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第64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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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边有人问,可知状元是谁?只听人答,是沈侍郎家的三公子。
  容炀本是途经,闻得这姓氏,下意识地立身回过头去。
  不远处的街角,马蹄声传来,为首的状元郎,一身红衣,面冠如玉,簪着一支芍药花。
  高头大马从容炀身侧经过,那花却不知为何在此刻落了下来,掉在了容炀手中。百姓皆友善地哄笑起来。骑在马上的状元郎,便笑着扭转了马头回来取。
  骊色的马停在了容炀身前,容炀抬了手将花递过去。俊朗的状元郎却忘了接,仿佛丢了魂一般,只怔怔看着他的脸,容炀亦微抬了头,望着他。
  谁都没有说话,周围的百姓奇怪地小声议论起来。他们的眼里,却只能看见彼此。
  半晌,状元郎的眼角不知为何,无意识地落下一滴泪来。
  容炀伸手用拇指擦去他的泪,像从前一样:“你哭什么?”
  “这位公子。”只有一滴泪滑过,也在那熟悉的面上留下了浅淡的泪痕,他却又笑了,看着容炀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那时,距离容炀在钰西关收回宁辞的骨灰,已经整整二十年过去。
  二十年,居诸不息,白衣苍狗,容炀想起过往许多的岁月,却都只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了。
  那一世的宁辞,没有留在王城。与他一同及第的进士们大都在京中为官,只有他执意求了处偏远的郡当一个小小的太守。
  诸人皆叹沈侍郎家的三公子可惜了,又有好事的人,将那日游街时的见闻左右传说,胡乱生出了许多流言来。但与他们,却都是无关紧要了。
  “留在京中又有什么意思,不过一味勾心斗角。”那些流言到了宁辞耳里,他便笑道:“我上头还有两位兄长,早已入朝,我若留了,沈家却也树大招风。还不若在这山野间与你做一对闲人罢了。”
  彼时,他们已在郡中住下,风景极好,站在宅院之中,都能看见远处绵亘的青山。闲时,便策马同游,也不拘去哪里,纵使只在寻常巷陌尝些淡饭粗茶,因着身边人在,也再没有更好的光景。
  奈何桥上走过一遭,前尘往事宁辞其实已经不记得,只是冥冥之中,他始终觉得自己在等着谁。他忘了容炀,却又在遇见的第一眼,那样清晰的明白,这个人便是那红尘中不可言说的牵绊。
  宁辞偶尔会问起过去的事,容炀便拣那些好的与他说,甚至有意隐去了他前世的身份,那些原本也不重要。他一直在乎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无论他曾经是谁,此生是谁......今后,又会是谁。
  只是渐渐地,宁辞却也能猜出一些来,有一日,忽然道:“这些年,你一定很难。”
  那依稀是个夜里,烛火悠悠,宁辞的指间绕着他的头发,容炀的手揽过他光裸的脊背,很久以后道:“或许罢,却没什么要紧的。现在你在,便足以抵消所有了。”
  宁辞微微仰面去看他,容炀微笑着,眸中只有他的身影。宁辞原还有许多话,最终却只握了他的手,十指紧扣,轻声道一句,多谢。
  第99章
  那一世,他们相守了十年。
  第十年上头,郡里出了蝗灾,许多百姓忙了一年到头,几乎颗粒无收,饥民四下流窜,路上随处可见饿死的尸骨。宁辞为了这场天灾,殚精竭虑,日夜周旋,总得两三个月,灾害渐渐平息下来,他却病了。
  起先只是咳嗽,咳了一个来月,咳出血来,脸色也一日不如一日。人族的大夫看不了,容炀便召了堂庭的医官来,当年一枚丹药就可以救下宁辞,如今堂庭的药石耗尽,居然治不了他。
  那医官战战兢兢地对容炀道,丹药只救得了能救之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宁辞只怕命数到了。便是没有这场病,也活不了多久......
  “滚!”容炀挥手将他掀了出去:“你不行便换旁的人来,你也不用回堂庭了!.....”
  他赶了那医官,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一只重明鸟飞到容炀身边,嘴里叼着一封信笺。他到底还是托苏姚姚算了一卦,只是苏姚姚上次算出了那大凶的卦象之后,这次便不敢替他算了,辗转又托了楚晴。
  容炀拿着那封信笺,手不自觉地颤着,半晌都没有打开,最终只是扔进火盆中烧了。
  如果命要宁辞死,那他不去看命,宁辞这次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
  他手捂着脸,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面色勉强缓和下来之后,才回了旁边的卧房里。宁辞正睡着,间或还是咳嗽,总也睡不安稳。听见他的脚步声,便睁了眼睛,将手从锦被中伸出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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