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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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儿龇牙咧嘴地撑着她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踉跄歪倒在她身上,吃痛的直哈气儿。
  夏竹悦往下看去,只见春儿的脚踝已经迅速红肿了一大块,眼见是扭伤了。
  她俯身托住春儿的脚踝,扶着她坐下来,“你且歇着罢,我替你去送果子。”
  “唉……”
  春儿唉声叹气,颇有些不高兴,“白打扮了半晌。”
  说着,她拉过正检视她伤处的夏竹悦,凑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罢了,告诉你这桩巧宗儿好过便宜了别的丫头。其实今日前头那别院里有宴会,京城的公子名媛们出来避暑尝鲜,品尝时下的鲜果,我买通了管事,由我送杏子过去呢。”
  “所以你就摘的那么卖力?”
  “唉,枉费我一番精心打扮。”
  春儿哭丧着脸伸手抚平裙摆上的皱褶,“我也不指望哪个贵人能瞧上我,但说不准哪个侍卫小哥就入了我的眼呢。”
  春儿那副故作哀怨的模样儿,着实令人捧腹,夏竹悦无奈摇摇头。
  “如今这好事儿只好由你替我顶上啦。”
  春儿将她精心摘选的一篓杏子塞到夏竹悦手中,再三嘱咐着:“你可得好好挑一个好男子,我可是掏了真金白银的。
  “好生坐着等我回来。”
  夏竹悦没有再理会她的胡话,抱起竹篓起身往山涧的别院去了。
  别院那头,远远地拢着许多车马,这原是京中权贵们设立的一处避暑玩乐的场所,今日由宰相夫人牵头,举办了一场品茗宴,不仅邀请了达官贵人,甚至连宫中的淑妃娘娘也亲自到场,给足了脸面。
  名头上虽是品茗,其实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宰相夫人遍邀京城内的公子名媛,其实是变相办着相亲会,她以此为乐,三两年便要办上这么一场。
  夏竹悦走到别院时,宴会尚未开始,才刚到赏园的环节,名媛们三五成群地沿着小径观赏着附近的果林。
  娇黄的杏,嫣红的李,还有许多西瓜葡萄之类的,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们甚少能有机会看见还长在树上的果子,都觉得颇为趣致。
  许是管事打点过,夏竹悦抱着一筐杏子穿行其中却并无人出来阻拦她,她便沿着小路一直往南去,将杏子交到后厨便算交差了,自有人清洗了捧到贵人面前去。
  正当她加快脚步,忽地头上一痛,一物沿着她的裙边儿滚落在地,直直朝远处滚去。
  夏竹悦顺势看去,那是一颗青红参半的李子,已经摔得烂了,殷红的汁液流出来,渗进了地里。
  “快走开,别挡着我摘李子。”
  一声不耐烦地呵斥令夏竹悦回过头去,倒与那人四目相对。
  “你!”
  惊呼的是一个梳着双垂髻的圆脸小丫鬟,本是一脸骄纵的模样,在看到夏竹悦的那一刻,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唤道:“夏竹悦?!”
  夏竹悦登时也有些慌了,这丫头她认得,她是夏府嫡出小姐夏桃欣的近身丫鬟,从前没少欺凌她。
  她迅速拉下斗笠的边沿,压低声线,“认错人了。”
  说着抱紧竹篓,转身迅速往前走。
  “我才不会认错呢!”
  那丫头惯是骄纵样子,几步抢上来一把揪住夏竹悦的衣袖,伸手就要去摘她的斗笠。
  夏竹悦忍无可忍,振臂一挥,她是做惯粗活的,很有一把子力气,那小丫鬟哪里是她的对手,轻巧便被她推至一旁。
  小丫头一个踉跄,待站稳再想去追,可哪里还有夏竹悦的影子呢,她环顾四周,都是高高低低的灌木果林罢了,气的她跺跺脚,扭身往回跑去。
  她一路小跑,直奔进一座水榭凉亭前,那凉亭构架在一条清澈小溪之上,青松环绕,着实幽静清雅的很。
  小丫头快步跑上前去,撩起纱幔喘着气叫道:“小姐,小姐,我碰见她了!”
