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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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州城外,乌云压城城欲催。宏州城的城守朱大人躲在女墙底下悄悄探头看着外面乌压压的赤灼骑兵。他们一个个兵强马壮,在西北日光暴晒下,一张张古铜色的脸上皆是铁一般坚强的冷肃的气势。他们身穿玄黑色的军服,身上披挂着隐隐寒光的铠甲,手中长刀微弯,一个个悍勇无比。
  他们只守在城外,前方阵中的士兵们巍然不动,后方遥遥的士兵井然有序地搭起帐篷,生火做饭,那样子分明有恃无恐。
  忽地,守在城门前的赤灼士兵阵中动了动,像是一片大海突然被分一吹起了微澜。城守朱大人急忙看去,只见乌压压的赤灼士兵中间一骑兵暗红的身影飞驰而来,他身着暗红战袍,身上银甲护住胸前,威风凛凛如天降的神祗。他身下玄黑如骏马如矫健如龙,如天边一朵飞来的云彩顷刻之间就到了城门之下。
  城门上所有齐国的士兵纷纷心中震惊,这样挑衅的行为无异于找死!他们纷纷飞快搭弓引箭,如蚂蝗一样密密麻麻的劲箭指向了那城下一抹在烈风中静静燃烧的暗红身影。
  天地仿佛在这一刹那安静下来。他缓缓揭开头上的头盔面罩,露出一张俊美冰冷的俊颜。身后的赤灼士兵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在用无形的意念在敬仰和支持敢在千军万马前深入敌阵的首领。
  他仰头看着高高城门上的宏州两城三个字,深眸微眯,薄唇一勾流露一抹冷冷的似笑非笑。他忽地一动手中搭起长弓,三枝白羽箭如三道雪白的光亮飞过所有人的眼前。
  “铿”的一声,三支白羽箭深深地钉在了城墙上的三个大字上。
  城墙的牌匾离地十几丈高,三个字皆是石头所刻,三支白羽箭竟然能从这么远的距离根根没入,这手功夫,世间难匹。身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如滚滚热浪传来,几万赤灼士兵的士气一下子燃到了最高点。
  城门上持箭的齐兵们纷纷胆颤,不禁向后一缩。
  邵云和抬头,目光冷凝,大声道:“告诉龙越离,我完颜云祈等着和他再战一场!”
  清亮沉郁的声音久久在半空中回荡,邵云和看着城墙上龟缩不敢露头的齐军,冷笑一声,勒转马头飞驰回营地中。他来去自如,毫发未伤,这份胆量与气魄无人可及。
  城守朱大人满脑门的冷汗涔涔。他与副都督陈大人两人相视一眼,偷偷从城墙上缩了了回去,眼中皆是绝望。
  “怎么办?”副都督陈大人脸上的肉都在颤抖:“要不大人,我们投降吧?”
  城守朱大人频频擦着头上的冷汗,哭丧着脸道:“可是不战而降是死罪啊!”
  副都督陈大人抖了抖,颤声道:“可是……不投降也是个死啊!”
  城守朱大人擦干的额头顿时又皆是汗水,他想了想,咬牙道:“好!投降!”
  一封墨迹未干的投降书飞至邵云和的金帐前,邵云和坐在虎皮软毡上,冷凝的神色巍然不动。眼前的投降使者滔滔不绝,言语中皆是谄媚乞降之意。
  邵云和掂了掂手中的投降书,忽地轻笑:“你可知你们皇帝还欠我一个承诺吗?”
  滔滔不绝的使者顿时呆愣,良久才迟钝问道:“什么承诺?”
  邵云和微眯了深眸,一字一顿地冷冷道:“帝王之诺。”
  使者吞了吞唾沫,继续问道:“那哈赤是要我们皇帝许下什么诺言?”
  邵云和忽地轻笑,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使者,冷冷道:“你还不够格知道。你也做不了主。”
  他手一扬,投降书哗啦一声飞到了头顶,帐中的人只见一道犀利的银光掠过,投降书立刻化成了翩翩的白蝶纷纷落下。
  “滚吧。”邵云和看着呆若木鸡的使者,冷声道:“一个小小的落霞岭再加一个小小的宏州十郡,龙越离还输得起。我要带领我的赤灼勇士踏破龙越离的河山,让他想起来他到底欠了我什么样的承诺!”
