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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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缱雪继续把他手中的第四粒也变成甜。
  谢刃却泄气:也太没意思了,怎么总是一个味道。
  风缱雪手下一顿,疑惑地问:你不嗜甜?
  谢刃嘴一撇:五味豆只图好玩,少见的味道才稀罕,越古怪越好,谁要只吃甜了。
  风缱雪点头:有道理,那你再吃一粒。
  谢刃高高抛起一粒,张嘴接住。
  璃焕问:如何,还甜
  最后一个吗字还没问出来,谢刃就捂着嘴,脸色铁青地一路冲去角落吐了。
  墨驰震惊地问:他吃到什么了?
  风缱雪答:不知道。
  概括一下,就是二师兄在后山偷偷养的那只鬃毛巨兽躺过的烂草席子的味道吧,他曾在八岁时不幸闻过一回,吐了两天,至今难忘。
  过了一会,谢刃面色惨白地回来,声音都在颤:我再也不吃这玩意了。
  少装,再难吃能有我那粒难吃。璃焕不信,推他一把,头发都乱了,快重新束好,等会还要去冬雪小筑赴宴呢,别仪容不整,给长策学府丢人。
  谢刃坐直:什么冬雪小筑,晚上不是在东陌厅吃饭?
  东陌厅的宴席是普通客人参加,冬雪小筑是私宴,我刚刚才收到两张邀请函。听送信的人说,飞仙居的主人除了亲朋好友外,还额外邀了十余名诗文精彩的大才子,风兄肯定也在其中,你们难道没有接到通知?
  谢刃听得眼前发黑,半天说不出话。
  本以为混上仙船就能万事大吉,怎么居然还有第二茬。
  私宴邀请函,这真的是我能买到的东西吗?
  他心如死灰地趴在桌上,表情也绝望得很,任由谁叫,都不肯再起来了。
  第16章
  仙船上好玩的地方很多,璃焕与墨驰没多久就去了别处,只留谢刃蔫蔫趴在桌上,戳一下动一下。冬雪小筑私宴的票,莫说根本买不到,即使能买到,这回也真的没有钱了。
  风缱雪以为他还沉浸在鬃毛巨兽破草席的味道里,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粒糖:给。
  糖纸晶莹稀奇,谢刃却提不起兴趣,闷声问:你不是不吃甜吗?
  风缱雪笑笑:嗯,替你准备的。
  他始终牢记二师兄在下山前的叮嘱,想要拉近距离,就要无微不至。所以昨日见街边糖果种类繁多,便各样买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谢刃抿了抿糖,舌尖化开清甜灵果味,再看看对面关心的眼神唉,算了,就当是吃人嘴短吧,我再努力这最后一次,往后可就不再帮你圆了啊!主意打定,他两下将糖粒咯吱咬碎,单手按住风缱雪的肩膀:风兄,你在这儿喝会酸梅汤,我去找找璃焕他们。
  风缱雪点头:好。
  璃焕正在看一群小女娃表演幻术,刚到精彩处,人却被谢刃一把扯到角落,脚下差点没滑倒:你干嘛?
  帮我个忙!
  帮你什么忙?璃焕往他身后看,风兄呢?
  先别管他。谢刃压低声音,冬雪小筑的私宴票,你能再帮我要两张吗?
  璃焕迟疑:我倒是能试试,怎么,风兄的诗不行?
  谢刃帮人帮到底,双手接住锅,不,诗很行,和诗没关系,是我不小心把票给烧了。
  璃焕闻言嫌弃极了:你这也太不靠谱。怪不得风兄方才听到私宴时一脸茫然,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人家?
  闭嘴吧你,废话多。谢刃拎着他往主厅走,快,现在就去要,别说我烧票的事啊,就说你要多带两个朋友!
  璃焕反手一拳打向他,两人就这么一路闹到主厅。守门管家听说临江城璃氏的小公子还想要私宴票,答应得十分爽快,没多久就派人送来镂花信封。璃焕拍到谢刃怀中:收好,这次若是再烧,我可就不管了。
  放心吧,烧什么也不能烧它。
  谢刃将票仔细收进乾坤袋,总算能松一口气,他擦一把额上细汗,觉得什么猎鸣蛇啊杀怨傀啊,加起来也不比这趟仙船之行来的惊险刺激。
  不仅费钱,还提心吊胆。
  晚宴设在酉时末。
  冬雪小筑位于仙船偏南的位置,虽不比东陌厅气派宽敞灯火通明,但飞檐绕雪廊柱积霜,看起来清幽别致极了。座位分列左右两侧,左侧为亲朋好友,右侧是各路才子,风缱雪一进门就自觉往右走,结果被谢刃勾住衣领,强行带到了左边。
  风缱雪不解:我们不是靠诗进来的吗?
  谢刃把人按到位置上坐好:这又不是什么严肃场合,没那么一板一眼的,我说想同璃焕他们坐在一起,人家就换了。我要吃这个果子,你猜甜不甜?
