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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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在林黛玉面前外,林如海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贾环当成一个孩子。
  作为一个强力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贾环在都中的“光辉战绩”。
  能自主从武,忍耐非人之苦,说明心性坚毅。
  能凭借祖辈余荫重拾旧部人脉,说明不是莽夫,懂人情,不自骄。
  能赚得大家业,更说明了有经济头脑,不是何不食肉糜的膏粱。
  再加上深厚的背景……
  林如海若还只将贾环当成一黄口孺子,那只能说明,他自己才是一个迂腐礼教的酸文人,认不清事实。
  而且,若非正是因为能清醒的看出贾环的能力和潜力,纵然林如海只还有半年的寿命,他也绝不会让唯一的女儿去给人当什么没影子的平妻。
  若换个人给他女儿许诺,等他当了侯爵后许她一平妻之位,保管林如海想尽办法也要恁死他……
  混账东西,骗人骗到林家头上了。
  大秦亿兆黎民,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草莽中更是龙蛇无数,可去问问他们,有哪个敢期盼能够马上封侯的?
  了不起就是奢望能考个状元,日后能做个高官就算是祖坟上冒青烟儿了。
  若是从武出身,那就奢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朝廷大将,出征塞外,与胡子罗刹战斗,最后能混个世爵当当,哪怕只是个男爵是个子爵,也要谢天谢地了。
  谁敢奢望能成就侯位?
  公侯之位,又岂是那么容易得的?
  哪怕是开国之初,凡是能封侯的,哪个手下没有数以十万计的滚滚人头,其中还多是鞑虏胡人和罗刹的。
  至于国内的战乱……一群拿着兵器的老百姓,杀之有何光荣的?
  最重要的是,自荣国北海一战,打残了超级大国厄罗斯的整个南方军团,击毙厄罗斯皇太子并三大公爵后,极大的震慑了大秦周边诸国,为大秦打出了三十年的太平!
  虽然小摩擦局部小战争仍然存在,但十万人级别的军团大规模战役却越来越少,几乎再没发生。
  因此,封侯的土壤基本上已经失去了。
  所以,如果换个人对林黛玉说,等我马上封侯后,许你一平妻之位。
  林如海一定会看作轻浮登徒子在骗他女儿。
  但贾环不同。
  贾环身上本来就有一个宁国府一等子爵打底,他承袭的爵位,是传自世袭宁国公。
  也就是说,只要他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发展,本本分分的立功,甚至不需要太大的功勋,武道水平再跟上,那么日后他的爵位就可以一步一步的上升上去,直至宁国公。(类似于红色子弟,只要肯吃苦,又踏实能干,那么发展基本上不会差,咳咳,这不和谐吧?)
  所以,贾环所说的话还是靠谱的。
  而且他也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人,他的执行能力,林如海也还是认可的。
  所以,林如海与他平等相待……
  “这么大的利益,又近乎无本买卖,却连应该交齐的税都不肯交。不仅不交税,还多方走私私盐。整个扬州城,从知州知府,再到兵备守道,甚至普通的衙役捕快,都被盐商用银子喂的饱饱的。
  堂堂大秦官吏,竟成了盐商的保护伞,甚至是爪牙!在我来之前,那些盐商甚至敢堂而皇之的贩卖私盐,而盐政衙门却视而不见!
  非但如此,当我决定下狠手整治这种状况下,本以为已经极度保密了,却不想还是被无孔不入的盐商耳目给探听到,可怜我那妻儿,竟……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咳咳咳!”
  林如海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剧烈咳嗽不已。
  这世道,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贪婪、黑暗、冷酷和,残忍!
  看着林如海眼中的老泪,贾环心内凄然,眼神微冷,却还是摇头叹息道:“姑丈,你在京中为官多年,已经升至兰台寺大夫,应当早就见多了这世间的黑暗和丑恶。既然在都中能忍,为何在扬州却忍不得?
