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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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东打开出租房的门,自己却没有走进去,反而是站在门口,看着两位警官的背影,“那这房子,我什么时候能出租?”
  妮子戴上手套,“人家不是租了三个月么,你着什么急啊。”
  房东笑了一下,不再说话,“警察同志,我就先走了,你们走的时候,帮我关下门。”
  两室户的房子,坐北朝南,只有最简单的家具,一看租客也没准备常住。大刘走过去,翻了翻沙发上放的购物袋,白色的购物袋,上面是耐克橙色的LOGO,他打开购物袋,看到里面只有一些塑料袋。
  他又走进厨房,先是打开冰箱,他发现冰箱没有通电,里面也没有任何食材,转身看到橱柜台面上,糖、盐这些调料都是小袋包装的,用了一个夹子夹在一起,边上放了些小瓶装的耗油、老抽、生抽。炉灶上放了一个炒锅,大刘打开锅盖,发现炒锅刷得很干净。另一边,5个洗干净的碗,迭在一起,放在台面上。
  妮子叫了一声,“大刘。”
  大刘随即从厨房出来,走向卧室,看见她手里拿着串亮晃晃的钥匙,“他身上没找到钥匙,但是这套看着太新了。”
  “家属说,市里有一套房子在装修,他平日会去给装修队送饭,这串新钥匙,应该就是那套房子的钥匙。”大刘接过妮子递来的钥匙。
  妮子看着他手里的钥匙,“死者遗物里,没有现金,看着像似要做成抢劫杀人的样子,不过连钥匙都没有,就太奇怪了。没人会拿走钥匙的。”
  “除非就是因为某种原因,钥匙丢了,或者钥匙很重要。”大刘抬起头,目色凝重地说。
  “其他有什么发现?”大刘将钥匙收到证物袋里,随即看向卧室四周。
  妮子摇摇头,“没看到奇怪的痕迹,窗台都完好,窗户也是关上的。房间里东西都收拾过了,你看,他连洗漱用品都打包好了,看上去真的想退租。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想退租,这房子户型也不错,位置也可以,而且他女婿一次性付了半年房租,没必要退租啊。”
  大刘点点头,“说不定退租和他被害有关系,”他摘下手套,“我们去物业看看监控。”
  小孔走到狭窄的巷子口,抬头看去,每一栋之间靠得近极了,看上去天空也变成细细的一道线。他站定,前后看了看,这逼仄的巷子里,一个治安摄像头都没有。
  现在陪同一起来的是派出所的片儿警,他看出小孔的意思,忙解释,“这片是上世界70年代建的家属楼,是镇上的地板厂,属于职工福利楼。没想到国营地板厂倒闭了,还欠了电力、自来水很多钱。这门糊涂账一直留到现在,所以电网入地,水路改造,一直没有做,别说电网,这里连光纤都拉不进来。”
  半空中,那黑色的电线像蜘蛛丝一般,挂在楼与楼之间,“那这一片治安摄像头呢。”老武接着问。
  “只有外面马路上有,前几年,雪亮工程新建的。”
  “那先去王如海家里看看吧。”听到这句话,民警在前头领路,在这狭窄的小巷里,老武走在中间,小孔走在最后。
  “王如海这个人人际关系怎么样?”
  民警在前头带路,头也没回,就答道,“年轻时候吃喝嫖赌,都沾一点。年纪大了,也没什么钱,休息日就混迹在镇上的棋牌室,对象也就是村里这些无业的人。”
  “据你所知,他有和谁结怨吗?”
  民警想了下,“去年的时候,在棋牌室里斗地主,他和人吵了起来,非说对方不会打,然后半夜,去把人家的电瓶车轮胎扎破了,后来闹到派出所来,他到很爽快,直接赔了500块钱。但是你说因为这种事,结怨到也不至于。王如海这个人,其实还挺会装可怜的。平时很多人拿他开玩笑,他也不当真,心态好,所以没人会跟这么一个无父无女的可怜人认真,对不对。”
  小孔有点疑惑,“不是还有个姘头吗?”
  民警回头,“是啊,和姘头住在一起。”口气里也有点看不起的意思,“所以说他可怜呀,明明女儿一年挣几百万,他这个做父亲享不到福。就天天,在棋牌室里打几毛输赢的麻将。”
  “那姘头这人怎么样?”
