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模样(3)(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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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汤姆头一次那样称呼她,但在往后的日子里,这称呼将常常落于爱茉尔耳畔。
  应二人的脚步声,屋子里的灯烛都殷勤地亮了起来。房间一如晨时整洁明亮,散着爱茉尔身上独有的那种淡淡冷香。与他住处的布局不同,爱茉尔只有一间单间,是那种起居室和卧室一体的studio房型。房间尽头是两扇大窗。窗下,书桌和床并排摆放,淡蓝色被褥整洁松软,那只爱嘟囔的月痴兽玩偶在被单下睡得正熟,丝毫没有起身迎接主人的意思;沙发放在屋子中央,后面是餐桌和五屉橱,柜上坐着一台大留声机。如果这时喇叭筒前恰好蹲了一只小狗,那么场面简直就要和Francis Barraud那幅“小狗Nipper听留声机”的名画一模一样了。
  少女把挎包挂在衣帽架上,动作轻盈,举手投足间满透着舒心自在,回望汤姆的眼神中流露出只有当一个人回到家中才能找到的安然与喜悦。而汤姆惊讶地发现,自己也并没有那种身在别人家里的不自在感,仿佛墙上小挂钟的滴答作响,都是为他归来脚步的伴奏。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爱茉尔推拒掉米勒娃为她安排在职工休息室旁的套房,反而选择这间临时辟出的小屋,或许并非为了离教室更近……
  而是为了离他更近。
  他心尖儿一颤,一股暖流涌入心头,在帮爱茉尔除掉大衣时,指尖情不自禁地在娟秀的肩头留恋了多半秒。
  在汤姆指挥着那瓶酒,让它把丹醴琼液倒入杯中的功夫里,爱茉尔蹲在留声机前,选择了一盘黑胶唱片。酒瓶很有分量,是青石雕刻成的,上面的浮雕绘出丘比特与普塞克的两个场景。其中一面是丘比特唤醒普赛克的那个吻,与安东尼奥·卡诺瓦的雕像极为相似,只不过爱神的翅膀在偶尔扇动。另一面是普赛克在夜间偷看丈夫容颜的场景,和阿普列尤斯的故事中一样:丘比特从窗口飞出,悲哀地道,‘爱是不能与疑心共存的’。
  汤姆暗自咋舌。他偶尔觉得邓布利多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巫师们使用的留声机都不需要电力,而是通过发条上弦来放大声音并旋转唱盘。爱茉尔选出一张唱片,用魔杖在留声机的手柄上点了点,简单质朴的吉他曲调从喇叭里传来。(注:可配卡特家族的 “Can the Circle Be Unbroken”)
  汤姆把其中一杯酒递给爱茉尔, “American folk?”(美国民谣?)
  “Hmmm, you know, all the music that fits between the cracks.” (嗯,你知道……所有那些在伤痕里诞生的音乐。注:原话是20世纪美国民谣歌手Mike Seeger说的,用来表示美国民谣作为社会底层人的艺术所展现出的包容性。)
  汤姆随着爱茉尔在双人天鹅绒沙发上落座。少女侧过身,面向汤姆盘腿斜坐,举起手中的杯子,眼中的笑透着精灵狡黠。
  “Happy Christmas, sir.”
  两只酒杯碰出银铃般的瑶音。
  “Happy Christmas, Amore.”
  有一会儿,两人都静静品着酒。留声机里老歌的曲调缓缓流淌,时光在杯中轻漾,微苦又薄甜。
  “…I was standing by the window”(……我站在窗前)
  “On one cold and cloudy day”(一日,寒冷又阴着天)
  “And I saw the hearse e rolling”(我瞧见灵车缓缓驶近)
  “For to carry my mother away…”(来载走我的母亲……)
  先开口的是汤姆。
  “You know, I used to detest Christmas more than any other season of the year.”(你知道,我曾经最讨厌圣诞节,比一年中任何一个节日都要讨厌。)
  汤姆心不在焉地摇着高脚杯,目光遥远。金红色酒浆中漾起的漩涡越转越深,似隐匿着某种望不见底的深渊。
  “At the orphanage, they ceaselessly reminded us that we were worthless, unwanted burdens—a drain on the valuable resources contributed by them upstanding, responsible, tax-paying, law-abiding citizens. Unlike our parents—irresponsible drunkards, addicts, and criminals, leaving us—band of insolent, irresponsible children—to be raised by the system.(在孤儿院里,他们不断地提醒我们,我们是毫无价值的、被遗弃的负担——浪费了那些正直、负责任、纳税、守法公民所贡献的宝贵资源。而我们的父母——那些毫无责任心的酒鬼、瘾君子和罪犯——将我们这些不羁、无赖的孩子抛给了系统,由它来抚养我们。)
  爱茉尔没料到汤姆会就着适才在猪头酒吧时不愿提及的话题敞开心扉。她听得很入神,仿佛在试图透过汤姆的话,看清他的心。男人双眸低垂,声音深沉,带着难以察觉的微微颤抖——爱茉尔的心也随之沉重起来。她不愿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话。
  “Christmas was high time for them to knock this into us. It was during the war, you know, so food was rare and rationed. And if you sang well during the mass, you got an extra piece of white bread. The older kids sometimes even got a dash of wine.”(圣诞节是他们对我们进行这种教育的最佳时机。你知道,那时候正在打仗,食物稀缺而且要配给。如果你在圣诞弥撒上唱得好,就能多得到一片白面包。年纪大的孩子有时甚至能得到一点酒。)
  一瞬沉默。音响里,吉他声弦弦掩抑,蓝调戚戚,似要诉尽平生苦处。
  爱茉尔问出了那句早已凝结在空气里的话。
  “And suppose you didn’t?”(那么如果不唱呢?)
  汤姆没立刻答话,而是掀起袖管。横亘在劲瘦的小臂上的那道伤口,爱茉尔偶尔见过,并且一直以为是她的教授在某次决斗中受的伤。现在,她凝神细看,这才发现,它入肤很深,倒像是幼年留下,然后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变深、变长。
  “You got the buckle of a belt.”(直译:那你就会得到几皮带扣。)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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