  不是侄儿没有锐气,这世间官场何尝真的能够海晏河清?别说官场,就连我那区区一座宁国府,虽百般下辣手政治,可最终,依旧难以彻底清除贪.腐。
  老太太跟我几番谈话,说的就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
  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对不对,但是,姑丈你应该明白才是。”
  林如海闻言,眼中的泪花瞬间消失无踪,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深。
  他无法确定贾环是不是看透了他的用心,但……
  “环哥儿,你既然受了圣命,就一定逃不得。否则,难免会在那位心里留下芥蒂,日后……”
  林如海“掏心掏肺”的说道。
  贾环嘴角浮现一抹玩味偏冷的弯起,语气有些感慨道:“姑丈,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一门心思的替那位着想。我问你,林姐姐怎么办?名臣的荣誉,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林如海闻言,惨笑一声,道:“我没想过要做名臣,自古而今,有哪个名臣,会在这文华之地,将出了天下大半顶级文人的巨族都得罪个干净?落一个刮地三尺的贪鄙薄名……”
  贾环想了想也是,所谓名臣,所谓口碑,可不就是从这些人口中传出并流传天下的?
  “既然如此,那姑丈您这是……”
  贾环不解的问道。
  林如海眼神复杂莫名,叹息道:“我只盼,你能帮我收拾好这个烂摊子,也好让那位,能照顾我林族一二……”
  贾环闻言,顿时不悦了,道:“这说了大半天,到底还是没我林姐姐什么事儿?姑丈,您这当爹的,真就不给女儿考虑一二?”
  林如海听这话后更不悦,看着贾环的眼神有些敌意,道:“我那女儿,养到最后还不便宜了你这混小子?”
  岳父看女婿少有顺眼儿的……
  贾环闻言一滞,然后嘿嘿笑道:“姑丈,不是小子自吹,这日后,除了侄儿我之外,这世间怕再没人能护的住林姐姐一生周全了。跟了我,不管是谁,都欺负不了她。这点,您尽可放心就是。除非我死了,否则,谁都动不得我的家人。谁敢动,我跟谁拼命,天王老子都不成。”
  林如海闻言,眼神有些让贾环看不懂,但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点点头,语气有些捉摸不定道:“玉儿她……天生身子孱弱,早有名医断定,她寿元上怕是……而且,在子嗣上,怕也难以承受。你确定,你能护她一身?”
  贾环闻言,面色猛地一变,却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心疼。
  他沉着脸,道:“我一定会护住林姐姐,定不让她早夭。你这个当爹的不称职,她还有我可以依靠。我一定,不会让她遭受苦难。”
  贾环看着林如海,一字一句道。
  期间,林如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贾环。
  以他年过半百,识人无数的阅历,他相信,贾环的这句话是真心话……
  林如海缓缓的点头,而后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费力的举起手,摸到床榻边,在一个浮起的花雕上,轻轻用力扭转了下,“呼啦”一声,床头木壁靠背上,出现了一处一尺见方的暗格。
  林如海又费力的从暗格中抱出了一个木盒子,看着贾环脸色凝结,身影低沉道:“这里,便是我林家四代列侯的积累,和这些年我为宦所积累下的所有家业,也是我替玉儿攒下的嫁妆。环哥儿,今后,你若对我玉儿有半点不好,我即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从林如海手里接过木盒后,打开一看,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面额为一万两的大龙庄银票。
  看这满满一木盒的银票,加起来,少说应该也有二三百万两。
  贾环呵呵笑道:“姑丈,您这也不算是清官儿啊!我原盘算着,能有百八十万两就不错了。我接手宁国府时,银库里才区区十几万两银子,比您这差远了。”
  林如海瞪着贾环道:“宁国府的家业多在田庄上,我自从升至兰台寺大夫后,苏州的地就都被我卖掉了,自然比宁国府的银库多。小子,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给羽儿的嫁妆,你别胡花了!”