  “放肆。”
  亭中倚栏靠坐着一位绝色佳人,珠翠满头,锦衣华服,正是夏府嫡小姐夏桃欣。
  夏桃欣纤纤玉指摇动着手中金蝉纱的团扇,颦眉轻斥:“世子爷面前,不得无礼。”
  小丫头这才看见立在凉亭另一侧的身影,那人正望着外边的溪流,一身墨色蟒袍,金线织就的金莽威武庄严,为他平添了几分冷傲,赤金宝冠束发,凌厉的气质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剑,正是南平王世子魏峙。
  “奴婢参见世子爷,奴婢鲁莽,还请世子爷恕罪。”小丫鬟急急一个头磕在地上。
  夏桃欣亦为她说话:“兰儿是我贴身侍女,也怪我平日里纵了她些,峙哥哥你别怪她。”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亲密劲儿,若是旁人不晓得,只当是小娇妻在同夫君撒娇呢。
  魏峙轻嗤,并不回头看她们主仆二人,也不叫起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潺潺的溪流。
  半晌得不到回应,夏桃欣有些尴尬,扭头看兰儿已经快要跪不住了,伸手拉起兰儿,示意她退出去。
  兰儿哪里还敢留,到嘴边的话儿也只得咽回肚里,垂首慢慢地倒退了出去。
  夏桃欣整理了表情,复又露出温婉闺秀般的甜美笑容,缓步移至魏峙身侧,她轻轻摇动团扇,将甜腻的脂粉香气扑向身侧。
  魏峙眉头轻蹙,从溪流前回过神来,有些不耐,“若无她的消息,不必再派人来求见。”
  说罢,转身朝外走去,瞥都未督夏桃欣一眼,夏桃欣银牙暗咬,不禁呼唤道:“峙哥哥且慢。”
  仿佛知道他不会停下一般,夏桃欣几步追上前去,急急低语道:“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魏峙停下脚步,眼眸半垂,看不出喜怒。
  夏桃欣见他停下,忙近上去,以团扇掩面,轻声低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父亲广积天下财富,不但如此,我们的商道运输物资十分……”
  “住口。”
  魏峙缓缓侧目,眸里尽是森冷的神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夏桃欣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他待她,永远都只有冷淡疏离,如今有了些旁的情绪,倒教她觉得,他待她不同了。
  她大着胆子,急急表白道:“峙哥哥,我是真心的,我愿意助你。”
  魏峙盯着她良久,唇畔泄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我便是当真要做,也用不着你。”
  魏峙挥袖,转身踏出了凉亭。
  方才的一腔勇气被抽了个干净,屈辱感瞬间涌了上来,夏桃欣涨红了脸,半晌淌出两行清泪来。
  兰儿见魏峙走远了,这才敢摸进凉亭来,一见自家小姐哭的梨花带雨,赶紧抽出帕子替她拭泪,好言好语地开解她,“小姐,您何苦来的,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世子爷一个好男子,今儿个宴会上多少才俊,咱们换一个不成嘛。”
  “你知道个屁。”
  夏桃欣白了她一眼,顾自抽泣,“我自那年春日宴上望见他的第一眼,便知我完了,这一世,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了。”
  “可是小姐。”
  兰儿有些踌躇,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可是他好像只喜欢夏竹悦呀。”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掴在了兰儿的面上,殷红的指印瞬间就令兰儿的小脸儿红肿了一圈儿。
  “提那个贱胚子做什么!”
  甩了个巴掌还不解气,恼的她用凤仙花染红的长甲撕碎了金蝉纱团扇,“若不是她那日借故为峙哥哥斟酒撒了他一身,又惺惺作态地非要为他更衣,我岂能错失良机。”
  “就是,小姐您说的对”
  兰儿挨了打,却忍气吞声不敢造次,还替夏桃欣拣起破烂的扇子,“那春日宴分明是夫人费心为您设的,却平白让她占了先机。”
  夏桃欣冷笑一声,依靠回栏上,语带嘲讽:“也算不得占了什么先机,她那样的出身,也配妄想么,峙哥哥虽向父亲要了她回去,也不过当个玩物罢了。”
  “正是呢,否则她怎会不堪玩弄,径自逃跑了呢。”兰儿拍着马屁,“小姐,您这么美,出身又好,您才配当世子妃呢。”
  “那是自然。”
  夏桃欣被捧得飘飘然,执起一盏香茗刮去浮沫,垂眸轻尝,闲闲问着:“对了,你方才碰见谁了?”
  “夏竹悦。”
  “噗~~”
  第8章 起杀心  淡淡木调沉水香
  夏竹悦将杏子交给后厨后,便匆匆往外赶去,她生怕再次遇上兰儿,便尽挑拣些人迹罕至的小路走。
  她微微喘息着,走的极快,几乎快要小跑起来,身侧的灌木被她的衣袖一刮,带下许多叶片来。
  猛然一个急转,她与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一个胖妇人几乎被撞的仰面倒下去,夏竹悦手急眼快,伸手拽住了她。
  “你这丫头,怎的不看路,若是冲撞了贵人,你担待的起吗?”
  那胖妇人肉乎乎的手指揉着额头,抬眼打量着面前撞她的罪魁祸首。
  只见她穿着一身姜黄的粗布窄裳,身量苗条婀娜,面相清丽出尘,颇像她昨日去参拜的仙子菩萨。
  见了如此美人儿,倒教她登时和气了几分,开口问她:“你是何人?”
  夏竹悦想了想,只将春儿扭伤脚托她来送杏子的事儿说了个大概。
  那妇人笑了,“原是摘果子的农女,倒是可惜了这模样,若是换身打扮,说是哪家的千金只怕也有人信。”
  夏竹悦再三致歉,可那妇人却并不肯放她走。
  原来这妇人是宰相夫人身侧的管事林嬷嬷,今日设宴,处处都劳她打点,实在是忙的她晕头转向。
  可偏偏后厨却出了岔子,天气炎热,相府里带出来给婢女们做膳食的食材有些变质,好几个婢女呕吐不止,根本无法近身去伺候贵人。
  林嬷嬷实在无奈,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这身在京郊,一时半会儿根本调不来人手,正愁抓不到壮丁呢,这不就撞上一个了么。
  于是不由分说地把夏竹悦押去换了身相府婢女的服制,将她派往宴会厅伺候。
  林嬷嬷许诺,宴会散了,便不再追究夏竹悦撞她之事,夏竹悦一时无法脱身,只得允了。
  好在林嬷嬷担心她不懂规矩,并不敢派她近身伺候贵人们,只让她站在远处,做些传菜之类的活计。
  待林嬷嬷率众人打点好宴会厅之后,筵席的时辰也到了。
  夏竹悦跟着其她婢女们一起,垂首立在厅堂最外侧。
  女眷们最先来,一阵衣香鬓影,名媛们携着各自的贴身丫鬟款款而来,一时间环肥燕瘦,莺声燕语的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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