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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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乘展开折扇扇了两下,弯起眼睛笑道:“我亦要回南域,便顺路蹭一下凌云阁的飞舟,白仙君总不至于这点便宜都要介意吧?”
  陆乘这张嘴损起来是真的损,沈秋庭惟恐两个人吵起来,便主动上前打了个圆场:“自然不介意。我看飞舟已经快要开了,有什么事便上去再聊吧。”
  凌云阁这次来参加大比的弟子不少,特意用了一艘三层的大型飞舟,停在城中特意辟出来供飞舟停泊的空地上,看起来格外气派。
  陆乘看了沈秋庭一眼,突然道:“沈道友要不要与我一同走?中州到南域路程不短,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沈秋庭还没回答,白观尘便抓住了他的袖子,对陆乘道:“小师弟与我一起,用不着别人照应。”
  陆乘抬眸看他,眼底隐隐有寒意流动:“白仙君事忙,照应人还是我这个闲人比较方便。”
  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沈秋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你们两个互相照应去吧,我先上去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照应来照应去的跟过家家似的。
  正巧这次带队的祁思南来找白观尘商量事情,将白观尘叫走了,场面才终于恢复了安静。
  陆乘低下头来,将掌心已经按捺不住的灵力重新收了回去。
  刚才有一瞬间,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了。
  几息之后,陆乘重新抬起头来,恢复了外人眼中风度翩翩的模样,转身向着沈秋庭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秋庭正无所事事地在飞舟上闲逛,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的假名,回头一看,竟又看见了陆乘。
  陆乘像是只是来闲谈的,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扯了两句,陆乘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天音门圣女失踪一事吗?”
  沈秋庭没想到又是这件事,点了点头,随口道:“姜落为人一向谨慎,就算是失踪也不可能半点痕迹也没有,怕是到了天音门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一番话说的没什么不妥,谁料陆乘微微眯了眯眼,问:“谁告诉你天音门圣女是姜落的?”
  沈秋庭一愣。
  天音门的圣女之位相当于下一任掌门的接班人,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变动的。姜落跟沈花醉关系不错,连带着沈秋庭也对这姑娘印象深了几分。记得他上辈子死的那会儿,姜落才刚刚当上圣女不久,总不至于才百年时间就已经不是她了。
  沈秋庭脑子转了转,立刻谨慎地转了口:“道听途说,道听途说。怎么,这天音门圣女竟不是姜落吗?”
  陆乘观察了他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方才收回目光,用折扇敲了敲掌心:“百年前是她,现在这位圣女名唤覃素,才上任不过二十年。百年间,天音门已经换过三任圣女了。”
  沈秋庭心头一动:“这频率也太高了些。”
  “南域前些年那么乱,天音门能压下那么多门派挤进五大门派之中,还真当都是一窝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白兔不成?”陆乘拍了拍沈秋庭的肩膀,拿扇子掩着打了个哈欠,“沈道友记得小心就是。我晕船,先回房间了。”
  沈秋庭看着陆乘走远,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乘虽然看着不靠谱了些,当年却能以将将成年的年纪收拢南域权柄,这些年又将陆家的生意做遍了九州大陆,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方才那些话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还没等沈秋庭想出个所以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陆家少主绝非善类,往后最好少与他来往。”
  沈秋庭回过身,就见白观尘正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沈秋庭忍俊不禁,这两个人怎么都把彼此当成洪水猛兽一样让他提防?
  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沈秋庭忍不住逗他:“别的不说,至少人家陆乘有钱啊。”
  白观尘想了想,拿出一袋灵石塞进了他手里,道:“我也有钱,以后缺钱可以跟我要。”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着沈秋庭,看起来认真得紧。
  沈秋庭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不知怎么的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将灵石重新推了回去:“刚才逗你玩的,我知道分寸。”
  他跟陆乘多少年的狐朋狗友了,还真能被坑了不成?
  白观尘垂下眼皮,“嗯”了一声。
  南域,距离天音门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
  山上有座不知年月的旧坟,坟茔打理得很干净,只是终究是时间久了,坟上石碑刻着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落”字。
  沈花醉一袭红衣坐在地上,半靠着身旁的石碑,开了一坛子酒。
  “阿落,”沈花醉回身将半杯酒撒在坟前,道,“我哥走了,你也走了。我一个人在世上原本也能过得好好的,这段时日却突然觉得有点寂寞了。大抵是……那个新来的师弟真的有点像哥哥。”
  她一边说着,一边饮尽了剩下的半杯酒。
  沈峰主在外人眼中一向强硬得很,平日里这些话她是断然不会说的。只是面对着故去多年的老友,沈花醉难得吐露了一点真心:“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恨白观尘。只是……当年之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梗在我心里,我不恨点什么总是意难平。我哥……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走到了那种地步?”
  她当年亲眼见过,沈秋庭入魔前,他跟白观尘一起修行,一起斩妖除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用知己来讲都嫌寡淡。百年前,白观尘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沈秋庭从正道修士手底下保了出来,后来却亲手杀了沈秋庭,若说这其中没有隐情,她是不信的。
  只是理智上信不信是一回事,情感上又是另一回事。
  沈花醉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
  她顿了顿,压抑住泪意,方才继续说道:“阿落,你别怪我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我一直不相信你是死了。明明当初说的只是失踪而已……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当年她才经历了沈秋庭过世的打击,没过多久就又听说了姜落失踪的消息。她一人去南域寻了三年,所有人都说姜落已经死了,她还是不信。
  只是后来时间长了,信与不信,她的哥哥和最好的朋友也都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了。
  都说世事无常,世事若真的无常起来,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会给人。
  沈花醉扔了酒杯,拎起酒坛灌了一口酒,还想说点什么,忽然敏锐地察觉到旁边像是有一道人影掠了过去。
  她迅速收拾好了情绪,将手中的酒坛往旁边一扔,解下了腰间的长鞭,厉喝了一声:“什么人!”
