巴一直闭的紧紧的就是不吃,妇人叹了口气,赶走儿子,坐到男孩旁边接过媳妇手里的鸡蛋羹,说道:我来喂吧。
  只见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小心的吹凉,递到男孩嘴边,轻声哄着:孙孙乖啊,吃蛋羹喽,吃了长高个啊
  那孩童睁着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妇人看,眼睛一眨不眨的,慢慢竟看着有些渗人。
  终于,男孩慢慢张开了嘴,却不是冲着那勺子蛋羹去的,而是狠狠的咬住了妇人的两人手指,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的,盯着妇人,口中越来越用力。
  一碗蛋羹摔落在地,妇人凄惨的叫了起来,一旁的小夫妇也惊恐的去拉着孩童。
  宝宝你怎么了!快松口,松口啊!
  两边一同拉扯着,终于,只听一声渗人的响动,妇人跌坐在地,捧着失去两根手指、鲜血淋漓的手掌哀嚎。
  而那孩童被年轻的夫妇抱在怀里,嘴里咯吱咯吱的嚼着两根手指,鲜红的血液顺着他合不拢的嘴里渗出来,咀嚼间露出沾满血液的牙缝。
  如此可怖的场景,妇人的儿子突然暴躁起来,似乎是气极,抱起男孩高高举起来叫道:孽子!
  说着狠狠将手中男孩摔在地上,男孩面朝地,脸正好砸在地上瓷碗的碎片上,孩子的娘亲惊叫,去翻过孩子,只见男孩圆溜溜的一只眼睛里扎进去了一片碎碗瓷片,流出红红白白之物,脸庞也被碎片扎的撕裂可怖,已经是抽搐起来活不长了。
  女人尖叫,也暴怒起来,拿起一把菜刀拼命向男人砍去。
  不大的屋内一时惊叫怒骂惨叫不断,而窗外也时不时传来恐怖的尖叫,似乎类似的场景正在不断发生,最终所有的声响在天亮之时渐渐沉寂下去,只留下一地可怕的尸体。
  沈默猛然从入神之境中抽身,松开了妇人的手,弹跳起来。
  如此可怖的死法,如此诡异的相残,简直惊世骇俗!
  这牟德镇之人当真是犯了疯病,亦或是中了蛊!
  沈默回头,发现身后的侍卫不见了。
  他一愣,此次他入神时间并不长,那名为清意的侍卫去哪了?
  此时这庞大的尸山血海处,只有沈默一个活人,远远望去,林深树高,竟让人心生恐惧。
  沈默不自觉地咬唇,后退几步,打算先远离这里,谁知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沈默走一步,身后的脚步便跟着走一步,脚步声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只有死人和沈默的林间仍旧十分清楚。
  沈默又走了几步,随即握着豪素狠狠向身后打去,他身后之人立刻后跳一步,高声叫道:大人!您这是何意?
  沈默收回手,看着突然出现的清意,厉声逼问:你为何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你到底有何居心!
  清意高高举起双手,唇边的笑意有些无奈,大人,我一直未曾离开,何来消失一说?我只是见你蹲在地上不动,与你搭话你也不理,便走到了尸山的另一侧去查看,这尸山颇高,你一时视线受阻没看到我也是正常。我见你突然起身离开,便赶紧跟了上来,没想到大人你突然就要回头教训我,可是吓死我了!
  沈默听他一番解释,随即看向尸山一侧,这尸山太高,若是站到另一侧,的确是看不到他这边的,因此他暂时放下戒心,道:天色不早,赶紧离开这里吧。
  离开尸山穿过牟德镇时,沈默又仔细看了看四周,宿源欢比他先一步出发,不仅一路并未碰到,就连他在牟德镇耽搁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宿源欢,这实在是有点不对。
  人的疑心只要起了一点,就会一直怀疑下去。
  哪怕沈默告诉自己,在没有确切的证据时,不要轻易的怀疑任何人,可此时此刻,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需要过多的浇水,它也会自己不断壮大。
  回了当地执法堂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执法堂内的侍卫更少,已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榆溪城的夜晚最是危险,这些侍卫哪怕肯白天守在这里,晚上也更多的是想要陪在家人身旁。
  而此时此刻,宿源欢还未回来。
  执法堂如今空空荡荡,也不用安排,沈默随便找了一间空卧房住了进去,而一回到执法堂,清意就和剩下的几个侍卫出去巡逻去了,肯在此时留在执法堂过夜的,多是家中无人,只自己一人孤苦伶仃者,而执法堂堂主都死了,也没什么可守的了,他们只留了一名侍卫在执法堂守着沈默,剩下的人都出去了。
  沈默屋内点着一盏昏暗的烛火,坐在桌边,窗外黑漆一片,他握着豪素,此时夜深人静,白日里没时间细想的事情就浮现了起来。
  他把笔尖沾染了一点墨黑的豪素放在桌上,仔细的看着这豪素的每一寸。
  那名为清意的侍卫说这豪素笔身乃人骨所做,笔豪细软的毛乃人的胎□□白所织。
  他竟一直握着一个人的骨头算命卜卦,这做成笔的到底是谁的骨头,又是谁的头发。
  沈默伸手轻轻抚过笔身,哪怕此刻知道了事实,他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
  将笔握在手中,熟悉的温凉感觉令人舒适,反而令人十分舒适又熟悉。
  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沈默轻叹口气,探了探脑海中的算卦系统,问道:你知道这豪素所用人骨、胎发是来自于何人吗?
