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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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神思一顿,没敢出声。
  几秒后,便听见周泊谦又笑回了一点温度:“有什么可比性吗?”
  “算了,我替你感受就行,”周维扬不置可否,懒洋洋说:“你就当你的好学生吧。”
  -
  周泊谦难得有空闲的周末,带着棠昭去了几个景点逛一逛。
  中午饭是在一间私人会所吃的,密林中的中式合院,清净雅致,氛围怡人。
  周泊谦带她在预定好的包间坐下,他周到地安排好每一件小事,甚至一次性纸盒的口子都替她撕好,摆到棠昭的手边。
  用餐时,周泊谦跟她说正事:“爷爷有没有跟你说他有个学生在筹拍电影的事?”
  棠昭摇头。
  “肖策,听说过吗?”
  棠昭说:“我知道他。”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导演,参加过前几年的青年影展,擅长拍家庭电影,风格比较文艺小众。
  周泊谦颔首,接着说道:“他正在筹备一个新戏,本来谈了个二线女演员,结果人档期撞了,就给推了,现在按计划快开机,演员还没配齐,爷爷说你要是有想法可以去试试。不过……”
  棠昭见他欲言又止:“不过什么?”
  周泊谦说:“这个导演初出茅庐,作品不太多,还缺乏认可度,电影制作成本不高,这种家庭类型片你也知道,偏文艺的性质,在票房上面,一般不会有人愿意押注。运气好的话倒是能冲几个奖项,说白了,愿意参与这部片子制作的,基本就是为了冲奖去的。
  “作为演员,爷爷会觉得你刚开始还是需要一些利于提升知名度的角色。万一这个片子奖运不好,最后挂零,他怕会影响到你对演艺事业的积极性,你慎重考虑一下。”
  棠昭连忙摇头:“没关系的啊,不红也没关系,我又不是为了出名才演戏。”
  周泊谦笑了。
  “你可以不在意红不红,但是你要清楚一点,这是你作为演员,能够把持话语权的最快途径。”
  他说:“不要把名利场想得太简单。”
  周泊谦总是用温和的语气说着一针见血的话。
  太过犀利,鞭辟入里。
  棠昭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懂周泊谦的意思,有名气才有更多的选择。这不是他第一次用到话语权这个词,像是为她敲警钟。
  棠昭说:“我先看看剧本好吗。”
  “当然,”周泊谦说,“那我跟爷爷说一声,顺便帮你问问试镜有什么要求。”
  棠昭:“嗯,谢谢哥哥。”
  随后又问,“电影叫什么名字啊?”
  周泊谦说:“闪光的日月。”
  棠昭低头吃了会儿菜,她最近劳心学习,觉得功课复杂,然而和这些一比,功课又显得何其轻松。
  ——不要把名利场想得太简单。
  这句话在耳畔回旋,难以消散。
  周泊谦又问:“这家好不好吃?”
  棠昭心不在焉点点头。
  她看向古朴的窗棂之外,高高的院墙铺满琉璃瓦,院落的后面有一座庄严的古刹,让她听见不远处的佛音。
  摆盘精美的菜,少些人间烟火的温度。坐在飞檐翘角的华丽之下,却感到被层层围困的闷沉。
  -
  过了十一月,冷空气来袭,气温骤降。
  棠昭穿上了厚厚的毛衣,戴上围巾。她出门时看了眼天气预报,今天有降雪概率。教室外的天色灰蒙蒙,的确有着风雪要降临的征兆。
  最后一节课,棠昭度秒如年。
  陈婳等着放学也坐立难安,过会儿就看一眼时间:“今天好像要下雪。”
  棠昭在下课前前五分钟就戴好围巾和帽子,她摸出手机,在艺考老师的聊天界面停留了一会儿。
  纠结了一天的消息,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发了出去:老师,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请一天假可以吗?
  两分钟后,老师回:好,等你好了后面再安排,好好休息。
  棠昭咧开嘴巴笑了下,如释重负。
  陈婳侧眸看过来,盯住了她围巾上的小熊,是一个深色的刺绣,因为时间太久,细线都被磨损的发白,她说:“你这个熊好特别啊,是用别针别上去的吗?”