  ……
  武德三年十月,宏州城城守彻夜疾书万言投降书,呈至赤灼皇帝御前。赤灼皇帝冷笑置之,言道,一岭十郡不过耳耳。吾将与齐帝会猎于齐京。于是,拒不受降。齐帝大怒,再增兵一万。
  就在人们以为邵云和与龙越离的三四万精兵会在宏州城外展开生死决战的时候。忽一夜之间,邵云和撤去所有的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军向东攻打苏郡,拿下当地的有齐国小粮仓之称的苏郡县,解了赤灼人临冬缺衣少粮的燃眉之急。
  声东击西。邵云和这一招生生把龙越离耍了底朝天。三四万精兵扑空,守住了宏州却丢了价值更大的苏郡,谁也不知邵云和这神来之笔是灵感突然显现,还是早有预谋。这时,似乎很多人才想起来,邵云和——完颜云祈,曾经齐国的右相,曾经叱咤齐国的手握兵权的廷尉大人。
  他的每一步走得令人无从猜测。
  齐宫上,一片乌云密布。大片大片的云被北风撕扯着向南呼啸而去。
  龙越离站在御书房前,久久看着这天上的风卷残云,身后,是永远亦步亦趋的温景安。在楚国督战水军的他连夜被龙越离的一十道圣旨宣诏回京。
  等他赶回京城,匆匆来到龙越离面前,却唯见他在看流云飞卷,良久无语。
  龙越离自然不是发一十道圣旨叫他来陪他看着天上的流云的。温景安知道,龙越离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风声呼呼,向南吹去,寒意遍体,此时才惊觉这冬天来了。
  良久,龙越离转身,一双狭长深眸看着身后一身重紫朝服的温景安。他身边如今唯有他一个可信任的人,也只有他是他最得力的朝臣。不知怎么,他忽地想起曾经的左右两相。
  邵云和,那总是唇边含着一丝讥讽与冰冷的男子。他藏得最深,依附权王,休妻再娶。他用他却也防他。可是任由人千防万防却始终防不了邵云和的步步精心的计谋。
  也许是龙终会飞入云端,来一场天翻地覆。一南一北,两人这一次对决无法避免。
  温景安看着眼前微微失神的龙越离,心中微叹,更深地低了头:“皇上。”
  龙越离忽地一笑,淡淡道:“前有猛虎,后有饿狼。景安你说怎么办呢?”
  温景安眼帘微垂,说出藏在心中已久的答案:“此时齐国已陷入两边战事,皇上除了扛过去,再无别的办法。”
  龙越离哈哈一笑,长笑声中,寒风呼呼吹来,吹起他身上的长袖,即使这么两难境地,他依然风姿若妖,潇洒翩然不减分毫。
  温景安道:“无论如何,皇上已无退路。完颜云祈此次挟旧仇而来,皇上不得不应战。”
  龙越离笑完,眸色如冰,问道:“谁最了解邵云和?”
  温景安一怔,顿了顿缓缓道:“是微臣。”
  龙越离看定他,薄唇微启,冷冷道:“那就由你领兵迎击赤灼大军。邵云和想激朕前去与他一决胜负。”他忽地薄唇一勾,溢出丝丝冷笑:“他还不够格!”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入暮色中,温景安看去,重重宫阙重楼在暮色中苍茫凄迷,这一场震撼天下的战事究竟缘起何方,此时想起竟无从追寻。
  而那清丽无双的女子,已被男人们遗忘在了战尘萧萧处,再也不见昔日一点容颜。
  ……
  周惜若从井中打起了一桶水,她捶了捶酸痛的腰间,将木桶的水倒入了木盆中,哗啦一声,碎碎的薄冰渣在水中沉沉浮浮。
  她怔了怔,抬头看天,又是一年冬来了。
  这一年的冬天就这样来了。无声无息,令人措不及防。
  阿宝,又大了一岁了。她心中掠过这么一个念头,顿时满心涌起酸涩,无法言说。
  “快洗!娘娘还等着明日要穿这身新衣呢!”耳边响起尖利刻薄的声音。
  周惜若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蹲下身开始在冰冷的水中吃力地洗着衣一条条如彩虹霓裳一样美丽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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