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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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雨停了,冷空气过境,黎语感觉临江一夜之间入了冬。
  她没有再和家里联系过,也没有想要改变什么,把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她感觉轻松多了。
  周应然并没有因为她不得志的过去而看低她,相反,他理解她,接纳她,无论她是红圈所律师还是短视频编剧,他都坚定站在她这边。
  这给了黎语很大的安慰。
  同时又让她忍不住思考,她能给周应然带来什么。
  虽说谈恋爱不是做生意,不需要等价有偿,但如果总是仅有一方付出,另一方接受的话,迟早会出问题的。爱是相互的,提供情绪价值也应该是相互的。
  黎语其实一直都想和周应然说点什么,有关于他学习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考虑,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最不喜欢听别人说教。而且虽然她比他年纪大,但她不是他的长辈,他们是恋爱关系,不存在尊卑等级。
  出于以上种种考量,黎语一直对他不去学校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现在她跟周应然说了她之前的事情,更加开不了口了。因为她说什么都没有信服力,她自己都说了,学校是学校,社会是社会,在学校优秀不代表出了社会也吃香,那反之亦然。
  既然如此,那复读还有什么意义,就算考上大学了又有什么意义。
  黎语觉得周应然现在就是这么想的,而她暂时不知道该怎么改变他这个想法。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至少他们现在是开心又无恙的。
  令黎语没想到的是,这种状态也在不久之后被打破了。
  其实黎语早该预料到的,周应然虽然已经成年,但他并不是自由的,因为他还在读高中,且经济不独立。
  他的父母会对他进行管束,老师也会,这两类人往往还会联手,站在同一阵地,比如请家长。
  周宏和关丽婉从周应然的班主任陈冰那里得知,周应然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来过学校了。
  上次李秋琳那件事,周宏不分青红皂白当众打了周应然一记耳光,周应然就一直没回家。
  后来事情弄清楚了,周宏又拉不下脸承认自己太冲动了,父子俩的关系就一直僵着。而关丽婉这些天一直在外地做项目,所以没人管周应然。
  直到关丽婉出差回来,陈冰喊她和周宏去学校,他们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关丽婉给周应然打电话,打了很多通都没人接,她连他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还是听学校里的女生说,周应然每周六下午都会去一家咖啡馆里兼职,她才终于找到了他。
  之前周应然每次缠着黎语要她陪他一起过来兼职,黎语都没答应他。这次经不住他软磨硬泡,她陪他一起出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就只来了这一次,就恰好遇到了周应然的妈妈。
  黎语之前在王老师的办公室里见过关丽婉,但是关丽婉不认识她。
  咖啡馆门口,和关丽婉对视的一瞬间,黎语是无措的,惊惶的,感觉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再怎么往前都找不到出口。
  她想逃,可是周应然紧紧牵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在关丽婉看着黎语问“她是谁”的时候,周应然没有半点犹豫地说:
  “她是我女朋友。”
  -
  黎语一个人坐在了咖啡馆里,周应然和关丽婉在外面说话。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不合适,最好就是隐身,远离这场家庭纷争。
  来的路上,关丽婉一直在想不去学校的这段时间周应然都住在哪儿,现在她有答案了。
  关丽婉的态度和一年前一样,要他分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她是以通知的口吻说的,像个独裁的暴君,在颁布一则新制定的法令,下面的民众必须遵照执行,不能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周应然冷笑一声。
  在家里,周宏和关丽婉一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一个严父,一个慈母,相互配合,对他恩威并济。
  但其实在周应然看来两个人并没有多大区别,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我行我素。从来都不管他的想法,不采他的意见,总是把他们想要他做的事情传达到他,谈话就结束了。
  周应然讨厌他们,他们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逆反。
  “不可能。”他的回答也和一年前一样,并且态度更加强硬。
  关丽婉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已经耽误了一次高考,还拎不清楚是吗?之前那个有好结果吗,人家说出国就出国,你呢?”说着她朝咖啡馆里瞥了眼,也不知道看没看到黎语,看没看到都没关系,反正她真正的靶就在眼前,“这次这个女的又是从哪里认识的,她多大了,你才多大,简直胡闹。”
  “跟我走。”关丽婉唉声叹气地想去拉他的胳膊,让他回到她身边当个好孩子。
  周应然后退着避开了,纠正她的用词和逻辑:“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说我拎不清楚,你拎得清楚吗,口口声声说我是因为谈恋爱耽误的高考,真是这样么?”
  “我说过我已经成年了,以后我的事不需要你们再管。”他再次表明立场。
  这话关丽婉不是第一次听了,她一直没当回事,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周应然好像并没有跟她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并且一意孤行地要把这句话贯彻到底。
  关丽婉又气又急,顾不上现在还在大马路,抬高声音就哭喊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我和你爸爸,对得起你爷爷吗……”
  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周应然因为她的后半句话淡定不再。
  她怎么还好意思提爷爷。
  周应然是被爷爷带大的,在上高中之前周宏和关丽婉从来没管过他,他的大小事务都是爷爷亲自操劳的,每次家长会也是爷爷出席。
  后来爷爷身体越来越差,周宏和关丽婉不得不担起监护人的责任了,才把他接回身边。
  周应然根本不想看他们假惺惺的样子,整天不是出差就是吵架,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对生病的爷爷不管不顾,他一点都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
  从小到大他没有受过一点来自父母的呵护,爷爷是他唯一的依托。
  爷爷的文化程度不高,却是一个很文雅很细腻的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点也不邋遢,就是在自己家里也穿得很干净整洁。只有他会关心周应然在想什么,需要什么,还有未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爷爷去世之后,周应然很长时间都没有笑过,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羁绊也没有了。
  关丽婉这么轻易地提起爷爷这两个字,就是为了打一张感情牌,来指责他的大逆不道。
  “够了。”周应然打断了她,那些荒唐可憎的字眼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定定地看着关丽婉,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冰塑一般岑寂。
  “你们不用再在我身上枉费心思了,没有这个义务也不值得,以后我的人生我自己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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