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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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霎时噤声,未敢回应。
  蒖蒖自内开门,庭院内立着的一男一女齐齐看向她,蒖蒖顿时睁大了眼睛,认出那是殷琦和沈瀚之女沈柔冉。
  少顷,三人围坐叙话,蒖蒖才知道,当年殷琦大闹东宫宴后被禁足许久,次年陈国夫人让人在天竺看经院附近修筑了这一院落,让殷琦搬来居住,常去看经院或不远处的灵隐寺听高僧说法,每日临帖抄经静心。
  殷琦渐渐习惯了这种宁和生活,亦自得其乐。而沈柔冉当初帮助云莺歌在婚礼上揭露傅俊奕罪行,固然是侠义之举,但也招来一些流言蜚语,退婚之后来向她求亲的人也少了,高不成低不就,迁延至今日仍未出嫁。
  后来沈柔冉来天竺看经院借阅经书,有风吹来一页手抄经文,她见那字为小楷,字形纤秾合度,刚柔并济,且又静气迎人,意境空灵高远,叹服之余不由憧憬是何等清雅脱俗的人才能气定神闲地写出这样的字。打听后得知是殷琦所书,便寻至小院旁,殷琦正巧在院中习字,见她探看,便落落大方地邀请她入内旁观。沈柔冉随即发现,殷琦还擅正、行草体,两幅草书顷刻而就,潇洒流落,俊逸俏丽。
  沈柔冉亦喜翰墨,出言点评,能直指重点,殷琦不免对她刮目相待,肃然起敬。起初两人只觉面熟,叙谈之后才想起,原来当年端午排当,他们在大内后苑舟中曾有一面之缘,一起听过吴蒖蒖说银字儿。殷琦笑说这一次同舟大概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沈柔冉便戏称他“道兄”,殷琦答应,亦玩笑着唤她“师妹”。
  于是沈柔冉此后经常借故来天竺看经院,与殷琦切磋翰墨。两人常并肩习字,相互点评,视对方为知音,自然而然地,彼此都心生情愫,希望此生长相守,只是国朝惯例,在朝为官的士大夫通常只与同僚通婚,何况殷琦的疾病世人皆知,沈柔冉很担心父亲无法接受,所以至今仍只能暗中与殷琦交往。
  说到这里,天竺看经院传来的梵呗声暂歇,沈柔冉悚然惊觉,起身道:“我是悄悄出来的,得回去了,父亲母亲还在看经院,怕他们找我。”
  殷琦与蒖蒖起身送她。殷琦随口问道:“今日是为谁诵经超度?令尊令堂都来了。”
  沈柔冉看看蒖蒖,迟疑一下,还是答道:“裴尚食。”
  蒖蒖如罹雷殛,蹙眉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柔冉。
  皇太子大敛后,很快有台谏官员要求彻查太子饮膳问题,并将矛头指向裴尚食,说她此前提拔吴蒖蒖,当日又失职,未阻止吴蒖蒖向太子进松江鲈鱼鲙,应该交予御史台,依法严惩。
  皇后怜裴尚食劳苦多年,劝皇帝让宫正先查此事,暂勿交给御史台。因事关重大,魏宫正审问裴尚食那日,除了帝后、嫔御、六尚高级女官列席,连太后都从慈福宫赶来旁观。
  魏宫正细问裴尚食当日每一细节,听到蒖蒖做好鲈鱼鲙,奉与裴尚食先尝时,魏宫正追问裴尚食是否品尝了,裴尚食一时语塞,最后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魏宫正继续问她不尝的原因,裴尚食久久不答,魏宫正便说:“进呈皇太子的食材是自御厨取的,理应先由尚食检验并品尝,才可送往东宫。裴尚食却省略这一步,难道是长期身居高位,已经傲慢到不屑于履行这最基本的职责了么?”
  裴尚食伏首称“不敢”,但仍未说明原因。
  魏宫正出示一页信笺,道:“昨日有人向我匿名报讯,说裴尚食很可能味觉减退,但仍想占据尚食之位,所以当初极力栽培吴蒖蒖,让她代掌御膳先尝。裴尚食不尝松江鲈鱼鲙,也是因为味觉问题,尝不出好坏,所以不尝。是不是这样?”
  裴尚食含泪伏拜,还是一言不发。
  魏宫正命人奉上早已备好的三盏水,对裴尚食道:“这三盏水,一盏咸,一盏甜,一盏无味。请尚食当众一一品尝,然后告诉我,哪一盏是什么味道。”
  “不必了。”这时裴尚食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双唇颤抖着说,“是的,我味觉早已丧失,无论是咸是甜,到我口中,味道都是一样的。”
  魏宫正凝眸再问:“何时丧失的?”
  裴尚食道:“五六年前便开始衰退,越来越弱,大约三年前,就几乎辨不出味道了。”
  “真是岂有此理!”旁观的太后忍不住开口斥道,“一个掌御膳先尝的人丧失了味觉,竟然还一直占据着尚食之位不让贤,尸位素餐这么多年,这是欺君之罪!”
  裴尚食叩首道:“妾愿承担所有罪责,以死谢罪。”
  这时皇帝开口问她:“你为何一直隐瞒此事?一个尚食的职位而已,就值得你如此贪恋?朕向你承诺过多次,你若想出宫养老,朕自会赐你厚禄大宅,让你安度晚年。”
  “我要的不是厚禄大宅,”裴尚食难抑悲声,忽然泣道,“不想辞职,是因为我无家可归。我的家,只有尚食局了呀!”
  她恸哭起来,腰深深地弯下去,以头点地,浑身颤抖着,哭声凄恻,尽显绝望。
  “交给御史台吧。”太后冷冷对皇帝道。
  “罢了。”皇帝叹道,“她毕竟是从我年少时起就伺候我饮食的人……何况,其实我并非全无知觉,几年前就感觉到她辨味不准,所以……”
  “所以官家宁愿吃柳婕妤做的膳食。”太后冷笑,又道,“官家仁慈,不想严惩裴尚食,但她隐瞒味觉之事在先,失职贻害东宫于后,无论如何不能轻饶。逐出宫,送去做女道士吧。”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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