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将爱意寄山海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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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周嘉也陪我玩了一个晚上的小游戏,我在后面呆呆愣愣的玩,而他负责胜利,如今我已经可以单单靠自己也轻松拿到胜利,我的胜场很多,一进房间别人就会觉得我是个老手。
  我开始写一本小说,是我签约后的第一本小说,写的却是一个像周嘉也的少年,他灿烂,热烈,真诚,笑起来有几分痞气和难驯的野,他随心所欲,目空一切,像灼烈的日光下自由生长的蔓草,可他昂起头颅,开出的是最珍贵的花。
  由于我过往写的故事都很悲观,读者问我这次又是一个无法圆满的故事吗。
  我的每个故事写的都是缺憾。
  可是关于周嘉也的故事,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周嘉也演的那个电视剧我看了,他在里面演一个男配,我在网上搜他的名字,由于我算是半脱离世界的状态,对网络的使用有点像原始人,只能看着搜索框里出现什么就看什么。
  但我找到了周嘉也的微博,挂着认证,是去年才开通。
  我把他的微博从头翻到了尾,就像当初加上他的好友后把他的空间也翻了个底朝天,那时候由于空间有访客记录,我起初还很克制自己,但他没什么隐私概念,访客记录大大方方的敞开着,我发现了他空间的访客记录非常非常多,我的闯入很快就会被淹没,后来就再也没有顾及。
  我在他的微博里看到了他是去年夏天拍的这个剧,他在剧组里发过一次微博,是八月初。
  他最后一次给我发消息也是八月初,他最后一次叫我的名字,是在网络上,看不见表情,听不见声音,他说林薏,你会怪我吗。
  九月杀青离组。
  照片里,我看见他的耳朵上有了一个耳钉,只有左耳一个,像他笑起来的眼睛一样闪烁。
  男同学转交给我那个信封,就是九月份。
  我在时间的缝隙里,拼命寻找着我们交错的蛛丝马迹,试图单方面证明,我和周嘉也还没有走散的证据。
  这个夏天就这样在漫长的消磨中结束了。
  然后,我在九月开了学,出发去帝都。
  我行李不多,只带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最近这个季节的几套换洗衣服,装起来总共也就一个行李箱。
  这个画面其实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是我十五岁时从帝都回到南苔市,那时候我妈妈也在,路上没跟我说一句话,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有她的黏腻喊着的宝贝,有她一同聚会的贵圈密友,还有林家那位我的生父。
  她在电话里温柔体贴的应着放心我陪着薏薏呢她在我旁边,然后把电话递给我,温柔地哄我:“来,薏薏,跟爸爸打个招呼。”
  仿佛我是那个不知好歹不情不愿的矫情鬼。
  可我心知肚明他们二人的恩爱戏码,那位林先生也并不需要我认或不认他。我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那顿团圆饭才见他,而且说不上什么话,作为被恩赐养着的私生女,我沉默坐在桌尾安静吃饭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他们只需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哑巴,配合他们想象中美好的团圆饭。
  我什么都清楚,所以很配合,也没有什么感情的,乖巧叫了一声爸爸。
  妈妈果然满意的收回了电话,继续同他讲着回南苔后给我安排好的一切,电话里讲南苔的天气适合休养,讲南苔的学校已经联系好了,讲这里的人都很友好不会有人欺负我。
  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家三口,很幸福的一家。
  那时候我是从初中三年的校园阴影中逃走才回了南苔,跟我如今的病症状况相似,不爱说话,也恐惧人群,反应略显迟钝,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发呆,就是沉浸在自己的空白世界里,本能的抗拒着与这个世界的交流。