  “陈彩桦啊,离了婚,带了个儿子。和王如海搞在一起都8.9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来派出所。这个我回头找个老民警来。”
  老武“嗯”了一声,这么说这话,就看见民警停在了其中一栋4层楼的筒子楼前,“就这。两楼。”
  说完,就带着他们上了楼。小孔最后进楼,边上楼,边打量起来,楼梯还是水泥砌的那种,踩在上面,感觉到很敦实,他抬头看去,楼梯向北,转角的玻璃窗,有块玻璃破了没人修,拿着木板订上,感应灯没有亮,显得楼梯间更黑布隆冬的。他想,如果搬个人下来,应该没人会注意到。
  他还在想着,就听到民警敲铁门的声音,“陈彩桦,开门,派出所。”
  楼梯上去,是一梯四户,左右各两户,王如海家就在尽头那户。小孔看见民警拍在绿色的铁门上,铁门还是铁艺那种,也是属于上个世纪的审美。
  没过多久,里面的门被打开,陈彩桦出现在铁门后,她有点疑惑,“什么事?”
  派出所的民警穿着制服,小孔和老武穿着便服,民警代替他们开口,“后面两个是市局的警察同志,有些话要问你。你把门开开。”
  随后,铁门被打开,陈彩桦侧了侧身,让出空间。
  屋子里是两室一厅的装修,和外面破败的楼道不同,显然是翻修过,白色的墙壁,深色的木地板,天花板是石膏线围了边,不过,即使装修过,也抵挡不住整体的老旧感。
  客厅里墙上挂着LED电视机,中间是四方的餐桌,民警在桌前坐下,老武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而小孔则双手插着口袋,朝着正在厨房泡茶的陈彩桦说了句,“不介意四处看看吧。”不过,没等她回答,他就走进了卫生间。
  陈彩桦端着三个茶杯出来,分别放在两位警察面前,多出来的那杯,她只能放在空位上,随后,才在椅子上坐下。
  她显得有些困惑,也有些坐立不安。一坐下,就看向穿着警服的民警,“什么事?”
  “你最后一次看见王如海是什么时候?”老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翻开笔记本,问起了自己的问题。
  “周二,他回来了一趟。”
  “回来干什么?”、
  “回来拿点衣服,”说着,她冷笑一声,“他不是在市里享福了吗?也不知道拿这些旧衣服干嘛。”
  “什么时候走的?”
  “晚上啊。他不是要伺候他那活死人老婆么。拿了点东西就走了。”
  “拿这点东西,要拿一天?”
  陈彩桦噎了一下,“还干了那档事。”
  “什么事?”
  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就是那档事,还能有什么事,男人女人在一起。”
  民警咳了一声,将头别过去,喝了一口茶。
  “后来呢?”
  她像是很生气,索性豁出去,“他回来就是找我上床的,我还以为他想通了,”说着,她一下站了起来,她的胸口快速地起伏着,大口起伏,“他那半死不活的老婆不能满足他了,他回来找我,把我当什么了?最后搞完,拉上裤子,又屁颠屁颠跑去医院了。”
  民警扬了扬下巴,“不要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老武倒像是看惯了这些场面,一点都没有惊讶,“听说,你们吵架,是你把他赶出去的?”
  陈彩桦坐下来,眉头一扬,直接承认了,“是啊,我照顾他那么多年了,他女儿不就有几个臭钱么,他就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走了。”她呸了一口,“养不熟的白眼狼。”
  “说重点。”
  “上个月,他那老婆被车撞了,我们去医院看了次,他女儿把我们轰走了。回来之后,他又一个人跑去了。我不知道他女儿说了什么,反正他就白天去医院,晚上去小区上班,两头跑。我去吵过两次,也没用。上个月,他老婆转院去了第一人民医院,这下好了,他辞了职搬去市里照顾。那我就咽不下这口气了,狠狠吵了一架,把他赶走了。”说着,陈彩桦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好像动了真感情,“我离婚之后,拿了十几万块钱。”她抬头看向已经不算新的装修,“他有什么钱,就知道吃喝赌,我想着既然要过日子,总要过得像模像样一点,就把钱拿出来,装修了一下。”眼泪从她眼眶里一滴一滴掉下来,“结局呢,他女儿放个屁,他都当是香的。”
  说到这儿,她仿佛刚想起来,看向老武,问道,“他怎么了?”
