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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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亏这姑娘大度,不计前嫌,比起人家,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七茜儿看那枯井心想:“老头儿,看到没,咱是有信用的人,虽你这老东西对不住我,看咱不计较,也拿你的银子救人了!两个无罪孩童呢……愿你来世托生富贵人家,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再做个人吧。”
  心里叨咕完,七茜儿便对谷红蕴道:“这车也归你了,你们拿了银子赶紧走吧,趁着庆丰城门口还有口吃的,你这驴儿还能扎扎人堆儿赶个路!待转日前面粮断了,天冷了,下雪了,怕是要入人间地狱了……”
  她说完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她想起一事就扭头问了句:“那个什么法门,恩~什么经脉筋膜啥穴位的,你知道么?”
  谷红蕴痛快的回答:“这个简单,明日姑娘只管找到医馆,再弄上一尊针灸先生练针的铜人,您家里是有传承的,若没有传承也不打紧,平常镖局使得几两银子,一二般法门也有的是,至于那法门好坏,想是是姑娘不在意的。”
  这次七茜儿倒是点了头道:“恩,不在意。”
  不掉头发就成。
  谷红蕴扶着墙站起,双手挣扎抱拳道:“跟着铜人照着法子找对地方练就可以了,姑娘如今与从前不同,任何法子到您手里都是轻易的事情,大成之期只日可见,姑娘心地善良又得上天庇佑,明日定然……”
  他很想罗嗦下,然而七茜儿已经离开了院子,到了院门口的时候,他才听到她说:“今日之后,只当我们从未见过。”
  谷红蕴呆愣许久,待仔细又听,那边马队的声音已然远去了。
  这两大人都没注意到,那坐在篷车上的小童,他双手握着芋头干,眼睛一直跟着七茜儿转悠,一直等到七茜儿关门离去,他才慢慢的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食物,许久缓缓喊了一句:“姑姑……”
  七茜儿坐在马车上羞愧难当,她去了最少半个时辰,又是以那样的理由去的,细想想,死了算了吧!
  现在双手空空的回来,便又证明……啊,可不得活了,没脸见人了!
  骑马在前面开路的常连芳面上如常微笑,心里却想,我这嫂嫂什么~也还好,头发少点吧,恩,谁还没一个短处?只~恩~就是吧~这屎尿屁路也忒长久了……
  半个时辰呢!
  可怜常连芳处处把别人往好处着想,
  却被七茜儿乱指点着,七扭八拐的带到了一处庄子外坟场里。
  原本这庄子挨庆丰城近,又到处是灾民混呆着,却不想来了一堆官兵,他们便纷纷爬起远远的躲了站在高处闲看。
  七茜儿下车,满面喜色的对着目标就去了,魂都有些飘飞的常连芳跟着她四处不解的看着。
  这是坟场吧?不是说回家拉嫁妆么?他寒毛都竖起的看看七茜儿脚跟,恩,有影子啊?
  又想嚎了这可咋整?
  七茜儿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她就径直走到地方,指着几个新坟颇为兴奋的说:“就这儿了,挖吧!”
  常连芳面目扭曲,张嘴冒凉气,都给气笑了:“嫂,嫂嫂?你可知道掘坟盗墓历朝历代均乃大罪!”
  七茜儿却满面不在乎的说:“没事儿,都~我家的坟!你挖吧!!”
  第17章
  历朝历代,总有几条律法世代不改。
  就是皇帝想惩罚惩罚哪个,想挫骨扬灰了谁,他都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人把罪过铺排好,方敢掘坟盗鞭尸的。
  常连芳听过史书,听过奇闻,然,找人掘自己家坟的,简直闻所未闻。
  七茜儿看他为难,就宽慰他说:“真没事,你挖吧,这是我家坟。”
  小将军常连芳闻言就有些气急败坏:“便是嫂子家自己的坟!也没得我们去挖!嫂子想挖自己挖!!”
  七茜儿被他顶的一愣,又看看前后左右皆是人,便明白了。
  嗨!真真是被屎尿屁那件事糊住脑袋了,是个清醒的也不能来跟自己挖坟啊!
  甭管是谁家坟儿,是个坟儿就不能挖。
  那县太爷想做青天,给谁伸个冤,他还得选个黄道吉日,请阴阳摆个法阵祭祭天老爷才敢挖坟开馆勘验呢。
  再看常连芳那张小白脸上露着垮山的迹象,七茜儿便摆手笑着巴结道:“叔叔莫急~莫急,实实在在这是我家坟地,只是这几个新坟头里埋的,的的确确不是人!”
  不是人?