  算卦系统并无反应,但沈默确定她是知道的。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算卦系统依旧毫无反应,沈默失望,许久,脑海中响起一声轻柔的叹息,沈默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追问:你出现了?
  脑海内毫无反应,仿佛刚刚听到的叹息真的只是沈默的错觉。
  叩叩
  突然响起的叩门声十分吓人,沈默浑身一跳,看向紧闭的房门。
  门外传来一道模糊的男声,大人,我是留守在执法堂内的侍卫,深夜见您房内烛火未熄,想来问问您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默听后,出声道:无事,你退下吧。
  谁知那侍卫仍旧不动,直挺挺的站在门外,隔着门又说道:大人,深夜不睡,对您身体不好,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沈默看着门外隐约可见的身影,慢慢皱眉:你不用管我,退下便是。
  然后那侍卫不说话了,但仍旧直挺挺的站在门外。
  沈默突然心中一跳,拿起豪素慢慢退到了另一侧的窗边。
  门外的侍卫又说话了,大人啊,您知不知道,您不睡,小人也不敢睡啊
  这城中如此危险,小人已经连续几夜都不能安睡,今夜本想睡个好觉,可却被分来负责守着大人,大人您不睡,小人又怎敢睡呢
  话落,那侍卫突然开始急促的叩门,他用力极大,木门被他敲的似乎摇摇欲坠。
  沈默抿唇,轻轻打开了窗扇,外面是执法堂的后院,从这里有道后门可以绕出去。
  他刚半江瑟探出了半个身子,被侍卫叩的摇摇欲坠的门终于倒塌,门外人高马大的侍卫眼睛大睁,死死的看向沈默,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宽刀,道: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不好好待在执法堂,别人会怪罪小人的,不如让小人来帮您入睡吧!
  侍卫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过来,沈默立刻跳出窗檐,疯狂向后门跑去。
  此刻深夜,屋外万籁俱静,漆黑一片,他跑出了执法堂,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身后跟着的侍卫步步紧逼,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沈默不会武,如此下去,早晚要被那人追上。
  又拐过一条巷子,沈默看到眼前一堵墙壁,他居然慌不择路下进了一条死胡同,看着那凌乱堆积的鸡笼、狗舍等物,身后侍卫的叫喊逐渐靠近,沈默心思一动,轻巧的藏身进去。
  他刚刚为自己罩上一个大些的狗笼,身前凌乱的摆上一堆杂物,便见那侍卫提着刀从巷子口缓缓走过,他刀尖划在地上,随着走动发出刺耳的响动,神情状若疯癫,嘴角上勾,竟是在大笑。
  大人,您跑哪儿去了啊?
  大人,快出来啊!让小人帮你入睡啊
  沈默躲在笼子里看着那侍卫慢慢走过这条巷口,却仍旧不敢乱动,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不如在这里躲到天亮,天亮有人外出,应当就好了。
  然而那狗笼外沈默慌乱中摆放的几个鸡笼并不牢靠,竟是突然发出几声嘎吱细响,随即轰然倒塌,露出了最里面沈默所藏身的狗笼。
  沈默大惊,立刻看向巷口,此时巷口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沈默小心翼翼的伸手捡起附近的鸡笼摆在身前,也许那侍卫已经走远了,他指尖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冷汗遍布手心,鸡笼才摆了一半,他就看到巷口墙边,慢慢探出了一只黑漆漆的眼睛,然后是半张脸,嘴角夸张的咧开,随即是半个身子,侍卫慢慢从墙边走了出来。
  沈默不知那侍卫是刚刚到此,还是已经到了许久,一直在偷看。
  他此时鸡笼摆了一半,但天色暗沉,不细看并不能发现他,他此时此刻能做的只有赌!
  那侍卫拎着刀走了进来,原来他刚刚竟是把刀提了起来,所以沈默才一直没有听到声音。
  只见他慢慢走向沈默,走近这杂乱的鸡笼,抬脚狠狠一踢,便踢飞了一个鸡笼,随即又是一个。
  眼看着那人离他越来越近,沈默已经确定,他知道自己在这里!
