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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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知道在经历过这些之后邓莫迟仍然活着。
  那他自己就更没理由深陷情绪的泥沼踟蹰不前了。时间越拖延下去,邓莫迟身上即将发生的事就越不可控,譬如几十个小时后的又一次停电——那个胶囊会不会受影响?会不会直接停止运行与悬浮,掉下去了?那么即便如此、即便停电也会害死自己,邓莫迟照旧是不肯让步吗?陆汀暂时无法理解他的坚持,正如弄不清他步入圈套,给自己揽下牢狱之灾的目的,这些事都可以往后放,陆汀现在要做的只是带他离开那个烤炉,不再让他受苦。
  当晚大约十点,陆汀只身潜入克兰监狱,他的身份磁条帮了大忙——重重关卡都不用再提,他也并没有想隐藏自己,这件事做出来,他就没打算回头了。不过这次靠近胶囊用的不是引力车,而是连接胶囊的铁皮管道。那管道平时被用来输送洁净氧气、投放食物,窄小得很,陆汀的身材本就小巧,最近又瘦了不少,仍然无法在其中蠕动起来,衣服也不能穿厚的,只能紧紧地贴着内侧管壁,用手肘和手掌使力,再用脚蹬。他花了大约八分钟,穿过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在胶囊的通风口探出头来。
  “嘘。”他冲邓莫迟笑了笑,那人是清醒的,整洁的,这恐怖的一天并未摧垮他的精神,这让陆汀放心不少,更增加了对自己的信心。他轻盈落地,用烫红的手把那人的手铐拴在自己别着枪套和匕首的腰带上,高强度的钨钢绳,能承受三吨的拉力。
  警报声已经炸开了,有闯入者出现在监控中,十多个枪口对准这颗透明的胶囊,同时陆汀也跪直身子,把自己的枪眼对准他们,按照原先估算的那样,以这种玻璃的厚度……由于手铐的牵连,邓莫迟不得不在他身后贴得很近,呼出的热气虽然被嘴套挡住,但发丝、发丝上的汗,还是擦过陆汀的后颈。这让陆汀很难谨慎回忆之前的计算。
  “你这儿比我想的还热!”他说,同时扣动了扳机。枪战打响了,隔着一颗胶囊的侧壁,陆汀挡在邓莫迟身前,快点,再快点,你不是有破壁危险就会掉下去吗?你总不会碎了还把我们托在半空挨枪子!他在心里冲这胶囊大吼,又换上一个弹夹,子弹磕在高强度玻璃上的声响格外刺耳,螺旋桨的声音也隐约传来,陆汀的汗蛰了眼睛,他警告自己不准慌,就算直升机来了,他也并非毫无胜算。
  好在玻璃上的裂纹先于直升机出现,坠落、失重、逼近活火山口的骤热……这些感觉汹涌而至,陆汀被重力带得不得不仰倒,邓莫迟在身后垫着他,虽然无法拥抱,但用腿把他箍在自己身前。两个人叠加的坠落似乎比分开要稳定,这让陆汀有足够的勇气端好手腕,继续对准方才的突破**击,终于,玻璃破了,裂纹在一秒内蔓延,胶囊也随之解体。
  陆汀气喘吁吁地放下手,空膛的枪支滑落,和他一样在热浪和火光中翻滚。而他和邓莫迟贴在一起,有时他能看到高处大叫的人和直升机,那边似乎已经停止射击了,因为再这样落下去,他们必死无疑,可陆汀感觉不到半点害怕,这甚至是近日来他心中最为安定的时刻,他在邓莫迟怀中,邓莫迟在他身后。
  何振声的声音从即将音高温而停止工作的耳麦中传来:“别乱动,我对准了接着你们!”
  陆汀想,太好了,做到了,终于要结束了。
  将近四百米的下坠之后,他们落在柔软的缓冲垫上,和不少玻璃碴一起。陆汀知道再软也会砸得很疼,他事先想别过身子想垫在邓莫迟下面,但还是被邓莫迟压了回去。邓莫迟最后是垫在他身下的,缓冲垫被玻璃扎漏,迅速萎缩,好在它被aldebaran-b托着,但aldebaran-b隐了形,就像是透明的,何振声打开圆形的顶舱入口,把两人拉进去时,就像是空气凭空开了一个圆洞,通往异维空间。
  “还真能隐形!”何振声麻利地关上舱口,跑回驾驶台,“我以为你瞎编的。”
  “这种事我会瞎编?”陆汀靠在邓莫迟身前,背对着他解开栓手铐的钢绳,“毕宿五和这架飞船都装了最新的背景反射面板技术,现在再加上高温气流造成的视觉误差,上面完全看不见咱们。雷达也屏蔽好了,两种角度都是隐形。”
  飞船倾斜起来,迅速向上爬升,何振声远远说道:“你对这方面研究还挺深!”
  “因为我以前总是很想消失。”陆汀笑了笑,他看向舱门一侧的监视器,火光正在远离,船体温度也在下降,火山口、克兰监狱,都正以超声速被甩开。
  他们贴着火山侧壁爬升,位于特区的最边缘,繁华与漆黑一线之隔,不需要多久,夜色就会更温柔地接纳他们。
  陆汀呼出口热气,提起紧身t恤的领口,摘掉嵌入手掌的碎玻璃,抹了抹脸上的汗,绳扣已经解好,在包扎伤口以及用砂轮锯断手铐之前,他要先抱着邓莫迟好好看一看,因为他一秒也忍不下去了。
  于是他转身跪坐下去,端正地面朝邓莫迟,摘下那个讨厌的嘴套,用指肚轻轻捋着那张脸颊上被勒出的红痕,温柔地笑:“刚才谢谢啦,老大,你是不是摔得挺疼。”
  邓莫迟避开他的手:“为什么救我。”
  陆汀一愣,手指僵住,拥抱也停顿在怀里:“他们已经上洗脑仪了下一步不知道会干什么,我这样是打乱你的计划了还是——”
  邓莫迟依然镇静,审慎地端详着他,打断道:“我认识你,对吗?”
  陆汀腿一滑,从脚跟坐回地板,烫破皮的手臂被他压在身后,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的眼睛眯了眯,忽然瞪得圆圆的,颤映着灯光,慢慢变得涣散,又很快聚焦起来,用力回过神,他才大口呼吸着,露出被杀了一刀的表情。
  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先前的冷淡、回避、漠不关心。还有那些永远没有回音的电话、短信、长信。
  “喂,我没听错吧?”已经升到利于飞行的高度,飞船也摆正了船身,开始平稳前进,何振声扯开嗓子问,“邓老弟你怎么回事?”
  “我姓邓?”邓莫迟又眨了两下眼睛。
  “是啊,你姓邓,叫邓莫迟。你和我们是朋友,过命的那种,”陆汀专注地看着他,目光平和,饱含水光,他好像心碎了,又已经,在下一秒钟,把它天衣无缝地拼了回去,“请你务必相信我。”
  第47章
  朋友。这是个谎,但陆汀把它说出来,过了五秒,十秒,一分钟,都没有后悔。
  因为他意识到失忆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并且发生在这天的洗脑之前——陆汀几乎可以断定这一点了。他记得邓莫迟幼时的那一次,一夜铲平十岁前的所有记忆,都是大火,都是失去至亲,与这次多么相像。陆汀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假如失忆的是他自己,他不觉得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爱人是能够轻易接受的,刚刚才确认相识,马上就要找回爱意?人又不是硬盘,再怎样塞都塞不进去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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