  常连芳脸上总算返了红,却依旧疑惑的看七茜儿问:“不是?”
  七茜儿点头:“真不是!这里是我家霍老爷……嗨!就是这地方的庄头,霍家庄的霍员外,他从前跟家里的人藏的一些家私就在这下面呢,那种人聪明的很,把东西埋了做成坟茔专门骗你们这样的君子呢,你当他们是啥好人?”
  “你家?霍老爷?”
  “哦,叔叔别误会,我不是家仆出身,不瞒你,那霍老爷是我亲爹,他走了背运……恩,那不是破城之前被他家亲戚连累哄的入了城,正巧庆丰城天罚,他就被人稀里糊涂的砍了脑袋,现在还挂在城头呢!”
  可怜常连芳被打击的魂魄都飘飞了。
  七茜儿还在那边自顾自的唠叨:“你别觉着他是余孽,霍老爷他吧~其实他啥也不是,就是个傻乎乎的庄头儿!不瞒叔叔,虽他是从前皇庄管苦奴重犯的庄头,可这不能~算余孽吧?”
  常连芳不由自主点头,跟自己交战的前朝旧将多了。皇爷遇到那愿意招降,还不是弄回来爱若珍宝,好言好语,好吃好喝的哄着。要是这种算得上余孽,新皇的天下就甭治理了,旧臣都要用多少呢,何况一个庄头。
  可常连芳困惑的却是,小嫂子说她亲爹脑袋挂在城门顶,怎么看着脸上还有些欢悦呢。
  他疑惑道:“嫂子~这是在孝期吧?”
  七茜儿点点头:“什么孝期啊,孝期之前我还有个杀母之仇呢,您说我可得随着那边儿?这事儿你就甭深问了,问的多了脑袋瓜儿崩疼……霍老爷死了是不到七日,咱就说守孝,礼法上我这算是热孝出门子已经是老霍家人了,何况~我还是我那嫡母做的主,太太拿我换了十贯钱五十斤粮,我这才有了跟你哥哥有了婚书的~。”
  竟是这样啊。
  可是这也是说不通啊,你只说了你怎么到了陈家的,可你没说这底下的东西是你的啊?
  再者,万一挖错了名声出去了,他自己无关紧要,上面的阿爹阿兄要恨死他了,正是关键的时候,如今万不敢有一丝一豪的纰漏。
  常连芳细想下,便小心问询道:“可嫂嫂,若明日你那嫡兄回来?”
  瞧这人这股子烦人的腻歪劲儿,今儿也是倒霉,竟遇到这一种人!呸!还是男人呢!
  七茜儿眼珠儿一转:“叔叔不知,我家霍老爷带着全部口粮,抢了太太的细软入了庆丰城,嫡母他们怕被连累,就带着全家回老家去了。
  我老家离这边三千多里呢,这没有粮食支撑,他们回不去的!
  这不,幸亏遇到阿奶,老太太最是慈悲,她心地良善就出面接济,如此就成就了我与你哥哥的缘分,这不是我家太太也被老太太感动的不成,临走就非要告诉我这件事,说地下的东西,便悉数做我的嫁妆,一来算作给我撑腰,二来也是感谢老太太救我霍家几十口人的性命……”
  你骗谁?还几十口性命?还你家太太感谢老太太?就阿奶那个抠搜劲儿,她还最是慈悲?
  常连芳眼睛眨巴着,寻思了好一会儿忽然他就乐了,他看着这小嫂嫂要笑不笑的说:“竟是这样!”
  七茜儿理直气壮:“啊,就是这样!对!也就是这样了,还能如何呢,叔叔说是吧?!”她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叔叔不知道,我出生没几天,我娘就被卖了,我娘不愿意就投了河,我三岁就给霍老爷家看蒸茧子的笼屉,四岁就抱着比我高的柴禾看丝锅,而今霍老爷死了,太太又拿我换了粮,我不挖点什么,我这下半辈子心中一口郁气,能憋死我,你信么?明白么?”
  明白是明白,什么都无干系的,只要这地下是东西不是人,常连芳跟谁都有话说。
  可万一是尸骨呢?
  如此他也压低声音实话实说道:“嫂子,既不是人,是东西,这第一个坟头儿,我们不能挖……还~只能您挖!”
  七茜儿满面委屈:“叔叔不能宽容些?”
  常连芳笑着摇头道:“不能!我自己没关系,可今儿来的这些兄弟还没落了实封,我回家有地儿管饭,他们回去却要养家糊口,我说这些你懂么?”
