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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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柠悄悄的瞅瞅主子,又也如主子一样盯着水里的鱼,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名堂,不知道主子又怎么了,在屋里时突然把笔扔了,现在大热天的又出来看鱼,入夏以来就用着一柄什么都没画的团扇,好生奇怪。
  “夏日泛舟,以荷为伞,沉睡不知光阴之须臾。”楚言缓缓念道。
  青柠忍着没出声询问,心里大为疑惑。
  楚言的眼神柔静,轻叹道:“回去吧!”
  这么一来一回,汗出了不少,她喝了碗冰雪甘草汤,降了暑才接着抄写佛经,看到那段话时仍是顿了一下,爱憎恶所由,无爱无所憎,她心里默念着这段话,落笔缓而重。
  日落西斜时,她停笔,让青柠收拾书桌,自己则去叫韩婉宜一同用饭。
  青柠拿起《法句经》,随手翻了一下,看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话,字迹仍是宫阑夕的,但与前面佛经的字迹却不同,更加随性一些,正是楚言在水潭边念的那句——
  夏日泛舟,以荷为伞,沉睡不知光阴之须臾。
  短短数字,朴实无华,却又令人心生向往,难怪郡主忽然去潭边观鱼,原来是观赏这么一幅美景。
  又过十日,楚言终于抄完了佛经,派人把自己抄好的《法句经》送到了迎仙宫。
  太后看着桌上三本厚厚的《法句经》,拿起了赵怀瑾的那本,随便翻了翻放下,换了宫阑夕的,同样看了几页,又换了楚言的。起先神色还平常,没一会儿她皱了眉,往后翻了几页,从榻上坐起来,又拿过宫阑夕的看着,接着嗤笑一声,睇视着周尚宫:“你来看看这两本。”
  周尚宫接过,分别看了看,翻到楚言抄的那本后面时,眼中闪过讶色:“这……”
  太后眼睛微阖,语气不明:“我怎不知茜茜的字是临摹宫阑夕的字?”
  周尚宫思索了一会儿道:“看郡主书写的,前面的字和宫经使的字迹并不相同,后面的才逐渐相似,应当是看的多了,所以字迹也渐渐有了宫经使字迹的形神。”
  “书法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没个一年半载怎么能连字的神也那么相似?不过,只怕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太后淡淡道,手指敲了敲把手,她着实不希望楚言跟东都连璧再有什么瓜葛,这两个都是她看中的孙婿。
  “劫匪一事如何了?”她问。
  周尚宫低声道:“已经处理妥当。造谣郡主的人也已经查到了,婢子善作主张,让光禄寺丞去退了婚,楚大娘子是找不到京官子弟婚配了。”
  太后点头,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
  七月初三那天,外出游历了小半年的江王终于回京,发了帖子让大家在初六那天到木兰小筑相聚。
  韩婉宜身体已经大好,楚言本是想让韩仲安和她一块前来,但他们二人推辞了,觉得与江王等人不熟,担心带来尴尬。
  楚言也不好再劝,到了初六,她让青柠给她梳了简单的高椎髻,发间插了一朵金丝蕊花,一支金雀梅花步摇,换了浅粉色的坦领半臂衫,下着孔雀蓝的齐胸百褶裙,通身简雅清爽。
  天街两旁的梨树桃树绿叶满冠,楚言走到大道上,远远的就见阮珍和武阳骑着马在路对面等候,待走近看到她们二人的装束时,忍不住笑了,居然心有灵犀,都穿了坦领半臂和百褶裙。
  武阳抱怨道:“让我们等了好一会儿哦~待会要罚你!”
  “约定的时辰还没到,我也没有迟到呀!”楚言驱马和她们并排,朝阮珍多看了一眼。
  阮珍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回视之,带着点傲娇的说:“今天看你顺眼多了。”
  楚言也扬了下巴,不甘示弱的回道:“我也看你顺眼了。”
  武阳“噗嗤”一笑,道:“我看你们倒不顺眼了!”
