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红衣孑然问京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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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茶房里,两个素衣孝服的少女对着一桌杏花坊点心静坐无言。
  今天,是李二姐的头七。
  但碧珠和翠榴居然没有可以祭拜她的地方。
  翠榴不忍心直面李二姐的审判过程,等去官府旁观的家丁跑回来汇报时,大惊失色的翠榴慌忙派人去收葬李二姐的尸体。
  太迟了,受到惊吓的京兆尹勃然大怒,已当场令人将李二姐的尸体拖到城外乱葬坟。
  乱葬坟处,白骨搭叠着陈骨,新魂在风中悲号,红眼睛的野狗衔着一截手臂漫山疯跑,翠榴踩在焦臭的泥土上,哭泣逡巡,寻不到二小姐的一片衣角。
  荒凉腐烂的乱葬坟不该是李二姐的归处,她的“两个家”,则是她们极力摆脱的刀山剑林,这偌大京城,生于斯长于斯的京城,没有一枚瓦片真正属于她。
  翠榴走走停停,最后来到她与二小姐最后一次相见的茶房。茶房里似乎还回响着李二姐充满希望的,单薄而倔强的声音:“……好,等我的茶摊开张了,还请姑娘和翠榴捧场,到时让我来请客。”
  她们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
  碧珠抱着杏花坊的点心寻来,她包下茶房,驱走其他客人,摆上点心香炉,算作与李二姐的一场祭祀。
  全京城只有她们在缅怀,缅怀一个杀害丈夫,死不知罪的歹毒妇人。
  李二姐死前的诅咒着实吓到了当时的围观者,她的死原该是一阵刑场边的欢呼,一场茶余饭后的闲话,结果,谁想,不料,这个毒妇,果然是毒妇,她居然用血烙下极狠毒的咒语,咒他们转世为女!
  没有人敢再提李二姐了,怕把这个名字说出口,会让亡魂听见,半夜找上门来!
  找上门来倒不怕,据说京城道观里有神秘的道士,法力极高,大不了去拜拜神,舍几枚香火钱,他们怕的是道士驱得散世间鬼,管不了阴间事,真的冤枉地投作女胎。
  呵,原来大家都清楚,做女人,苦!
  但是谁也不愿意改变这一事实,女人从小关在牢笼里,早已认为一切委屈是应该的,少数不认命的姑娘,像李二姐,她们根本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以至于越清醒,活得越痛苦。
  男人们,从中获得了利益——妻子,天然的奴仆,怎么肯把到口的肥肉吐出来?不但不肯吐,还嫌肉不够香,不如三百年前得来的容易,吃起来痛快!
  于是新制旧制,两派官员,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都希望,律法对女人的保护,稍稍松那么一点,理由倒也光明正大——战乱损耗人力,需要女人们多生孩子延续生机。
  繁衍子孙和剥削女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个关系道理,他们就和冯柔讲不清楚了,也不想讲清楚,一味拿冯柔未婚未嫁来作攻击,要不是皇上的几声清咳,大约在雍国最高贵的地方要响起有关下三路的荤话了。
  无论大家怎么同声同气,大讲“道理”“传统”,“祖宗的规矩”,皇上支持冯柔,所有弹劾一律压下,而朝廷上有一个掌实权的女臣当例子,他们怎么也不好彻底打消女人们暗中滋生的野心与希望,令她们回家安静呆着。
  总不能蒙上她们的眼,或者硬说做官的、念书写作处理政事的冯柔其实是男人吧。
  过了几天,青州传来的急报打破了僵局。
  青州蝗灾,灾民多达数十万,饿殍遍野,损失惨重。
  京城百官们来不及忧国忧民,先是一阵狂喜,纷纷上奏称蝗灾是牝鸡司晨,苍天震怒的征兆。
  皇上的反应很干脆:“难道朕只有冯爱卿一位臣子在做事了吗?懈怠政事,触怒苍天,人人有责。”带头写了罪己诏,然后挨个收官员的告罪状,拿去祭天,一个也逃不了。
  有了灾民就得有赈灾,皇上风驰电掣下达救济命令,奈何连年外敌入侵,战争几乎把国库消耗一空,户部司库一时竟拨发不下一批粮。
  皇上大怒,把户部吏部,连同礼部等等一批平时爱闹腾的官员,罚的罚,捋的捋,几道诏令下去,朝堂顿时安静,人人低头做事,想法子聚集粮款,安抚灾民,谁也不敢在此时叫嚣更改新制。
  冯柔终于能离开皇宫,回到府邸便闭门谢客,沐扶苍几次登门皆被婢女婉拒。
  其实这会敢亲自探望冯柔的,只有沐扶苍罢了。
  女子科考,就是在这谣言四起,乌云压城的情况下举行。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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