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死向来很可以的 第2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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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像是一只巨大的眼,将这些光尽收入眼眸。而所有的光辉,最终终旋转着,倒映于徐徒然漆黑的眼中。
  所有的交谈都在她意识里流转。所有的人类都在她意识里走动。这里本就是她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即是这个世界的本身。
  ——你为何要对抗我?
  冥冥中,来自育者投影的声音似有在耳边响起,唤起无助的茫然与隐秘的、想要归顺的渴切。
  只是这一回,徐徒然再没有任何的犹疑。
  包裹着育者投影的庞大黑影在漫长的蠕动后,终于猛然收束,发出响亮的咀嚼声。
  再下一瞬,黑影舒展,如同魔毯般打开。
  只见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
  与此同时。
  覆盖着光洁冰面的国度内,徐徒然正悠然地坐在属于她的王座之上。王座很高,她光裸的双脚踩不到地面,只能悬在空中轻轻摇晃。
  王座的面前,则是一张相对简陋的高脚桌。桌子的对面,是一把同样简陋的椅子,椅子上坐着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身形已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透明的程度还在不断加剧。徐徒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不太礼貌地打了一个响嗝。
  “不好意思。”她毫无诚意地将对面的眼睛道歉,“你的体量实在是太大了。吃得我有点撑……而且我在你之前,已经吞了四个星星碎片……”
  她对面的巨大眼睛——或者说,是育者投影的残余意识。闻言只冷漠地动了下眼皮。
  “你并没有完全吃掉我。”它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机械的质感,“你只吞掉了我的部分。”
  还有一部分,即被徐徒然用符文分割出来,又强行锁进梦境的那一些碎片,仍就处在自由的状态。
  “确实如此。”徐徒然无所谓地耸肩,“不过问题不大。整个梦境都是我的国度。我有的是时间把那些碎片慢慢打捞起来吃掉。”
  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是在嗤笑:“你在埋雷。”
  “怎么说?”徐徒然随口应着,有些嫌弃地打了个响指,将原本的红茶换成了更香甜的奶茶。
  “你的消化需要时间。你的打捞需要时间。”眼睛慢慢道,“而在你将所有碎片打捞出来之前。它们随时有可能进入人类的梦境。”
  进入梦境,散布恐惧。让人类成为恐惧的奴隶,进而成为它新的信徒。
  只要有一片碎片能做到这点,它就不算真正的死去。
  “梦境,这是我曾经想要涉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接近心灵,也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容易散播恐惧。”眼睛缓慢地说着,瞳仁中间忽然露出一个巨大的弧度,“或许我还得谢谢你。终于给了我机会,让我深入那梦寐以求的地方。”
  “……哦。”徐徒然恍然大悟地点头,毫不讲究地将一只脚提起,踩在王座的边沿,“我说怎么那个分体符文起效得那么容易呢,合着在这儿等着我。”
  “不过,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我的话啊?”
  迎着对方不解的目光,徐徒然偏了偏头,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了,梦境是我的国土。”
  “……”眼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瞳仁中的弧度逐渐消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徐徒然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茶杯蓦地放回托盘,发出啪地轻响。
  伴随着这声轻响,厚实的冰面忽然变得透明起来。隔着这层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下方,便是浩瀚的、由梦境汇成的大海。
  紧跟着,便听徐徒然淡淡开口,声音隆隆,仿佛自带回响: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境感到恐惧时,反抗应成为他们的第一本能。”
  “我宣布,当人类在梦中产生反抗的念头时,他所想要的任何帮助、任何武器、任何能力,都会立刻在梦中得以实现。”
  “我宣布,当身处梦境的人类不知该寻求怎样的帮助时,求助的对象将默认指向我。”
  “我宣布,在梦境中,所有非人的存在,被杀就会死——除了我。”
  徐徒然当着眼睛的面,一条一条宣读完毕,完事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顺手往桌上加了瓶可乐:“当然,这个规则还不是太完善。不过没事,之后我会慢慢补完的。”
  她拿起可乐咕咕两口,再次打量一番面前的眼睛。不过交谈几句的工夫,这颗眼珠,已然透明到只剩一层淡淡的轮廓。
  后者艰难地眨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因为呆滞,还是因为徐徒然的无耻。
  又过一会儿,才听它再次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真正的育者,终会再次到来。”
  “你到时就会明白。为了区区一个世界与之对抗。是多么的,不明智。”
  “来就来啊。打不过我死呗,还能咋的。”徐徒然嗤了一声,“还有,纠正你一点。”
  “谁告诉你,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这个世界?”