  此刻不能坐以待毙,沈默猛然起身,想从侍卫手臂下钻出去,却不想刚刚错身而过,便被侍卫一刀划过后背,后背一阵剧痛,沈默却不敢有丝毫停顿,疯狂向外跑去。
  侍卫看着染血的刀锋,似乎更加兴奋,又顺着沈默离开的方向慢慢的追去,他仿佛十分享受这种缓慢追击的快感。
  沈默每跑一步都觉得后背撕裂的痛苦,整个后背一片湿腻,想来伤口不小,但他不能停下来,他不停的在街尾巷口乱转,这榆溪城一到黑夜,仿佛一座死城。
  他曾试图敲开住户的房门,但每一栋住户里都漆黑一片,房门紧闭,没有任何人来开门。
  沈默此时此刻,只能寄希望于碰到那几个出去巡逻的侍卫。
  他呼吸沉重,体力在急速消耗,身后所过之路留下了一串血迹,他回头看到地上的血迹,几乎在那一刻感到了绝望。
  终于,在漆黑的街道上,他看见前方有一人影缓缓向前走去。
  那身影步伐、衣角荡起的弧度在沈默渐渐模糊的眼中变得熟悉,他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喊出声:凛暮
  前方的人听到喊叫立刻回头,在看到一身鲜血的沈默时当即飞身而来,接住沈默软倒的身体。
  沈默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他好像隐约看到了凛暮的脸,紧缩慌乱的心终于放松下去,下一刻便被一阵黑沉压过,昏了过去。
  宿源欢抱着怀中瘫软的少年,入手一片湿腻,鼻息间尽是鲜血的味道,还不待细想,前方便传来了刀尖滑地的刺耳声响。
  宿源欢抬走,看到那面色扭曲大笑的侍卫,眸光冰冷。
  蛊人,都该死。
  随即他单手揽着怀中呼吸微弱的沈默,银光一闪,剑已出鞘,向着前方发疯的侍卫走了过去。
  那侍卫似乎已经被沈默滴落了一路的血液刺激的更加疯狂,眼中看不到宿源欢一般只紧紧盯着昏迷的沈默,大大咧开的笑容露出白涔涔的牙花,拎着刀慢慢走了过来。
  大人啊,您怎么不跑了呢?
  两人慢慢靠近,在面对面的瞬间,侍卫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宽刀,似乎为即将看到的血花四溅而兴奋的颤抖,随即一道几不可见的银光快速闪过,那侍卫举着刀,脸上兴奋的表情甚至来不及收回,就已经直挺挺的倒向地上,在落地的那一刹那,身体便四分五裂,当真是血花四溅,美艳至极。
  宿源欢面色沉静,眼睫下垂,收剑入鞘,抱着沈默,缓缓向执法堂走去,此时前方路的尽头,太阳慢慢从地平线探出了头,暖黄的光晕逐渐蔓延,洒向大地,沈默期待了一晚上的天亮,终于来了。
  昏迷中的沈默并不好受,他的精神一直紧绷,哪怕是在睡梦里,也无一刻安宁。
  他觉得浑身都痛,眼睫毛轻轻颤抖,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模糊,许久才渐渐恢复了清晰。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前皇后!
  沈默大惊,想要后退,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这是
  他又入神了?
  能再次见到前皇后的便只有从帝君书房偶然窥见的那副画像上的生辰了,那个没有被画上五官的孩童,那一句:
  子生于启明一一二年七月初七,亡于启明一二零年三月二十九,终年八岁
  沈默此时入神的孩童似乎正趴在地上,浑身无处不疼,这疼痛不知与沈默背后的伤痛比起来哪个更痛一些,但总归来说都不好受就是了,许是入神多了,沈默此次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到,他也不知是倒了几辈子的霉,醒着的时候忍着伤痛逃命、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昏过去了,还要入神去体验别人的痛苦。
  前皇后一直盯着眼前趴在地上的小孩子,莲步轻移,缓缓来到沈默面前,随即抬脚,狠狠的踩在了这孩童小小的手背上,绣花鞋使劲的碾压,直碾的这孩童尖叫痛哭起来也不罢休。
  沈默与孩童同感,能感受到孩童小小的手背、指尖几乎被碾碎般的痛处,十指连心,这样的痛处,何况是个孩童,就是个成人也不一定受得了。
  小杂种,赵焕和那死女人是不会管你的,你不用再等了
  你看你被我带走了这么久,他们可曾派过一人来寻你?你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前皇后终于挪开了踩着孩童的脚,缓缓蹲在了孩童面前,捧起他被踩得红肿的小手,似乎极为心疼般,冲着手背轻轻吹了几口气,没关系的他们不疼你,本宫疼你,只要你说出来,只要你说赵焕意欲谋反,我就放了你并保你在这帝宫里,衣食无忧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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