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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郡王一愣,他实是不拘小节的人,虽行止逾矩,却并非有意而为。因对于李明微突然发火有些不解其意,但观她虽面冷如冰,却因怒意双颊微红,眉尖若蹙,端是一副粉面含嗔的模样,不觉心神意荡,一时竟有些痴了。
  李明微看在眼里,压制住胸中怒意慢慢道:“我本无路可走,仰王爷仁义,方来投身王府,谋一生路。幸得王爷垂爱,聘为西席。然恕我直言,王爷既以西席之名请我入府,可能以师礼待我?若则不能,纵明微走投无路流落街头亦不敢受,但请即刻拜别!”
  话里话外,字字锥心,既将心思剖白,又将辛酸苦楚尽数诉与,使得襄郡王恍然回神,既倍感受挫,又心生怜惜。少不得自我警示两句不可趁人之威,寒了可人儿的心,因忙道:“是我逾礼了,你莫恼,莫恼。你说的是,合该照规矩来,我这便叫怡宁来拜见。”说罢即吩咐人去请宁格格到绛园,又对李明微道:“先去你的居处看看罢。”
  说罢引她往前,不过百来步,即见临水一方小小的院落。院上挂着一块题了“绛园”二字的匾额,其间不过小小三间正房,胜在白墙青瓦,清新别致,更兼推窗可闻花香鸟语,妙趣横生。
  进得房中,俱已布置整齐,一间起居,一间会客,一间书房,略置几件古董珍玩,名人字画,倒也很是简洁雅致。
  二人前后走了一遭,便有人禀小格格到了,襄郡王遂引李明微前厅相见。
  小格格怡宁是襄郡王已故的侧福晋魏佳氏之女,亦襄郡王长女,年方七岁,许是幼年丧母的缘故,很是乖巧。
  一时敬茶拜师,李明微做了几句寄语,便算礼成。
  襄郡王又命人置下酒席,好歹与李明微同饮一场,但因怡宁格格在场,所言俱在她二人之间,到底不大痛快。
  其后再欲寻机与李明微亲近,每每也只得借查看怡宁课业之故。如是过了三五天,便有些百爪挠心隔靴搔痒之感,正想了个办法支走怡宁,下人却禀:“正白旗护军参领蒙大人求见。”
  “富察家的老三?”襄郡王心里打了个转,纳闷儿不已,“他来做什么?”
  他一向是个混迹风月的主儿,酒肉朋友倒也不少,但与蒙立那等上进有为之流,却从无来往。
  来人道:“说是请见府里新聘的女先生,请王爷行个方便。”
  第3章 蒙立上门
  襄郡王心下一沉,立刻领会到什么。李明微被没入教坊司后,他不是没起过把她接出来的心思,不过没查到她的消息罢了。明摆着她是被救了出去,他也曾好奇此人是谁,却为着她不曾声张,压下了此事。日前李明微送画参选西席,他便猜她必是与此人生了什么不快,欲借大赦之机脱离,便即刻安排了接她入府。眼下显而易见,那与她有着数年牵扯的男人,就是这位与她曾有婚约,而今深得圣心,前途无量的富察三公子。
  襄郡王神色一冷,甩袖道:“不见!告诉他,本王没空见他,本王府里的人也没空见他!”
  下人小心道:“蒙大人说,若王爷不肯见他也可,请给女先生带句话儿,就说李姑娘他无权干涉,但富察氏的子孙不能流落在外。”
  襄郡王骤然变色,脸色难堪的不像话,很久才狠狠踹了那人一脚,一言不发的提步就走。
  对于襄郡王的前来,蒙立毫无意外,然而并无所言之中的耀武扬威之意,反而难掩灰败颓唐之色,起身恭敬的朝襄郡王见礼。
  “畜牲!”襄郡王却注意不到这些,见他即大骂一句,径直走上前狠狠一拳头打在了他脸上。
  蒙立晃了两晃,口中一片咸腥,生生受了,拱手再拜:“奴才并非有意冒犯王爷,这一拳,望王爷消气,容奴才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可说!”襄郡王急红了眼,双手拽住他的衣领拿膝盖狠狠顶了他几下,一个用力摔在地上,正要下脚再踹,蒙立倏地抓住了他的脚腕,勉力忍痛道:“王爷容禀。”
  蒙立是一等侍卫出身,身手了得,襄郡王一时被他制住,竟不能脱开,恨恨踢了两下,方怒道:“说!说清楚你是怎么背信弃义悔婚另娶,怎么衣冠禽兽叫她不妻不妾,却……”他说不下去,咬牙切齿方挤出了后面几字:“却有孕在身的!”
  蒙立松手,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整衣正容,方缓缓道:“叫她至今没名没分的跟着我,是我之过。然她昔时牵连李中堂之罪,我确已尽力周旋保她无虞。这些年来,我不敢说对她多好,终归不曾薄待。”
  “不曾薄待?”襄郡王冷笑,“我虽与她算相交未深之人,却也知她虽看似秉性清高,为人却宽和隐忍,你不曾薄待于她,却让她身怀有孕之际大费周折来投奔于我?”
  蒙立顿了半晌,方喑声道:“月前我长子夭折,心绪难免积郁,待她多有不耐,适才叫她一气之下离家而去,而今已知不该。她究竟与我已有夫妻之实,又有着富察家的骨肉,还请王爷放她随我归去,我必禀明祖母迎她入府,日后好生相待。”末了又添一句,“还请王爷明鉴,如此于她再好不过。”
  襄郡王紧握双手,抿唇不言。
  蒙立觑他面色,心知他已被说动,因只是静待他松口。却不想襄郡王眼神骤然一亮,兼又怜惜的看向门口。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见一袭素衣的女子立于门前,仪静体闲,又有孤傲不群之态,看向他的目光仿佛一泓湖水,死寂无波。他慢慢挺直了脊背,与她对视,亦是一般的古井无波。
  她走进门,道:“三奶奶接连丧子,蒙大人如何忍心再往后院抬妾?”
  一语戳心,刺得蒙立心肺骤痛,万般隐忍才不曾发作,又听她道:“明微福薄,蒙大人厚爱,不敢高攀,还望高抬贵手,容我自生自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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