  听见声音,人影的速度加快了一分,很快便消失在了沈花醉的视线之中。
  沈花醉眼神一沉,快速追了上去。
  飞舟速度极快,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便从中州到了天音门辖下的天音城中。
  天音门对外的形象一向神秘,连带着下辖的天音城都不怎么热闹,大白天的也看不见多少行人。倒是从九州各地赶过来参加大比的修士让天音城热闹了不少。
  天音门中皆为女修,安排住宿不便,便将前来参加大比的门派世家安排进了天音城中的别院内。
  沈秋庭方一进门,就被陆乘拍了拍肩膀:“陆家地方宽敞,要不要来跟我一起住?”
  沈秋庭头皮一炸,连忙回绝:“不了不了,陆少主还是自己住吧。”
  陆乘这小兔崽子八成是看出了什么东西,一路上用尽了各种方法试探他,要不是他演技好,想必早就被陆乘扒得底裤都不剩了。
  白观尘进门听见这句话,不经意蹙了一下眉,开口道:“已经到天音城了,陆少主还是早点离去为好。”
  陆乘皮笑肉不笑道:“在下不过是来邀约自己的朋友,白仙君未免管得太宽了些。”
  白观尘神色不变,道:“小师弟要代表凌云阁参加大比,不好去别的地方住。陆少主的好意怕是要落空了。”
  陆乘看了沈秋庭一眼,也知道自己是操之过急了,没有多说什么,道了别便走了。
  往后时日还长,他总有办法试探出这个沈白究竟是谁。
  陆乘走后,白观尘看了沈秋庭一眼,将手中的玉牌交给了他,道:“接下来你跟我一起住。”
  这玉牌正是进出别院的信物。
  白观尘的房间比普通弟子的房间要宽敞得多,沈秋庭对这个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便接过玉牌道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间房明天一张床!
  第37章
  两个人还没进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忽然又来了另一行身着深黑色门派服的人。
  打头的人一身玄色劲装,手握玄铁重剑,面容冷肃,看见白观尘时脚步顿了顿,转而向两个人的方向走来。
  沈秋庭一见这人,脑壳就忍不住开始发疼。
  这一行人正是北域昆仑剑派来参加天元大比的弟子。昆仑剑派与凌云阁一样,以剑修见长,但派中弟子偏好于重剑。
  为首那人名唤楚寄雪,正是昆仑剑派剑尊林修座下唯一的弟子,也是跟白观尘和沈秋庭一辈的剑道天才,为人不通人情世故,唯独对剑道格外痴迷。
  当年沈秋庭还没有失去修为的时候,天天被楚寄雪追着比剑,后来沈秋庭没了修为,楚寄雪又瞄上了白观尘,只要有机会便要跟白观尘打上一架,搞得师兄弟两人见到这剑疯子就忍不住想跑。
  楚寄雪在两人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到白观尘手上那把普通的灵剑上,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还是没有办法出剑?”
  白观尘目光动了动,客气地开口打了个招呼:“楚道友。”
  楚寄雪听不出他语气中不想交谈的意思,一脸诚恳道:“恕我直言,你天赋比我好得多,若非要困在前尘中不能自脱,这是在浪费你的天赋。”
  同辈剑修中,唯独当年凌云阁清虚道君座下的两位弟子被他视为对手,可惜一位入了魔,另一位百年前不知为何再也拿不起本命灵剑了。
  他向来不懂这些爱恨情仇,只是觉得身为一个天赋卓绝的剑修,拿不起自己的本命灵剑,太过残忍了些。
  这话的内容实在有些欠揍,偏偏这人语气诚恳,一时竟让人不知道揍还是不揍好。
  楚寄雪身后的昆仑弟子面面相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任是再好脾气的人被这么戳伤口也得恨不得跟楚寄雪打一架吧?
  终于有个昆仑剑派的小弟子看不过去出来拉扯了一下楚寄雪:“师叔,我们该去找住的地方了!那个……我有一点剑道上的问题想问一下师叔,师叔我们快些过去吧。”
  楚寄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冲那小弟子点了点头,道:“好,先过去。”
  说完,楚寄雪冲白观尘说了一句:“希望下次白道友能用本命灵剑与我重新比试。”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小弟子落后一步,苦着脸向白观尘行了个礼:“白仙君勿怪,我家师叔就是这么个性子,没有什么坏心的。”
  白观尘表情淡然:“无妨。”
  小弟子如蒙大赦,飞快向着楚寄雪追过去,生怕一会儿看不住他家师叔又得罪了什么人。
  沈秋庭注意到,白观尘的手在灵剑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心里骤然一疼,想也不想地一把抓住了白观尘的手。
  见白观尘诧异地看过来,沈秋庭才觉得自己冲动了,试探着询问道:“师兄是为何……才不能拿起饮雪剑了?”
  “不知。”白观尘平静道,“无论有没有饮雪,我依旧是剑修。”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不能拿起饮雪剑,只是能够让一个剑修拿不起本命灵剑的心魔,必定是极为深重的执念。
  他想不起来,自然也就没有资格拿剑。
  沈秋庭心里乱七八糟的滋味翻江倒海,却在白观尘的眼神中奇异地平静下来。
  也对,拿不拿得起本命灵剑,都不妨碍白观尘是一个剑修。
  而且是最好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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