  迎着对面眼珠诧异的目光,她轻轻放下手中的可乐瓶。
  “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个东西,让我不爽了。所以我要打你。哪怕打不过,多膈应几下也是好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有很难理解吗?”
  眼珠子:……
  眼珠子没有答话。
  它只是再次眨动了一下眼睛,似是又陷入了呆滞。
  另一边,徐徒然则像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突然打了个响指。
  “对了,差点忘了。趁着你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得再送你们一份大礼。”
  说完,就见徐徒然深吸口气,再次张开了嘴。眼睛本以为她是要再次打嗝,却见那嘴巴越长越大,嘴角直裂到耳根,下一秒,便见徐徒然的上半边脑袋沿着裂开的缝隙,干脆利落向后翻开,一大团黑影倏然从断口中涌出,汩汩朝着眼睛冲来。
  那眼睛本就只是残存的意识,在这种情况下避无可避。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影在逼近的瞬间,猛地凝聚成拳头的形状,旋即如同一束光般,直直从自己体内贯穿而过,像穿透一层透明的膜。
  那束黑影进入到了眼珠的意识深处,却还在不断往里深入。一片漆黑的意识中,它——或者说是徐徒然,分明看见,有一根几不可查的闪着微光的丝线,正一路连向远方。
  黑影顺着这根丝线,一路迅速前行,终于在某个瞬间,顺利抵达了丝线的另一头——真正育者的意识之内。
  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被惊动。另一只要大上数百倍不止的眼睛在遥远的星空中霍然睁开。下一秒,坐在徐徒然对面的眼珠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所有的眼睫瞬间向内翻折化为利齿,在眼睑闭合的刹那重重咬下!
  咔的一声,徐徒然探出的黑影被拦腰截断。深入育者意识的部分,被彻底留在了里面。
  然而就在被切断的瞬间,那团黑影便早有预料般开始自我消散。黑影攥成的拳头松开,大量晶体从中飘落,有的纯黑,有的则是完全透明。
  纯黑的那一部分,在飘散的同时便发出炙热的高温。连接两边意识的光线被迅速融解,完全切断。而纯粹透明的那些,则在黑色晶体的掩映下,不断下沉、下沉,直至完全沉入真正育者的意识之中。
  而铺满冰面的神国内,徐徒然正蜷缩在自己的王座上,犹自因为方才受到的冲击而痛到发抖。
  然而抖着抖着,却见双肩耸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压抑的闷哼,变成了无法克制的低笑。
  王座对面的眼睛,已经消失到连轮廓都看不清了。它挣扎着抬起眼眸,发出最后的质问:
  “你刚才,做了什么?”
  “给送了一点小礼物罢了。”徐徒然说着,抬起脸来。她的身体已再次恢复成人形,只是半边面孔都被蠕动的黑雾覆盖着,雾气中,眼中莹蓝的光芒依旧清晰可见。
  “又或者,按照你的说法。我是在埋雷?”