  棠昭低头看一眼,点点头:“嗯,是外婆给我绣在书包上的,后来书包太幼稚不能背,妈妈就把它剪下来戴在围巾上。”
  “你叫她再绣一个好了,这都这么旧了。”
  她声音低低的:“外婆不在了。”
  陈婳傻了眼:“……对不起对不起!”
  棠昭大度地一笑:“没事的。”
  话音刚落,拖堂的老师终于喊了声下课,平常慢悠悠的棠昭今天第一个跑出教室。陈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只剩一阵冷飕飕的风了。
  9班的教室只剩零零星星几个人了。
  棠昭拉着一个打扫卫生的男生问:“周维扬呢?”
  男生笑得贱兮兮:“早走了,怎么告白也赶不上趟儿啊同学。”
  棠昭:“……”
  她没理会,又快马加鞭地往楼下跑。
  天太冷了,棠昭一边跑一边嘴巴哈出热气,一团团的热气快迷了自己的视线。
  跑出校门,穿过一个胡同,横穿一条马路,又穿过一个胡同,最终看见几个男生。
  “周维扬。”
  “周维扬,等我一下!”
  身后有男生先听见,回头看了眼棠昭,嚷嚷说:“周少爷,又来个女朋友投怀送抱了!”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步伐一顿,也跟着回眸。
  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她围着围巾,戴厚厚的毛线帽,把自己裹得难以舒展,笨拙地朝他跑过来。
  周维扬站在那,平静地看着棠昭走到他面前:“有事?”
  她说:“我不想一个人回家。”
  他问:“老宋没来?”
  说着不等回答,摸出手机:“我给他打电话。”
  棠昭握了一下他的手腕制止,声音低了低,带着请求的意味:“周维扬,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冯宇桥的演出啊?”
  旁边人压根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起哄:“答应她答应她!亲一个亲一个!!”
  周维扬一个眼刀递过去:“闭嘴。”
  他站到风涌来的方向,帮她抵御一点严寒,看着女孩子红润的脸颊,问一遍:“你要看冯宇桥?”
  棠昭说:“嗯,我很喜欢听他的歌。”
  周维扬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片刻后,他说:“你该不会是老爷子派来监视我的吧?给人当眼线了?”
  棠昭愣一下,他这个思路也是清奇……
  她摇了摇头。
  见她不吱声,他挑一下眉:“还是个哑巴眼线,组织最喜欢你这种。”
  周维扬穿黑色的冲锋衣,手插裤兜里,他站在风中,呼啸的风声都被抵在他的后背,看着她又冷又拽地笑了下:“可别为虎作伥啊,棠昭。”
  棠昭眨了眨眼,泪盈于睫。
  “你冤枉我,我不是眼线。”
  颤颤地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砸在她软绵绵的围巾上。
  周维扬的眼波猝不及防地一怔,半分笑意僵在脸上。
  她说:“我不是,我没有为虎作伥。”
  “我是真的想看。”
  “你能不能带我去啊?”
  周维扬眉心微锁,语气放轻了些:“有事说事,你别哭行吗。”
  他抬手想帮她擦一下湿漉漉的脸,又觉得不合适。
  转头跟旁边路过的女生要了纸巾。
  纸被塞到她的手心。
  “擦一下,我带你去还不行?”
  周维扬觉得心脏发闷,好像溺在水中。
  从小到大没让人使唤过,从小到大没哄过姑娘,从小到大没拿谁没辙过。
  有那么多女孩儿想跟在他身边,哪怕得不到喜欢,沾沾风光也不错 ,都能被周维扬游刃有余地支开。
  对拒绝别人信手拈来的借口,好话也好,重话也好。
  他对她就是说不出。
  她来才几天啊,让他破天荒破例好几回。
  问题也不是非破这个例不可,他照样可以端着大少爷架子对她一切事情冷眼旁观,但是这姑娘就是有这样的能耐,一颗眼泪就让他心窝跟着一片一片往下塌。
  “棠昭,你是我克星吧。”
  棠昭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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