  “那我们打你?到了木兰小筑比试比试?”阮珍挑衅道。
  楚言点头附和:“骑射蹴鞠马球,你可都不如我们。”
  “好呀!连通一气来怼我是吧!比就比,怕你们?”武阳挑了秀眉,见路边的百姓越聚越多,皆都瞅着她们,便催促着赶紧走,一脸迫不及待的想比个输赢。
  楚言和阮珍相视一笑,驱马跟着前进。
  “哎哎哎!等等我们呀!”阮珩在后面叫道。
  “谁理你呢!”鄂王没好气的说,双腿夹了下马肚子,先于他跑到了前面。
  阮珩没法,明明他最年长,怎么老是被无视无礼对待?早知道跟赵二一块了。
  木兰小筑是江王特地购买的一处大宅子,宅子后面专门围了一个马场,可以蹴鞠打马球。平时他们几个要好的时不时会去那里小聚,这次由于江王外出太久,楚言又出了瑶光殿那事,大家已经很久没来了。
  木兰小筑有人专门打扫,每次他们小聚时都会遣散下人,偶尔也会自己动手做些简单的食物,基本都是江王掌勺,他经常外出,长进最多的本事就是厨艺了,甚至自己还会种菜剥鱼。
  进了大门,绕过木兰浮雕的玄关,先看到的人不是江王,而是一个白衣男子,正在屋里摆放茶具。
  楚言一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五郎?”阮珩吃惊,这风头当紧的,他居然敢来,不怕见到赵二和楚言尴尬吗?
  阮珍和武阳往对方的方向斜了眼睛,短短一瞬,就以眼神交流了彼此的想法。
  鄂王瞥了眼发愣的楚言,心里酸溜溜的,一个水泡跟着一个水泡的破了又浮起,浮起又破了,他经常说要娶茜茜,怎么就没人传他们的谣言呢?
  阮珩走过去拍了拍宫阑夕的肩,奇道:“今日倒有闲情逸致,来这里玩了,七郎呢?”
  “江王在后院,”他微笑道,“近日空闲,又遇江王回京相约,怎能不来?”
  “啧啧~还是七郎面子大,哪像我叫你来,你次次都是‘不得空’。”阮珩奚落他。
  他自动忽略这些话,道:“快坐下休息,我煮了茶,很快就好。”
  阮珍率先进去,一双葡萄眼贼亮的朝屋里左右望了望,没见到那只灵活的胖猫,问:“胖元宝呢?”
  “在家里,没带它出来。”宫阑夕歉然。
  “哦!”她一下子蔫了,失落的坐在椅子上,见到他还以为能见到元宝呢!
  楚言却是想到了那张折纸,那句夏日荷伞,眼睛不自觉的朝他身上瞟去,黑色的幞头裹发,一身毫无装饰的白色纬锦翻领袍,简单的银扣革带,只垂着一块忍冬纹的碧玉坠子。她的眼睛不禁在玉佩上多逗留了一下,鲜少见到有人会把忍冬纹刻在玉佩上。
  阮珩瞧见了楚言的视线,偷笑,故意问道:“哟,茜茜,你看哪呢?”
  大家闻言,都朝楚言看去。宫阑夕一开始便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此刻也看向她,想知她要如何回答。
  楚言淡定的收回目光,瞥向他道:“看你这一身花里胡哨的装扮,俗之又俗,毫无美感。”
  如果说宫阑夕通身简单舒适,那此刻站在他身边的阮珩简直浮夸,东都城里最风骚的人就是他了。
  “哈哈哈哈~”鄂王不厚道的笑了,“是吧!我也早就觉得他的常服又俗又难看!”
  被楚言挖苦就罢了,这小子居然也好意思笑话他?阮珩正欲拍案回击,楚言便先于他开口。
  “你好笑三郎?”她嫌弃的睨了十五郎一眼,“近墨者黑,这两年来,你的衣品也是越来越花哨了,是恨不得把金子穿在身上吗?”
  鄂王的笑容戛然而止,这下换成了阮珩嘲笑,他通身的双色宝相花纹紫色圆领袍,如意纹乌皮靴,腰后的革带上坠着六条双玉络子,其中两条还挂了两个小铃铛,虽然不会发声,但也……
  门口传来一声闷笑,温和优雅的声音取笑道:“之前听十一娘说茜茜的性子沉静了许多,今天一见,还是口不留人,哪里娴静清雅了?”