  “他死了。”老武边说,边紧紧盯着陈彩桦的面部表情,她先是不敢相信,几秒后,突然笑了起来,“哎呀,真是活该。到死都没沾到他那有钱女儿的光。”说着说着,她的眼角和嘴角又弯了下去,看上去难过极了,抽抽涕涕起来,“叫他不要去,非要去,我就说,他女儿是扫把星,克死一家子。”
  小孔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陈彩桦、王如海,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合照,就在乌镇照着,背景是乌镇那座着名的拱桥,沿河两边是白墙黑瓦的枕水民居,“这是你儿子?”
  陈彩桦摸了摸眼泪,“是的。”
  “现在的联系方式有吗?”
  “有,有的。”她说着,起身,去房间里拿手机。过了会,她拿着手机走出来,点开通讯录,老武将手机号码抄了下来。
  “你周三的时候在哪?”
  陈彩桦收回手机,“我身体不舒服,让我儿子接我去市里太湖医院看病了。”
  “时间呢?”
  “一大早,6点多,我就出发了,然后挂的8点的专家号,好像叫吴什么的医生。看完病,我去儿子家,给他搞卫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
  老武“嗯”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
  小孔踱到厨房,他打开冰箱,一眼就看见里面一盒盒的胰岛素,“你们家谁有糖尿病?”
  陈彩桦下意识地回头,“哦,是我。”
  他又翻了翻,随后没再说什么,关上了冰箱,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向老武,点了点头。
  随即,老武站了起来,“有问题,我们还会来的。你如果想到什么,也可以联系我们。”他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看到陈彩桦愣着,一起来的民警出声提醒,“你想到什么,可以联系他们,配合调查工作。”
  她点着头,接下了名片。
  从王如海的家里出来,他们准备去派出所看监控。
  老武和小孔走在后面,故意落下了一段距离,低声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家里很整齐,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这种凶杀案,第一怀疑的就是枕边人,纪澜在医院躺着,陈彩桦自然就是最有嫌疑的。
  “王如海是个成年人,要制服他,光靠陈彩桦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回去查一查她儿子。”
  陈彩桦儿子叫陈锋,留在村里的联系方式打不通,王主任说他在桐乡市里开网约车,现在运营的网约车平台,约有7个。他们拿了名字、身份证号,发给网约车平台,还没有得到回复。
  纪月从医院出来,她准备去隔着一条马路的酒店,之前,每次来,都是住在那,是市里最高的建筑,能俯瞰到整个第一医院。她系上安全带,放下电子手刹,头一抬,从后视镜里,看见梁辀。他正站在住院楼的楼下,看向她的方向,他们的视线仿佛就这么交汇上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他说的,心里很乱,也觉得自己就像自己说的,无法面对他。
  王如海死了,随着他的死亡,过去那些好的坏的,仿佛也一起消融了。
  她突然只记得他的好了。她记得,小时候,被纪澜打了之后,哭着跑去厂里找他。那时,他刚下班,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出来,看见她,笑着把她抱上后座,骑着带她去镇上吃汤圆。
  她伏在他的后背上,王如海轻轻地说,“今天小月想吃几个?”随后,把她的手,圈在自己的腰上,“抱紧爸爸。”说着,飞快地蹬了起来,于是,小姑娘发出开心的笑声,笑声在田间,在地头,在他穿梭的一条条小巷里。
  再大一点,他总是会偷偷来看她,然后塞一些钱,纪月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地板厂改制了,他第一批下岗,可他每次偷偷来看她,还是会给她钱,几百块,几百块的给。到她读大学的时候,生活费只有260块,可他一出手就是2000多块。
  她以前从没在意过,可他死了之后,这些事突然被无限放大,充满着她的大脑。
  她收回视线,踩下油门,车开出了医院停车场。
  纪月在酒店前台开房间,靠在柜台上,低着头看手机,过了一会儿,有一张身份证出现在柜台上,还有她的视线里。她瞟了一眼,又继续看手机。
  “您稍等,我先给这位小姐办入住。”
  梁辀点点头,随后低下头,看着她的发顶,轻声说,“纪月,你别躲着我,我们谈谈。”
  她的房卡做好了,连同早餐券一起递给她,“小姐,这是您的房卡,早餐厅早晨七……”
  她抬起头,笑了一下,“我知道时间,”说着,接过房卡,擦身而过时,梁辀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们谈谈。”
  纪月觉得,如果要用形容词的话,自己是憔悴,那梁辀看上去,是忧伤。他似乎哭过了,眼睛里都是血丝。那一刹那,她有些心疼。
  可是,自己马上就要无父无母了,谁又来心疼她。
  她看着他的眼睛,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掰开他握住的手。