  风缱雪把盘子端到他面前,也没再多问左右的事。
  待客人们陆续入座后,飞仙居的主人也准时前来。他名叫落梅生,穿一身星辉袍,衣摆绣繁花影,凤目薄唇,笑起来眼底飞三月春光:承蒙诸位赏脸,今晚船上可热闹了。
  谢刃微微侧身,小声说:我还当他和璃伯伯差不多年纪。
  璃焕道:我先前也没见过真人,只听我爹他们谈天时经常提起飞仙居的梅先生,说他是当今最好的炼器师。
  谢刃继续嘀咕:最好的炼器师,难道不该将他自己关在黑房子里,胡子拉碴嘶,干嘛踩我。
  风缱雪没表情:你声音再大一点,就该传去东陌厅了。
  哪那么夸张。谢刃坐直,好好好,我闭嘴。
  随着一声清脆击玉声,侍女依次送来琉璃盘,菜量都不多,摆得精致如画,能看出飞仙居对这场宴席还是很下工夫的。不远处有琴娘奏乐,她面容生得美丽,手也美丽,柔柔一抚便是小雪漫天,从屋顶轻轻飘落宾客杯里,引来一片喝彩。
  谢刃使了个小术法,将周围一片细雪都拢入手中,捏了个小雪人放在桌上,捧到风缱雪面前:给。
  不远处坐着一名十几岁的小姐,她进屋就发现了这群风流好看的俊俏少年,一直含羞往过偷瞄。这会儿看到谢刃的举动,更是掩嘴笑出声,自己也不好好吃饭了,学他用术法揽雪,却又苦于技艺不精,风刮得桌上杯盘乱晃,惹来身旁长辈训斥。
  风缱雪摇头:教坏旁人。
  谢刃笑:我可没有让她看。
  宴席进行得和乐融融,落梅生身侧一直有人,顾不上四处敬酒,其余人也乐得逍遥,吃吃喝喝轻松惬意。酒过三巡,船外传来一阵美妙仙乐,顷刻间万千灯烛燃起,照得整片夜空亮如白昼。落梅生笑道:修真界最有名望的才子,这回可都聚齐了,我有个提议,不如大家轮番写诗,乘仙船踏紫云,将今夜盛景尽数收归笔下,想来定可流传百世。
  谢刃感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现场作诗这种事,像是神仙难帮。
  但幸好两人是坐在亲友这一侧的,并没有融入那群大才子,所以若肯闷声吃饭,想混过去应当不难。
  琴娘演奏完后,抱起古琴款款施礼,转身翩然离去。
  她走了,厅内也就静了。
  风缱雪正好在此时问谢刃:我也要写诗吗?
  他声音如玉清寒,本就极好听,再加上还是主动请缨,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落梅生拊掌笑道:好啊,这位小公子,请!
  谢刃膝盖发软,一把按住风缱雪的肩膀,手臂爆出青筋。
  他现在很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不是,我只不过喝了一杯酒,你怎么就要写诗了?
  风缱雪看着他:你怎么了?
  谢刃颤声开口:风兄,我多喝了几杯酒,有些晕,你送我回房吧。
  璃焕道:风兄要写诗,大家都在等着呢,还是让他留在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谢刃坚定地攥住风缱雪:不行,不要你,我就要风兄。
  风缱雪安抚地拍拍他:那我先写完诗,马上送你回去。
  谢刃万没料到还能有这种思路,简直目瞪口呆,偏偏落梅生又开始说话:没想到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竟能出口成章,好,好,来,大家且仔细听着,可别漏了半字一句。
  四周鸦雀无声。
  人人满怀期待。
  唯有谢刃目色悲凉,风兄,我真的努力过了。
  风缱雪清清嗓子:好大
  谢刃:我死了。
  席间有人惊呼:好大一条缝!
  谢刃:啊?
  落梅生脸色大变,从座上飞至冬雪小筑外,只见船板不知何时竟已裂开一条巴掌宽的缝隙,最严重处甚至能看到船体内的齿轮机关。这时东陌厅那头也传来一阵骚乱,估计是出现了同样的裂纹。虽说船上人人皆能御剑飞行,不至于跌落云巅,但仙船若四分五裂,飞仙居的多年声望可就彻底毁了。
  来人!落梅生大喝,随我前去主轴处。
  几十名造甲师匆匆跟着他离开,管家则是前往冬雪小筑与东陌厅安抚客人,说只是小故障,请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能修好。
  谢刃盯着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似乎有怨气溢出。
  风缱雪也发现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木板断裂,更像是舱底藏了东西,正在试图撕裂这艘船。
  其余修士一样注意到了空气中细小的怨气,纷纷御剑腾空,但还没等他们看清底下的状况,巨大的黑雾已自船底轰然炸开,如同数千吨炸药一起被引燃,开出遮天蔽日的漆黑莲花,眨眼就包裹住了整艘船!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尖锐恐怖的笑声在黑雾里漾开,刺得耳膜生痛。席间那名十几岁的少女被人潮冲到角落,剑也没握稳,两道怨气如利爪攀上她的肩膀,眼看就要性命不保,幸有一道红莲烈焰及时焚断鬼爪,灼灼照出一方光明。
  自己躲好!谢刃用力将她推下船。
  少女惊魂未定:你也小心!
