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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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玉怡确实病了。
  辜骏回去一看,他母亲都烧得迷迷糊糊的了,佣人们只当她是气的,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赶紧送她去医院的。
  连辜婉珈也不知道,辜骏数落了正在哭泣的她几句,赶紧拿出药箱,给母亲注射了一针退热的药剂。
  又捡出几片西药,亲自侍候她服下,到了小半夜,潘玉怡才清醒过来。
  “骏儿,你终于肯回来了…….。”她激动的话都说不下去了,眼里全是泪花。
  “妈,你别伤心,我离你不远,我以后会常回来看您的。”辜骏安慰她。
  潘玉怡不说话了。
  她的儿子,终究不懂她这个做娘的心思。
  他是辜家的长子,也是她的依靠,只要他每天出现在这辜公馆里,她何至于被小妾欺负,被丈夫冷落,连生病了都无人过问。
  “不要再住在医院了。这儿才是你的家,骏儿。”潘玉怡想用慈母柔情唤回儿子。
  “妈,儿子再也不想过从前寄生的日子了,您别说了。”他对母亲说的很决绝。
  潘玉怡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第四十章 玉含蝉
  “好吧,妈不逼你。你时常回来看看妈就行。”如今她只能顺着儿子,在这个家里,给他留一些念想,否则,怕是要越逼越远了。
  “婉珈,你回房休息吧,今晚让你哥照顾我一夜。”潘玉怡有话和辜骏说,把辜婉珈遣了出去。
  辜婉珈出去后,她让辜骏把门反锁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路易威登的四周包铜边小巧的箱子来。
  辜骏不知道母亲要干什么,按照她的意思打开,他呆住了。
  箱子里面全是好东西,有钻石首饰,大小“黄鱼”,黄鱼是江浙一带对金条的别称,还有几样玉器,几只从瑞士运过来的机械表,件件都能换钱,价值不菲。
  “姆妈,您这是?”母亲有这么多积蓄,辜骏一点都不意外,但他不明白她突然给他看是什么意思。
  “骏儿,知子莫若母。妈知道你真心喜欢乔家小姐。她的模样妈也见过,配得上你。这些,你拿去置套公馆娶了她吧。”潘玉怡说。
  辜骏没想到母亲是支持自己的,他心头一热,淌下泪来,跪在潘玉怡的床前低泣道:“母亲,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这些东西,儿子不要,儿子要自己挣钱给您娶儿媳妇回来。”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患者给他留下的玉蝉,打开给母亲看,“母亲,您看,这是儿子救活的患者送的。”
  潘玉怡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带上老花镜仔细瞧了起来。
  她出自姑苏有名的苏工世家,祖上几代人都是以雕刻玉器为生的,她从小耳濡目染,世间大多数的玉,她都能看出门道来。
  辜甫芳收藏的几件极品玉器,几乎每一件都是她把过关,辜家人才出钱买下的。
  她把小小的玉蝉端在手上,从蝉须看到蝉翼,又翻过来看了一遍,她的手掌突然发抖,神色凝重地问辜骏:“这是哪里来的?”
  “母亲,儿子救了一个快死的男人,他没钱给医院交,走的时候悄悄把这个放在了我的桌子上,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了。”辜骏道。
  “相林的汉墓被掘了。”她痛苦地说。
  据说相城边的相林是汉朝时期高祖六子相王的封地,史书记载,他死后就埋在了相林。
  看到这枚玉蝉的时候,辜骏就觉得是个玩意儿,他不懂玉,也看不出他的价值,以为患者打算用它来抵扣住院的医疗费,就留了下来。
  母亲这么一说,他惊恐不已。
  “汉朝的皇族啊,以为玉能使人的灵魂不朽,在死后入殓的时候,后人要给逝者要穿上金缕玉衣,还要在他口中填入一枚玉蝉,不使他空口而去。这叫作玉含蝉啊。玉含蝉在制作的时候,挑选的都是极品的羊脂白玉,能工巧匠打磨多年才出一件呐。”她说。
  “母亲,这,这不可能。您看错了吧,会不会是虎丘那边假造的东西?”辜骏瞪大了眼睛说。
  潘玉怡摇摇头说:“单这羊脂白玉就不轻易有,你再看着蝉翼上的纹路,这种雕刻手法都已经失传了啊。”
  辜骏知道,母亲都这么说了,应该不差。
  这枚玉蝉,流到世面上保证有人不计价格收藏,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一个连医药费都付不起的患者手里,他难道不知道它的价值,为了几百块钱的医药费就轻易送人了?!
  那个患者是不是盗墓贼?!