  他握得很用力,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指甲都嵌进了他的肉里,可他依然不为所动。
  酒店前台“咳”了一声,“先生,麻烦你看向摄像头。”
  梁辀像似没有听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舔了下嘴唇,干裂的地方有些发疼,舔到一丝带着铁锈味的血。
  纪月迎着他的眼神,“梁辀,谈什么呢?我爸不见了,谢谢你,瞒着我,现在,他死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所以,谈什么呢?听你安慰我吗?拜你所赐,我马上就要无父无母了。”
  这次,他看到她哭了,脸上是倔强的表情,可水汽却开始聚集在眼眶里,然后一颗一颗争先恐后的掉下来。
  他握着她的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于是,她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想再去拉她的手时,没有握住,只感觉到,她的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掌心,就和她离开的身影一样。
  他想留住,却留不住,只能看着,随后,痛苦地闭上眼。
  晚上,公安局里刑警大队二支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妮子从外面走进来,大刘跟在后面,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中间的茶几上放着两个肯德基的全家桶,她弯下腰,打开盖子翻捡了起来,拿出了一块原味鸡,“哎哟,这谁点啊,那么好。”
  “纪小姐,就是那个死者的女儿,”小孔在吃汉堡,还没咽下去,“真难得,有被害人家属给我们点夜宵。”
  妮子找了张餐巾纸,捏起鸡块,啃了起来,“是啊,不找我们麻烦,就很好了。”
  此时,丁磊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听到他们的话,“吃就吃,少嚼其他人舌根,人家家属也是心急。”
  “丁队。”所有人放下手里的食物,看向他。
  他点点头,“人都在,开始第一次简报吧。”
  所有人站在一块白板前面,大刘手里拿着一迭打印出来的资料,他把白板角落上的吸铁石拿起来,随后吸在王如海的照片上。
  “死者,王如海,桐乡市陈家镇景勘村村民,年龄58岁,经法医解剖,死亡时间在周三的中午11点-12点,死因是窒息。手、脚有捆绑痕迹,腹部有软组织挫伤。有可能死前在被捆绑后,遭受了殴打。法医在死者的唇部提取到了一些聚丙烯酰胺分子,也就是俗称的胶带。”
  “发现死者的是,桐乡丰鱼年渔业有限公司的养殖户。现在我们看到的池塘,在7年前是鱼塘,因为上一任养殖户和村里有经济纠纷,鱼塘就荒废了。直到今年,被丰鱼年承包下来。今天早上,他们过来抽水,准备做塘底修整改造工作,水抽了一半,发现的死者尸体。”
  “死者的遗物都在不远处的田埂里发现,”他一边拿照片贴在白板上, 边说,“有身份证、手机、烟盒、一张购物发票。但是,没有看见现金、卡和钥匙。”
  丁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大刘又拿了一张照片,贴在白板上,那是纪月的身份证照,“纪月,死者女儿,申市的远见集团数字事业部市场总监,自述和死者关系不合,这点也被其他人员证实。案发时,正好是午饭时间,她和同事一起在公司食堂,没有作案时间。”
  “梁辀。”大刘顿了顿,视线看向丁磊,直到看见他点点头,才继续说,“自然资源部国土空间规划局规划实施处处长,司局级。”
  小孔微微张嘴,忍不住用手肘杵了杵老武,看见他没反应,又去杵了杵妮子,她有点嫌弃地打掉他的手。
  “死者的前女婿,两年前和他女儿离婚,案发的时候,他正在开会。不存在作案时间和动机。除了护工,他是第一个知道死者不见了的,自述,因为怕影响前妻和死者刚开始缓和的关系,所以没有说。”
  听到这,有人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他们作为刑警,看多了,却还是忍不住感慨,人生如戏,有时又比戏剧还要精彩。
  后面是护工和纪澜的资料,没什么特别的。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又离不开医院。
  “陈彩桦,离异,无业,9年前,在死者工作的小区边上做售货员,和死者认识后,没多久就同居在一起了。案发时间,她儿子带她正好在太湖医院内分泌科看病,她那天血糖太高,呼吸急促,有护士和监控可以证实。”同时,将另一张照片贴了上去。这次,换成了老武开口,“死者有一个儿子叫陈锋,在市里开网约车,刚联系上,说接了个客人去了外地,一会晚上回来了,过来做笔录。”
  “怎么那么巧。”妮子皱起眉头,脱口而出。
  “没错,太巧了。”大刘看向丁磊,“死者在周二8点10分上了一辆浙FDE714的白色威马EX4新能源车。市里出租车和网约车几乎都是这个牌子、颜色和型号,5年前购车补贴力度很大。根据监控,死者在9点13分,到达居住地小巷口。”
  大刘拿出一张照片,是路上的监控摄像头拍着的,驾驶位的遮阳板放了下来,本就只能看见半张脸,还戴了副口罩,令人不得不怀疑。
  “还有更巧的,”说话的是小孔,他微微挑眉,一脸笃定的表情,“周二晚上,接走王如海的也是这辆浙FDE714,但是因为镇上小路和盲区太多了。这辆车竟然消失了。”
  丁磊眉头紧锁在一起,“这辆车查了吗?”
