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承王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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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千娇万宠长大的人,骨血里淌着尊容娴雅,说是要回浮图塔去,却一身素衣,颇有种慷慨就义的凛然气度。梁同姝坐得笔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反观梁鸢,因为被午觉被打扰,所以神色恹恹的。没骨头的赖皮蛇半窝在圈椅里,身子软绵绵,素日里惯会勾人的眼半眯着,再浓密的睫羽一掩,看不出神情。
  两杯香茗摆在中间,却没有人伸手去拿。
  良久,梁同姝开口道:“小鸢。我要回去了。”
  梁鸢淡淡点头:“好走不送。”
  王姬却没有动,而是继续问:“你……和不和我一起走?”
  梁鸢这才因为惊讶睁大了眼睛:“和你?去浮图塔?我失心疯了不成!”她冷笑,“富贵时不见你来找我,要去受难了,到时时刻刻念着我。我哪里敢当!”
  梁同姝看见她起身时牵动了领口,露出薄衫下斑驳的红痕,心中忽然一阵钝痛,紧接着就掀起了滔天酸浪。
  从前在禁宫中,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丹阳城中最娇贵的那朵花,是所有人都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她梁鸢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品行,样样都不如自己,是禁庭中卑微、又不起眼的一粒沙。
  谁道苍天无眼,风水轮流,如今大楚灭了,她成了阶下囚,权势化作了泡影,原本以为依仗着姿色能攀个好去处。结果……结果那个人男人在节骨眼上把自己抛下,教她赤身裸体的等了整整一夜!之后便将自己抛在脑后,偏疼起这小家子气的狐媚精去了。
  本来她心灰意冷,傍不上这颗大树,便想着回浮图塔去。大秦攻楚一事本就师出无名,燕帝即便不能主持公道,好歹要保住他们这些梁氏血脉,免得场面太过难看。塔里的几个郎君酸儒虽然本事不大,却都是真心待自己,好歹不会叫自己真没个着落。
  可是……
  凭什么!
  她梁鸢凭什么可以不受亡国之苦!凭什么可以怡然自得的坐在这里,喝着她从前连看一眼都不配的香茗!凭什么可以得到那个人的青眼!
  到底是哪里不如她!
  她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巡梭,最后落在她饱胀圆润的胸脯上,在心里暗暗骂:婊子。
  面上却微拢黛眉,作出副忧心的模样道:“难道小鸢想一辈子以色侍人?侍得还是……咱们灭国杀父的仇人?且不说他日父母泉下有知,事情传到同俦那儿,也……”
  “梁同俦死了。”梁鸢端起茶一口饮尽,淡淡地又补充道,“我亲手杀的。”
  梁同姝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少女,只觉得脊背发凉:“……你说什么?怎、怎么能……”
  “怎么不能?!秦人攻进来,他们临了还想着将我扮一扮,好出去送死。用我的命,去换他们宝贝儿子的命。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该死?谁要我死,我就要谁死!”梁鸢绷着脸,神色阴沉,“他们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梁同俦是你的兄弟,也不是我的。你也不用唤我什么‘小鸢’,就像从前在宫中时那样,继续叫我‘野丫头’罢。”
  梁同姝沉浸在梁同俦的死讯带来的巨大冲击中,根本没听进梁鸢又说的话,只是哆哆嗦嗦的拿手指着她的鼻尖:“你、你……你疯了吗!同俦不光是你的亲弟弟,也是大楚复国的希望!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
  梁鸢噗嗤一声笑出来:“我道你从前备受喜爱,想来总有什么过人之处。没想到竟也如此鲁钝蠢笨。”她拿手比了比梁同俦的模样,“那日我带着他走,前是敌军,后是猛火,他都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耍他的世子脾气,叫我背他——这种只会吃和哭的废物,你竟相信他能光复楚国?”
  “你不懂!同俦他生的那日天降祥瑞,凤凰啼泣,是百年一遇的吉兆。那是他的命!他注定是可以兴盛大楚的人!”
  “你才不懂!他是戌时生的,坠地时早就入夜了。那日伴着五色云霞出生的是我!”
  梁同姝见梁鸢神情倔强,眼神坚定,当即明白了这是她的伤心处,知晓了她的委屈,旋即就往她心窝子里捅:“呵。是么?我道你个洒扫宫女生出的野种怎么一直死皮赖脸的活着,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该不会……你留在霍星流身边,也是觉得自己是什么天命所归,终有一日会复兴大楚吧?哈哈哈哈哈……痴心妄想!烂货生出来的贱种,竟还妄想天命!凭你,也配?!”
  梁鸢到底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被这么一刀一刀稳准狠地直戳痛处,当即白了脸,眼角赤红,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狠狠掐着大腿根,拼命要把汹涌而来的泪意憋回去。
  不能哭。
  不能哭。
  这些人不配。也不值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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