  ——冰十八,以及七号冰。
  最终洒落在育者意识深处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两种晶体的碎片。
  冰十八的存在,自然是为了打伤害的,能融掉对方意识的连接,这算是意外之喜。而七号冰,徐徒然只是单纯地想将它送过去而已。
  七号冰的碎片,在她取得天灾星辉后,就已经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当它进入其他存在的眼睛或心灵时,就对对对方造成影响,让它对所见的一切,都产生误判*。
  而徐徒然,则在这碎片原有的基础上,又用长夜的力量,为它附加了一层额外的效果——
  恐惧。
  被这些碎片所寄宿的存在,无论看向什么东西时,都会不可抑制地感到恐惧。
  “我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但我不介意让其他人知道。包括你。”
  徐徒然轻描淡写地说着,蜷缩着的身体再次舒展开,放松地倚靠在自己的王座上,单手支颐。
  这些碎片也许并不会存在很久。也许给育者带来的效果并没她想得那么好。但无论如何,只要想到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这就足够她感到愉悦了。
  以那双被污染、被扭曲的眼睛去看吧,以你高高在上的视角,以你无所不能的身份,以你随时都会感到恐惧的心。我很好奇,那会是一个怎样有趣的光景。
  这个计划的结果,或许要等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得到验证。毕竟育者沿着星轨流浪,要流浪到同一个位置也并不容易。不过无所谓——这个世界的主人已经归位,它将可以继续运转下去,千年万年地运转下去。她有的是时间等待。
  就算计划的效果不美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就算你学不会恐惧,那也没关系。”徐徒然望着对面几乎完全消失的眼睛,淡淡说完了最后一句,“等你下次光临时,我会记得教你的。”
  话音落下,那眼珠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终也被彻底抹去。
  徐徒然望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终是忍不住,再次低笑起来。笑得整座冰雪宫殿都在晃动,笑得脸上的黑雾都片片掉落,掉在桌上缓缓蠕动。
  徐徒然从地上捡起一片,随手抛到了冰面上。黑雾旋即穿透冰面,落入了下方的梦海之中。
  徐徒然不知道它会飘向何处。或许会进入某个人类的梦境,成为她噩梦的一部分,或许是碰巧和育者投影的分体撞上,干脆利落地将对方吃了,再巴巴地游回来。又或者是运气不好,反被育者的投影给吃了……但管它呢。
  她不在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捉虫】
  当徐徒然离开她的神国,重返现实时,杨不弃和可憎物的对峙仍在继续。
  严格来说,那已经不算是“对峙”了——随着育者投影的消逝,祂所施加的控制也不攻自破。那些被祂召唤而来的可憎物们都陷入了一种清醒又茫然的状态,仿佛宿醉初醒。
  一方面,它们已经没了必须要攻入域中的理由与意愿。另一方面,杨不弃的等阶压制也足够让它们胆寒。所以这个时候,它们中想要逃跑的实际占大多数。
  反倒是杨不弃,一直在不依不饶,想要尽可能地将它们留下——虽然获得生命的星辉后,他的自我认知和世界观也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但无论如何,“可憎物会害人”这个基本认知他还是留着的。
  它们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问题。但对其他普通人类来说,依旧是巨大的问题。因此,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它们回去的。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徐徒然打着呵欠走上前来,抬眸的瞬间,一轮巨大的血月在可憎物的身后悬起,原本还在挣扎的怪物们,瞬间陷入了相似的呆滞。
  跟着又见徐徒然身下影子窜动,探出一根根细长的触手,将域外的可憎物挨个儿卷起,往里一拽,那些可憎物们便一个个摇头晃脑、魂不守舍,乖乖地被拽进了域中。
  杨不弃得到了额外的豁免,即使是在血月之下,也保持着清醒的意志。然而另外三个被解封的道具就没那么好运了——徐徒然似是忘记了它们的存在,直到看到它们仨身上所带的秽雾标记,才认出来这是自己刚解封的三个道具……现在或许应该叫手下。然而这会儿这三只也已经跟着浑浑噩噩,徐徒然又懒得单独给开一次豁免,索性便让杨不弃把它们三个带上了。
  杨不弃虽然只有两只手,但胜在树枝多。一枝丫一个拎起来,还有余力帮着另一些徐徒然顾不上的低阶可憎物。就这样左手一只狐右手一只蝶地跟着徐徒然回到香樟林,没走多远,就迎面看到了木头人那庞大的身影。
  此刻香樟林内的战斗,显然也已收尾。大黑熊们正拖着被制服的可憎物往行刑场走,木头人矮着巨大的身躯,手上亦是抓着好几个兽型的可憎物,那坨肉糜正扒在它的肩头,十分捧场地喊加油。
  察觉到徐徒然二人进来的动静,木头人立刻僵直地转过脑袋,朝他们看了过去,目光对上同样手拎好几个的杨不弃,不由显出了一丝呆滞。
  杨不弃也觉得有些微妙。好好的打怪收尾,愣是搞出了一种搬砖的气势。关键旁边还有个包工头,搁那儿一本正经地指挥——
  “行,那接下去的我不管了啊,别给逃出去就行……爟级以下你们的看着办,剩下的能放行刑场的都放行刑场,不能的就放虫子馆。总之别放我祭坛。我吃不下了,还脏我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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