  大家看过去,江王只着白衣黑边的流云纹对襟襦裙站在门口,闲散随意,又平易近人。
  江王是阮淑妃之子,阮淑妃身子不好,常年居住在宫外,没有大事一般不回宫,而江王无心朝政,也从不参与朝政之事。
  圣上疑心重,在积善坊建了一座王宅,所有成年的皇子都居住在九子宅内,分院而居。
  如今,若说谁对皇位不感兴趣,也只有魏王和江王了。魏王是怕,因为他是圣上如今年龄最长的儿子,所承受的压力非常大,以至于每每听到有朝臣提到立太子一事就惶惶不安;而江王是喜欢自在,从皇宫搬出去后,就开始四处游历,过得极为潇洒。
  而在九子宅之前,圣上还建过一座五王宅,让自己的五个兄弟住在里面,直到年老了才让其分别去了封地。若是不争,将来江王鄂王的结局难免会和他们的叔伯一样,在奢丽狭小的宅子里慢慢老去,这还是好的结局。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被诬陷谋反的大王也有的是例子。
  江王能自由出入京城,既是圣上的偏爱,也因他的妻子都在京中。
  楚言看到他,站起来,颇窘的低声道:“好久不见,七郎。”
  “是好久不见,”他走进来,让大家坐下,看向楚言道,“还是有所不同的,守礼了不少,以前可是和阿珍一样,见我回来就冲我要礼物的。”
  他不说还好,说了阮珍立刻伸出了手,理直气壮道:“礼物礼物!”
  江王故作头疼,摊手道:“晚会儿就给你们,一箱子东西,随你们挑,”然后看向阮珩和鄂王,故意道,“我有几身便服都在厢房里,你们要不要换下这身华丽的衣裳?”
  “七郎!你也……!”阮珩郁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鄂王就直接了,让宫阑夕帮他把玉络子全部摘下来,尤其是那该死的铃铛,说让宫阑夕带走给元宝玩儿。
  屋子里正热闹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就见襄城和孙结香正走进来,后面还有赵怀瑾和孙常华。
  第26章
  大家站起来出门迎接, 打过招呼后,孙结香走向楚言道:“你的表兄表妹呢?怎么不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等下次吧!表哥说咱们许久未见,他们算是生人, 担心咱们会玩的不尽兴。”楚言道。
  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之前不好登门打扰, 听说韩小娘子跟你长得颇像,我还以为这次能见到呢!”
  楚言微蹙了眉, 最怕的就是日后他们见到韩婉宜时会说出这些话, 没人喜欢被人说长得相似。
  襄城看到了楚言的细微表情, 上前一步道:“大家进去再聊。”
  落座时, 赵怀瑾坐在了楚言对面, 抬眼就能看到她。但这位置是鄂王的,他也是特意选的。
  阮珩在他抗议之前,拉着他坐到了别处。宫阑夕暗笑,鄂王真是孩子气。
  其实这番小动作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偷笑之余,一时竟不知该起个什么样的开头,谣言不提是不提,但这三个当事人都在, 都还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实在令人不知说什么好。
  楚言垂眼, 注视着平放在膝上的双手, 当做没看到他们无聊的行为。
  还是阮珍问了江王此行经过,顿时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而江王最怕的就是他们硬要他讲经历, 每次还都要求一定要讲的有趣。
  “七郎说书的本领也是越来越强了。”赵怀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难得奚落道。
  江王口干舌燥,摇头苦道:“以后我都可以以此为生了。”
  鄂王羡慕的紧:“七哥,等我从皇宫搬出来,你带我一块去玩儿。”
  “都多大人了,还总是想着玩儿。”阮珍啐了他一句。
  鄂王张口欲反驳,最后到底还是哑了声,悻悻的没说话。
  江王笑道:“等你搬出来再说。这次从南方回来,我带了不少河豚,不怕小命呜呼的,待会儿可以尝一尝。”
  “河豚!”鄂王大叫一声,双眼泛光,一脸垂涎,“老早就想吃了,但阿耶从来都不让碰。”
  “这是用命来赌吃的呀!”阮珩感慨,贱兮兮道:“十五郎,不要让我失望哦~”
  孙常华不怕来事的怂恿道:“放心,先前七叔说了要吃河豚,所以我已经备好了菘菜、蒌蒿、荻芽煮汤药,十五叔真要中毒,喝了就是。”
  鄂王气的分别捶了两人一把,红着脸囔囔道:“走走,宰河豚去。”
  郎君们都去了后厨,襄城她们则打算去后院的河渠那里,准备等会儿行酒令要用的东西。
  等男子的哄闹声消失后,阮珍这才摇着头说:“十五郎还是这么吧啦吧啦、咋咋呼呼的,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怎么?成熟了你要怎么办?”武阳意味深长的问。
  阮珍下意识的想白她,却看到其余三人都略微讶异的看着她,她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朝她们一一瞪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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