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11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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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颁洛看了谢疆一眼,欲言又止。谢疆就像能听见他心里的啰嗦,转头淡淡瞟了他一眼,林颁洛又把话吞回去了。
  谢鸾是个聪明的孩子,功课比那些世家大族里层层遴选上来的侍读都好,又被谢怀挂在腿上在军中度过了小半个青春。如此视野胸襟,本来就是常人可望不可得。如今的谢鸾虽然看着还是个孩子,但内里恐怕已经与同龄人迥异。
  皇帝要立谢鸾为储君,其实一点都不意外。用圣贤书上的标准横量竖比,这样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会是苍生黎民之福。
  但用不着旁人提醒,谢鸾自己知道。
  没想到谢鸾垂手站了半晌,冷不丁地开口说:“二皇兄,为什么人人都想当皇帝?”
  谢疆明知他问的是谁,故意兜了个圈子,笑道:“也不是谁都想当啊。”
  谢鸾被风吹了半晌,大概有点着凉,吸了吸鼻子,笑说:“我知道,二皇兄就不想当。”
  这就有点口无遮拦。林颁洛连忙去看谢疆,谢疆居然挑唇一笑,“嗯”了一声。
  谢疆从小性子乖张,谁也不大待见。
  嫌顾皇后和皇帝吵架吵得烦,就讨厌去问安。嫌他大哥横眉竖眼烦,也讨厌跟他去学骑射。还嫌边上嗡嗡绕的宫人烦,他长到能拿得动笔时的年纪,就拖着鼻涕和铺盖卷往太学门口一坐,死样怪气地赖着不走了。
  宫中嫔妃们叨念起二皇子,都说这性子奇怪,可能是因为潜移默化——从谢疆出生起,就没见过皇帝和顾皇后有过一天好脸,再加上有谢怀那么个火气冲天的大哥,就算是好孩子也捂坏了。
  谢疆早时也怀疑过是那三个暴脾气把他弄成这样的,但等到书读得多了,独处得多了,谢疆越来越明白,谁也怪不得,甚至用不着“怪”,他就是这么个人。
  有人天生就是七情上脸的谢怀,有人天生就是蠢得热情洋溢的谢息,还有人天生就是天地瞩目的谢鸾,那自然也应该有人天生就是见天嫌天冷、见地嫌地脏、见人间了无生趣的谢疆。
  没什么对不对错不错的,天性而已。
  他什么都看不上,什么都不喜欢,再好的东西放到他跟前,他都能挑出不是来。
  别人挤破头皮的做官,在他这里是通身埋故纸的刀笔吏;别人趋之若鹜的皇子尊分,在他这里就是个空荡荡的大宅子,他宁愿住户部的小屋子;更别提那个高处不胜寒的皇位。
  一缸历史的灰尘,埋着夏鼎秦桥、名缰利锁。
  无趣,无趣。
  一股冷风改了风向穿廊而过,谢鸾用细白的手指压了压火红的狐毛领,“……但也不是人人都是二皇兄啊。”
  人跟人是不一样,性子天差地别,处境更是天壤有分。
  谢疆嫌什么都烦,反而被扔进了一地鸡毛待人拾捡的户部;谢怀想要那缸灰尘,想得愿血染朝衣以往,但皇帝偏偏给谁都不想给他。而谢鸾什么都不做,就做他快快活活的小容王,心向往之的一切都手到擒来。
  不过,皇帝如何想其实无关紧要。天子金口玉言掷地有声,但一句话就算裹了二两黄金白玉,那终究也只是句风飘即散的话而已。
  说到底,“皇帝”不过是张材料稀罕的椅子,底下托着那张椅子的人肯继续托下去才做得数。
  就像如今的谢鸾——黎皇后身后站着万千幢幢人影,世家、贵族、皇商、外戚,乃至于南洋港口连接的西洋商人和传教士,万千张贪婪的嘴亟待黄金白银名利荣光填满,亟待选拔出新的一丘之貉,尚且年轻稚嫩、尚且羽翼未丰的谢鸾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谢怀——谢怀或许能用铁腕开拓出更广的疆域、更硬的脊梁,但是,谁说得准同样的铁腕会不会也要打破本就摇摇欲坠的黄金之墙?
  他们就像害怕山海经、列异传里那些莫须有的怪物一样害怕谢怀,更多七分厌憎。
  谢鸾在那些人中间浸淫了三分之一的前半生,他明知道那扇门开之后的答案。那他想要谢疆说什么呢?
  谢疆被问得有些烦,虽然脸上仍是一派春和景明,但林颁洛见他的脾气见多了,一看那要嫌弃人的德性就连忙轻咳了一声,提醒他别跟未来的小皇帝摆脸,不然户部又要砸锅卖铁发不出俸禄。
  一声啰啰嗦嗦的咳嗽落地,谢疆面色稍霁,把目光移回小少年的脸上,神情竟然近乎温柔,“那北济那个小皇帝呢?阿鸾,你说他想当那么个皇帝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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