  七茜儿瞥了他一眼忽轻笑出声,接着咬牙道:“明白,明白!不就是我自己挖么,叔叔这小心眼的劲儿啊,一步迈出您三探头儿的!就您这份温吞,到了前面也吃的是剩饭的!嘿!我看啊~您这辈子至多就是个上将军的意思了,我原本还以为您能得个冠军侯呢……”
  七茜儿说完,对着自己的左右手心便是两口吐沫,吐完她便找了边上的一根硬木树杈子,上去就一脚踹断!
  常连芳眉角蹦跳,十分同情自己傻哥哥,那可是大碗口粗的硬木杈子啊。
  就看这小女子,轻易左右一掰,就收拾出一个尖头的棍儿,也不管干净埋汰,人家便跪在地上开始一顿倒扒拉,整的身上全是灰。
  她在这里忙活的欢快,却没看到常连芳表情已然是呆了。
  无它,这话他爹说过。
  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不是他爹么?这……这个丫头,她……她非常人也。她说的这是啥啊,都是爹话啊!
  也是,一二般的小娘子也做不出挖自己家坟的事情来。
  常连芳反复腹诽,心里来回揣测的当口,那边七茜儿没挖得几下,便惊喜的抬头说:“挖到了!”
  常连芳吓一跳,走过去问:“这么快?挖到了?挖到什么了?”
  七茜儿趴下,用袖子扒拉开浮土,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能有啥,反正不是人!这是我家太太放在正房的的红木顶柜儿,这上面是天官图的纹路我都看了十来年了,你看看这是不是老寿星……没骗你!。”
  常连芳闻言想过去,却一脚迈出又收回去了,他对那边看热闹的下属歪歪嘴道:“都去看看是不是家具,这万一是棺椁,就让她原样给埋了!”
  他这话一出,听的七茜儿直歪嘴儿。
  那几位得令,便一起过去探看,只一看便笑着抬头道:“将军,就是家具,小嫂子说的没错儿。”
  如此,常连芳这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对着那边下属无奈的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哎……”
  也是倒霉了,遇到这样一桩事儿。
  这群人就这样呼啦一拥而上,用木木仓挑,用月牙铲铲着,没多大功夫,一尊红木天官顶柜便轻易的露出来。
  常连芳背着手慢慢走到七茜儿身边,也没看她,就保持距离,双眼前面瞧着道:“你家人挺有意思的,埋东西就是挖个浅坑,随便盖点土?”
  七茜儿也不看他,就讥讽着笑说:“那有什么,这面前这三堆儿,一看就是我那嫡兄两个做的事儿,他们哪里做过这个!人家啊,是读书人儿!哼~能埋进去就不错了,哎哎哎~叫他们小心些!这柜儿可是描金的,别把我那金粉磕了,哎!哎哎!慢点儿……这应该是一对儿,这下面应该还有一对成套的三屉桌儿,也是描金的,别给我磕了~还有一对气死猫柜,恩,炕柜也应该有……我说你这家伙,啧!你这破要饭铲子往哪杵?”
  常连芳听的嘴巴直抽抽,正腻歪间,这一只好大的红木大柜子便被人挖了出来。
  那边远远看热闹的难民呼啦一下就都站了起来。
  “将军!这柜好重,咱们几个都抬不起来。”
  那边军士喊了一句,常连芳便走过去低头看看。
  这军士对他嘀咕:“将军,这里面有东西,还是挺沉的东西呢。”
  如此,他们便一起看向七茜儿,人家的东西,人家说不开柜他们就得受难为,谁让他们答应了呢?
  这军士嘀嘀咕咕的跟常连芳小声说:“这里面别是埋的金子吧?”
  七茜儿从边上飘过来,闻言便笑了:“金子?想的美!开柜吧,我想,我知道是啥,老霍家八辈祖宗的,这~就是……一些盐包儿。”
  盐?!
  挖东西的手都停了下来,众人一起看向七茜儿。
  那金子出门打仗未必用的着,可是这盐巴,是他们现在最稀缺的东西呢。谁上杀场不抛费力气,少用一分的劲儿命都没了。
  现在盐巴在军营可是好东西,那是比上等战马还稀缺的玩意儿了。
  一直端着的常连芳闻言便有些失态,他疾步走过去,一伸手便打开柜往里一看。
  好家伙!里面可不是一包包的用油纸扎的纸包儿。
  他伸手撕开一包,那里面黄白的盐粒子便露了出来,他捏了一点放在舌头上,心里便立刻评估出这是最好的井盐了。
  虽然海盐从来比井盐好吃,可是如今哪儿去找海盐去?又谁能有这么多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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