  雾气遮挡住视线,谢刃找不到其余三人,只有尽可能地将手边修士往船下扔,想让他们尽快逃离这怨狱。
  阿刃!璃焕怀中抱着一个捡来的小婴儿,这怨气在变浓!
  而且力气也越来越大,刚开始像烟,后来像水,现在则像胶,牢牢裹住船上的修士,即便有人能侥幸离开大船,也会被缠住脚踝再拽回来。
  狂风如吼,不久前还灯火明亮、歌舞升平的仙船,此时已变成漆黑的魔窟,在云端摇摇欲坠,处处惨叫。
  一名诗人脚下踉跄,跑得狼狈极了,怀中不忘抱紧带上船的祖传古书。谢刃将他拖离黑雾,刚打算扔下去,诗人却道:还有王兄,王兄李兄慕容兄他们,都在里头!
  谢刃挥手砍出一道红莲烈焰,果然看到角落里躲着七八个人,但黑雾已经融成了泥浆一般的怪物,他心里一阵发怵,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本事冲进这恐怖鬼池,正准备咬牙一试,却听当空传来一声大喝,抬头但见一名灰袍修士御剑飞来,双手扯住泥浆发力一甩,竟将整片黑浆撕离船底,抛向天际之外。
  谢刃不由愣在原地,不仅愣对方深厚的修为,更愣对方修为如此深厚,居然也能容下自己像个小痞子一般,又骗丹券又挑衅。
  壮汉将所有诗人都丢下船,便又赶去别处帮忙。谢刃来不及多想,也御剑去了另一头。
  船底,落梅生已被黑雾牢牢黏住,丝毫动弹不得,衣袍满是脏污。他想破口大骂,可还没骂两句,就被人一把拎了起来,头撞得眼冒金星。
  风缱雪面色如霜,单手玉剑出鞘,刺骨寒气霎时带出一场隆冬暴雪,在巨大空旷的舱内呼啸盘旋。
  黑雾被冻成脆冰,哗啦啦跌个粉碎。
  第17章
  落梅生方才被黑雾打伤,这阵又被冻得浑身挂霜,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多多谢。
  船舱底部到处都是冒寒气的脆硬黑雾,风缱雪问:这究竟是什么?
  落梅生粗喘着摇头:不知道。
  头顶还在传来惨叫惊呼,落梅生踉跄撑着站直,想持剑上去帮忙,却被风缱雪从后领扯住,冷冷命令:替我隐瞒身份。
  落梅生脑子其实还懵着:隐瞒,好。
  风缱雪往上看了一眼,一剑深深插入船底!
  裹满冰针的大风源源不绝灌入舱体,吹得白衣上仙发冠散落,墨发似瀑。极地寒气飞离玉刃,冰晶层叠挂满木板,又骤然膨大向外蔓延。浓稠如莲的黑雾原本已经牢牢裹住仙船,正在得意,却不料竟会有另一道更锋利的冰棱横空出现,自底部急速向上包拢,飞雪肆意盘旋着,瞬间就织成一张巨大而又密不透风的网!
  不断有被冻硬的黑雾掉落甲板,噼里啪啦下雹一般,此时有修士放出照明符咒,数百上千张一起明晃晃飘在半空,众人的视野总算清晰了些。璃焕拉着谢刃后退两步:这寒气又是什么玩意?
  不知道。谢刃伸手接住一块,黑冰在他指间碎成粉末,仰头说,看起来像是帮手。
  待黑雾觉察到不对时,已经大半都被冻硬,余下的只能颤颤蜷在一处角落。
  风缱雪这才合剑回鞘,又提醒一次:别说你在这里见过我。
  落梅生亲眼见识了他纵风降雪的强大修为,又想起那隐于云端的青霭仙府,心中隐约猜到一些事情,立刻面色一肃,拱手行礼:是。
  风缱雪喂他服下一粒疗伤药,正欲转身离去,外头却又传来一阵呼喊。
  原来是那蜷缩躲藏的黑雾,见四周冰晶已散,就想趁黑偷偷溜走,结果被两名修士发现,纵身追了上去!
  黑雾虽被寒霜冻伤,但余威尚在,看起来逃得仓皇失措,却是有意在将那两名修士往远处引。直到确定他们已经远离仙船,不会再有其余帮手,方才猛然转身露出狰狞本相!
  小心!谢刃第一个看出异常,御剑想冲上前,却已是来不及。黑雾再度化成浆,在空中甩出硕大的泥点,噼里啪啦似瓢泼暴雨,两名修士猝不及防,被打得视线模糊,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刺痛,双双失足从高处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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