  只是没有人在意我,他们理所当然的觉得我本来就内向,没有人觉得我是病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我一个人提着行李,其实很害怕,可是我没法跟任何人讲话。
  妈妈挂断电话之后,也结束了这场幸福一家的戏码。
  不耐烦的对我训诫:“回了南苔市给我老实一点,少去给我招惹别人,不讨林家欢心也就算了,连同学关系都搞不好,净给我添麻烦,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
  “你爸爸会按时给你打钱,你自己看着花,不要来烦我,自己老实点,要是有老师因为你而找上我,下一次你就给我滚乡下去。”
  我只低头看着行李箱上印着的花纹,妈妈不耐烦再次问我听见了没,我沉默点了个头。
  那一年机场人来人往,我像一个被迫不及待丢弃的垃圾回了这座南方小城,我没有想过以后,只是觉得终于离开了那座让我喘不过气来的帝都。
  可是那年十五岁,却撞见了今后最热烈的盛夏。
  在某一个晚自习停电的夜晚,周嘉也在楼梯里扶着我下楼,他问我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他懒洋洋的模样撑着下巴,说林薏,你有什么是不怕的。
  那天被全班传来传去都很上头的鸭子灯,他不动声色的递给我的那一刻,我好像一直在看他。
  那一年的元旦节,他陪着我走过了一整条文和街。那是我第一次跟别人讲起我的事,他说帝都多好啊,怎么回了这个小城市,我没能回答他。
  如今再次回到这个机场,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过路人。
  我的耳边依然是十五岁那年的文和街,彼时的我还在为第二年的分班犯愁,我问他等以后分班了,我路过你这里,还能找你吗。他说什么时候来都成。
  我有些难过的说,你朋友那么多,以后分了班不怎么见了,说不定你都不会记得我。
  可是周嘉也的回答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们要活在当下。
  大学的宿舍是四人寝,同宿舍的三个女生来自天南地北,没有一个人是帝都本地人。
  她们问我起是哪里的人,我说的是南苔。
  小地方,她们没听过。
  大学的生活又忙碌又无聊,各种各样的活动很多,学生会,社团,大合唱,演讲,辩论,各式各样的活动充斥着明亮的光阴。
  我跟同学相处还算愉快,因为大学的同学关系很适合我,大家深交的时间不多,只在上课的时候见面,而课业又不算多,大家参加各种活动都有各自的圈子,不必硬融,孤独也是常态。
  我的交际圈子不大,范围仅限于同宿舍的三个女生,深夜熄了灯以后,她们兴致勃勃的聊着彼此以前的高中生活,聊各自高中的不同,聊高中和大学的不同,聊班上哪个男生长得好看,然后又聊到了高中的时候有个男生多么多么好看,最后以最感兴趣的恋爱经历为话题,聊到很晚都没睡。
  我只是听,没有什么可聊,她们也觉得正常,我看起来就不像谈过恋爱。
  她们说,“林薏明显是追星女孩,追星女孩不谈恋爱很正常,我身边凡是追星追得厉害的,都很少谈恋爱。”
  另一个人追问,“为什么呀?”
  “你喜欢的人那么优秀,怎么还看得了别人嘛。”
  “可是追星是追星,肯定是得不到的人,该谈恋爱就谈,不耽误嘛。”
  “哎呀所以说你不懂追星女孩,等你追星你就懂了。”
  我的确是一个狂热的追星女孩。
  我的手机屏幕是他,他的综艺节目和电视剧看了无数遍,他的采访,他的微博,网络上全部与他有关的东西,我都会反反复复的看。
  他如今刚刚出道,还没有什么名气,他参加的节目里镜头不太多,可是那些边边角角的镜头,我总能仔细找到他,就像从前的运动会上人来人往,他的背影只有模糊一点,可我仍然只看得到他。
  他戴耳钉很好看,如今他不用再配合学校仪容检查剪着短发,他将略长的头发束在脑后,左耳的耳钉璀璨亮眼,他笑得离经叛道,一身张扬。
  后来,不仅仅是同宿舍的女生,凡是跟我有过接触的大学同学,都知道林薏是个追星女孩,追的倒也不是什么顶流影帝,是去年才出道的一个小演员,说出名字都要百度一番才知道的那种,可是他们看了照片之后都会感叹这个人好帅啊以后肯定会大火。
  有人会开玩笑说,你这是养成系追星啊,等他以后火了,你就是老粉了。
  如今我也会从容应和别人的玩笑了,我笑着点头说是啊。
  从前连进他空间都害怕访客记录泄露的心事,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喜欢他。