  他想的浑身毛孔发凉,不知道该怎么办。
  潘玉怡又说:“这年头,匪盗四起,作孽呀。我暂且把它供在菩萨面前,诵几遍经,去去戾气吧。”
  只有这样了。
  辜骏长叹一口气,眉头紧扣。
  “我私下里打听着上次那个患者,找到人还给他吧。”他说。
  汉玉石价值连城的东西,辜骏不想吞了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弄来的东西。
  何况,他对这些雅好,着实没感觉。
  想想它和尸体在地下沉睡了二千多年,拿在手上也怪瘆人的。
  辜骏虽然学医多年,不兴谈神议鬼的,可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
  他照顾了潘玉怡一夜,次日清晨,连饭都没吃就赶回医院上班去了。
  他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吕欣文正巧坐在里面等他。
  见辜骏进了,他说:“听闻家母抱恙,愚兄也是一夜未阖眼,害怕从今以后见不到辜医生你来医院喽。”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吕兄多心了,小弟在这里夙夜辛劳,怎能不赚到钱就不辞而别呢?”辜骏也开朗地笑了起来。
  吕欣文是嘉善人,他是北洋政府派去美国的最后一批留学预备生,他去美国的时候年仅十岁,无人管教,在那边没学到真本事,混了个外科的文凭回来,医术上至今没什么造诣。
  回国后辗转几处,他最终在相城开了这家西医院,可他本性不善经营,投入的本金在辜骏来之前一分都没赚回来,还欠了不少的外债。
  吕欣文空有一腔抱负,不能实现。
  辜骏来的时候他其实也不太看好,毕竟都是大家出来的公子,骨子里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日后说出他也好有个一起干不好事儿的伴儿不是。
  谁知人家一来就颠覆了他的成见,整日以医院为家,待病人如亲人,医术上也比他吕欣文高到云层里去,他一开始还酸溜溜的嫉妒,日子长了竟然佩服起辜骏来。
  现在眼看着医院就要咸鱼翻身,他马上要成种植梧桐树的人了。
  昨天听护士说辜骏回家了,他担心这个为医院撑着门面的富家公子一去不返,一夜未眠,如今见他回来,吕欣文放心多了。
  他可千万千万不能让给他下金蛋蛋的凤凰飞走了。
  吕欣文对辜骏说了许多煽情的话。
  辜骏懒得理他,中间插了一句:“你不觉对男人说这样的话像是打情骂俏吗?”
  说得吕欣文斯文扫地,乖乖闭嘴不打扰他的工作了。
  到了下午时分,辜婉珈过来了,还带过来一位和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年轻人。
  辜婉珈脸上浮着桃花云,羞答答地说:“哥,这是沈司令的公子沈约。”
  第四十一章 假意逼婚
  辜骏想起来了,上次辜家举办宴会的时候,他是和沈儒南一起过来的。
  见妹妹这种状况,辜骏明白了七八分。
  “沈公子,你好。”他同沈约握了个手。
  沈约看起来没什么城府,如同文弱小生,这和他的出身很不相符,但辜骏更容易接受他。
  “辜大哥,婉珈说想带我来这里见见你,我就不请自来了,打扰你了。”他说起话来也斯文谦逊。
  如果辜婉珈要问他这个哥哥意见的话,辜骏对沈约还是相当满意的。
  “没事,婉珈是我自家兄妹,这里她想来就来,不用打招呼的。”辜骏一边和他们寒暄,一边准备一会儿的手术。
  沈约见他比较忙,就扯了扯辜婉珈的袖子,同她使了个眼色。
  “哥,我们在医院里随便转转,你先忙。”辜婉珈会意,带着沈约到医院后院去了。
  西医院的后院不大,还是泥土地,种了一片月季,如今深秋了,花也都凋谢了,只有些许枯枝在风里摇摆,很是僻静。
  “婉珈,你哥哥放弃辜家公子的身份,跑来这里操劳,竟是为了抗婚。”沈约多多少少知道些辜骏离家之前在报纸上发声明的事儿。
  当时在相城,这事儿还挺轰动的,坊间议论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沈约虽然跟沈儒南在杭州居住,但偶尔回相城来还是听到了口风。
  “嗯,我父亲为我哥哥选了卢家的小姐,卢家小姐也中意我哥哥,可是,我哥哥看上了另外的人……。”辜婉珈说不下去了,眼圈都红了。
  沈约赶紧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头,紧张地问:“婉珈,伯父有没有提起过你的婚事?”
  辜婉珈顺势往他怀中靠了靠,显出难过的样子说:“沈约,我父亲打算把我许给,许给……。”她更加说不下去了,泪光迷离。
  沈约手足无措,急急擦掉了辜婉珈脸上的泪滴,安稳她说:“婉珈,如果我父亲上门提亲,伯父,他,会不会答应?”
  终于等到沈约说这样的话了,辜婉珈心里一乐。
  “你们沈家权势煊赫,你父亲,能看上我这小商人之女吗?”她故意试探沈约。
  沈约起誓说:“婉珈,我非你不娶,我父亲要是逼我,我也像辜大哥一样,在相城做个营生,和他断了联系。”
  他说完就探着辜婉珈的香唇亲了起来,吻的辜婉珈一阵眩晕颤抖。他的手顺势伸进了她的衣底,辜婉珈轻轻拨开了他的手指,附在他耳朵上说:“以后订婚了,我,我都给你……。”
  沈约喘着粗气,紧紧抱住她,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她的脸上热气翻滚,被冷风一吹,如深醉了的酡红,沈约禁不住又吻了她一阵。
  离开的时候,他们又去找了一次辜骏。
  他刚从手术台上下来,满脸的汗珠,辜婉珈看了心疼。
  “沈约,男人之间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喜欢婉珈?”辜骏问。
  沈约大大方方地说:“辜大哥,是的,我喜欢婉珈,我回去之后就请我父亲上门提亲。”
  辜骏拍了他一下说,“好,明媒正娶,好!”
  辜婉珈自从上次和沈约相识以来,沈约频频相她示好,不时从杭州过来相城约她一起吃饭看电影,但就是不提以后的事儿。
  辜家这边,急着攀上沈儒南这条门路,早已打上了儿女亲家这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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