  贾环闻言撇嘴道:“放心吧,日后这笔银子,只为给林姐姐延请名医,购买好参好药用。两三百万两虽多,但还不在我的眼中。”
  林如海闻言,正欲大怒,可随即怒火却又熄灭了。
  贾环目前的身家或许还没有这么多,尤其是现银不可能有这么多,但就总资产而言,却只多不少。
  念及此,林如海叹息了声,道:“玉儿的身子骨,只能看天意了,你也不必强求……这些银子,你若有急用时,就拿去用吧,不要拘束于俗礼。只要你能好好对待玉儿,这些东西,你就是全用了,又有何妨?”
  贾环摇摇头,笑道:“不是拘于俗礼……实是侄儿并不缺银子用。姑丈,您看这样行不行。日后,等林姐姐身体养好了,康健了,我与她的第一个儿子,可以姓林。等日后分家的时候,这些家当,就都传给他吧,也算是为姑丈您这一脉,再续香火。”
  “此言当真?!”
  ……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一会儿下去自领二十大板!”
  江姓老者极为不悦的看着匆匆走进来的仆人,沉声道。
  那仆人闻言面色一白,却不敢狡辩什么,只是跪地恭声道:“老爷,盐政衙门那边传来急信儿,说从衙门里出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亲兵,凡是围在衙门四周观望的,全都被乱棍打跑了。只要敢顶嘴,那边就敢下死手。
  兵备道那边派去的人挨了打后不忿,刚一抽出刀来,大腿和胳膊上就生生挨了一箭。射箭的人还说,再有敢窥伺钦差行辕者,就直接朝脖子上射了。
  那边的人差人回来将情况禀报给老爷,还让问问,后面该怎么办?”
  江姓老人闻言,面上怒色一闪而过,老眼中亦是闪过一抹凌厉之光,但随即就恢复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扫了眼身旁怒色更甚的中年男子一眼后,对下方地上的仆人淡淡的道:“既然人家钦差都这般说了,咱们不过是商人,是百姓,还能做什么?都招回来……”
  老人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就被下方汹涌澎湃的声音打断了。
  “江爷,没这个说法啊!”
  “是啊江爷,在扬州这个地界,谁还能迈过江爷您去?”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也敢如此放肆?”
  “方守备,您说说,这事怎么了?”
  忽地,一人突然将话头递给了江姓老人身旁那位一直没开口的中年男子。
  方守备……
  他还有一个身份,大秦军机阁首席阁臣,大秦统帅三军之太尉,虽爵义武侯而身着斗牛公服之方南天的族弟。
  扬州兵备道守备,方东成。
  以如此深厚的背景,此刻,却只能和江姓老者平起平坐……
  方东成闻言后,淡淡的道:“此事,本兵却不好出手。他原是打着视察扬州兵备道的旗头,又是钦差。所以,此事还需仰仗在座诸位的手段了。”
  方东成的话,令在场诸多大佬都腹诽不已。
  连他身旁的江姓老者都微微侧目的看了他一眼,然而,方东成依旧不为所动。
  方东成此言与他寻日里的表现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往日,他架子大归大,但真遇到“不懂事”“不明礼”的人,他根本不需要圈子里的人开口,就直接派兵收拾了。
  这么些年来,何曾出现过不方便,不好出手的言语?
  就连林如海不懂规矩时,他都敢当面直言顶撞嘲讽。
  偏现在就怂了?
  难不成那连毛都没长齐的跋扈小子,当真令他忌惮?
  方东成见众人都目光异样的看着他,心头大怒,又尴尬不已。
  他怒这些孙子真他娘的不识趣,老子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还一个个看爷爷似的看着老子,想做甚?
  娘希匹!
  他也怒他族兄,堂堂大秦太尉,世袭义武侯,居然还特意写信过来,叮嘱他万不得已不要跟那毛头小子起冲突。
  窝囊啊!!
  众人见方东成怂了,心里不免愈发来气。
  金百万可能是为了报复甄家,也为了洗刷立场不定的“罪名”,此刻义不容辞的站出身道:“江爷,不如就由我出个人,夜里去那盐政衙门走一遭,也好让那毛头小子明白明白,这扬州城,不是他耍威风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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