  所有人都知道林薏喜欢周嘉也。
  可是周嘉也。
  ……我好想你啊。
  第23章
  大一那年的寒假,期末考试一完,宿舍里都在收拾东西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她们都没有出远门这么久过,如今想家,在考试前就开始抢车票,早就已经归心似箭。而我安静递交了寒假留校的申请。
  辅导员诧异于我寒假留校,问我怎么不回家啊。
  留校的大三大四比较多,大多是为了在校好好复习博个前程,大一就留校太少见了,寒假可不同于暑假,中间有个阖家团圆的春节,在外的人再忙都奔着回家过年。
  我无法解释,我只说家里情况特殊,回去也是一个人,在学校里还能有点热闹。
  辅导员倒也没再多问,只说学校会组织留校学生一起过年,到时候很热闹,还有注意保管财产,注意宿舍用电安全,等等等等。
  他只是普通的尽职尽责,我却听得鼻尖一酸。
  就是这样普通的叮嘱,我却从未在亲情之中听过一句。所以我有回家的必要吗,或者说,我真的有家吗。
  帝都的冬天很冷,早早就下了第一场大雪。
  我交完了寒假留校申请,从办公楼出来,外面又在簌簌落着雪,雪粒从天空飘飘扬扬落下,落进雪里融入茫茫,仿佛飘摇不定也终有归处。
  而有的人,生来便没有归处。
  我离开南苔以后,阿姨就不再在我南苔的家帮佣照顾我。
  半年前她亲自送我去的车站,目送着我离开南苔,那一幕其实让我眼眶发酸,她只照顾过我来到南苔的这四年,却好像比我这十几年的亲人更难舍。
  我在帝都上学的这半年,我们会用手机交流。
  室友给家里打电话,而我则是跟阿姨打电话,乐乐会在旁边脆生生的喊我姐姐,问我帝都的大学是什么样子啊,我们会聊很久,聊到宿舍熄灯。
  阿姨手机用得不熟练,所以每次找我基本上都是发语音,我听着几十秒的声音里带着点南苔的口音,有种让人想哭的感觉。
  我如今情绪脆弱不定,一丁点儿的感触就会很容易流泪。
  期末考试完,室友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我交了电费和网费,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宿舍里没日没夜的看电视剧看综艺,看那些为数不多的镜头里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周嘉也。
  那本男主角很像周嘉也的小说,我也终于给它写上了结局。剧情里的女主角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寻找,可是找到最后,也没能成全自己的一厢情愿。
  评论里很多人都在哭,问着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想起很早以前有人问我,如果相遇注定要别离,那么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意义。
  如今我把这句问题还给了评论区,我问她,短暂的撞见光明,到底是恩赐还是神罚呢。
  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是只能等,等时间,让我心死,或者释怀。
  春节的前一天,宿管阿姨挨个敲门来问我们留校的学生要不要下楼一起包饺子,我终于结束了我在宿舍里快要发霉的原始人状态,起来梳了头发,套了个羽绒服。
  大一宿舍的留校生不多,各个院系都有,我们平时不认识,如今凑在这个大团圆的节日里一起包饺子,居然多了两个朋友。
  在等待着饺子出锅的时候,我接到了我这半年没有联系过的妈妈的电话。
  直截了当,没有什么寒暄,也没有多余的话,她知道我在帝都,直接告诉我时间地点,晚上要回林家。
  这是惯例了,不用她再多说。回林家该怎么做,怎么打扮,怎么微笑,怎么打招呼,早就已经是多年惯例。
  我生父前妻去世以后没有再娶,只留了一位掌上明珠,千娇万宠的养大,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外人皆道他情深。
  但他私底下却玩得很花,只是打着前妻的幌子不想再娶,那些女人,也包括我妈妈,与他各取所需,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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