  “查了,还是辆套牌的网约车。真正的司机,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平台接单的行驶记录和行车记录仪都可以证明。”
  随着网约车监管收紧,营运资质越来越难取得,有些人索性就从网上买来本地的营运车资料,定做对应的假车牌、假行驶证,通过车人分离的方式,在网约车平台接单,同时逃避监管。不过,因为难抓,这样的行为屡禁不止。
  丁磊点点头,“列为重大嫌疑,发协查函给各个网约车平台,通过平日轨迹,反查司机。其次,还有陈彩桦的儿子,既然他是网约车司机,那他对这些一定熟悉,务必掌握他周二开始的活动轨迹。还有那个池塘的信息,一定是经常路过的人,才知道。将池塘周围的监控都调出来,特别是路过的网约车。”
  所有人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丁磊说着他看向大刘,“其他还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大刘也拿了个汉堡,掰开外面的包装纸,“医院的监控,看到他周一早上从一辆灰色卡宴车上下来。这辆车的司机,可能是王如海生前最后接触的几个人之一。其次,车上挂着深圳和香港的车牌,可以很方便的通过珠港澳大桥前往香港。”后面的话,大刘没有挑明,也许已经通过香港中转走了国外,他话风一转,“在系统里查到,属于天华建筑设计集团深圳分公司。根据卡口数据,周一的时候,这辆车已经通过S12申嘉湖高速开往芜湖方向了,后续没有回来过。但是是否经由国道,又返回本市,就需要再查一下沿途监控了。”
  丁磊微微眯起眼,没有说话。
  妮子边吃,边插了一句,“我给深圳那边去了电话,真是个大大大公司,电话转了不知道几个人,最后那边说,公关部会回电,不过到现在还没打来。”
  老武思考了一下,“这车最低配都要80多万了,开得起这种车的人,根本不是王如海能接触到的。”
  小孔几口把汉堡吃了下去,“不过,也不一定啊。他前女婿,可是司局级干部。”像桐乡,这样一个县级市,公安局局长也不过正科级,不过,这种行政级别也不能横向比较,他们权利大小就不一样。
  丁磊想到来之前,就是被莫局叫去办公室。他敲了敲门,莫局放下手里的文件,示意他进来。
  “你们是不是查到一辆粤B的灰色卡宴车。”
  他想起大刘电话里说的信息,“对,但是还在联系车主。”
  莫局脸上没什么表情,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丁磊接过之后,低头看去,是申市公安局的回函,几行字,他很快就看完了。
  “这辆车是天华建筑设计集团的,平时是董事长宋世荣的侄子宋霁辉在开,他在申市经营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周三的时候,他一天都在办公室里接待客户,物业监控、事务所监控都能证明。”
  看见丁磊皱起的眉头,越来越紧。
  莫局接着说,“他是死者女儿的前男友,死者老婆的手术都是他安排的,所以会出现在桐乡。”
  丁磊还是没有说话,莫局笑了起来,“我知道,这样不符合程序。我就说一句话,这个案子很特殊,你也知道,牵扯到司局级干部家属被害。天华集团也是全国的百强企业,不管你做什么事,要考虑到影响,不能给局里抹黑。知道了吗?”
  丁磊一下站直身体,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三天,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破不了案,我就让一支队一起参与了。”
  想到这,丁磊甩了甩手上的笔记本,“这回,很多人盯着,都注意一点言行举止,可不能给自己抹黑。”说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丁磊平日是个很和善的人,有时还会和他们开玩笑,他突然用这种表情说话,队员也忍不住跟着心里一紧。
  “这个案子很特殊,我们只有三天时间,接下去,大家辛苦了。”
  没有人出声,妮子两三口就吃完手里的炸鸡,大刘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一瞬间,办公室就变得空荡荡了,丁磊看着无人的办公室,凝重的表情却没有松下来,他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这几天,有案子,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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