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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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觉得意外, 反而有些恍惚起来, 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让她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就像是只要她一回头,就能再次瞧见那张兴高采烈的笑脸,就能再次听到那个满是惊喜的声音:“柴大哥!阿姊, 是柴大哥!”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回去,然而她身后的桥面上什么也没有,那笑脸, 那声音, 早已如雾气般消散得干干净净,在漫长无尽的时光里,再也不会回来。
  凌云并不觉得有多么失望,只是在这一刻里,还是久久地透不过气来。
  小鱼原是不情不愿地跟在凌云身边, 见她突然回头不语, 眼睛顿时一亮:“娘子, 咱们是不是要回驿站去收拾那个该死的女人?等她回了长安,可就更不好动手了!”
  宇文娥英?凌云的目光凝了凝,在桥东的柳荫里,依稀可以看到驿馆和驿馆边的那队车马。她离开水棚前,他们就已陆续往驿馆里走了,此刻竟是依旧看不到队尾,他们走得是如此从容而招摇,仿佛是在告诉所有的人:她宇文娥英回来了,毫无损伤,毫无愧疚,依旧在安享着她的荣华富贵!
  她真的,该死!
  但还不是现在,不是以别人算计好的方式。
  凌云冷冷地看了最后一眼,转头一抖马缰:“我们走!”
  另一边,柴绍也已来到桥头,见凌云和小鱼过来,忙带住了马头,上下看了凌云两眼,脱口问道:“你……你们还没有等到人?”
  小鱼没好气道:“自然早就等到了,眼下那女人就在驿馆那边摆谱呢!可娘子说事情不对劲,怕是有诈,要先回去再说。”
  柴绍顿时松了口气:“三娘说得不错,我也刚收到消息,宇文氏身边的人是不大对劲,咱们的确该回去从长计议。”说完又踌躇了一下,方问道:“你们眼下准备回哪里?”
  凌云微觉诧异,小鱼已答道:“自然是回鄠县。”
  这答案原是意料中事,柴绍的心里却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滋味。按照玄霸的遗愿,如今他已被安葬在鄠县的庄园里,在他喜欢的那片桃林边上。而凌云这几个月以来,除了跟宇文家周旋的那几日,其余时间都住在鄠县。柴绍也常过去小住。因凌云还在为玄霸服丧,他们自然是分院而居。两人相处的机会其实并不算少,但他却隐隐有种感觉,在凌云心里,自己依然只是“柴大哥”,柴家依然还不是她的“家”,自然也谈不上“回去”。
  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说到底,还是得怪他自己!
  柴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拨转马头,默默地走在了前头,倒是凌云想了想问道:“柴大哥,你是从哪里收到消息的?”像她们,人虽在长安,却自有李家的人手在洛阳盯着此事,宇文娥英的举动当然瞒不住他们。师傅听说之后已先过来跟了两日,回去后才让自己和小鱼来这里等着。当时她便知道情况定有不对,待瞧见宇文娥英身边那个目光锐利的婢子和那几个脚步沉稳的仆从,才知道不对在什么地方。可柴绍并没有瞧见他们,他怎么也会知道?
  柴绍回过神来,苦笑一声解释道:“我有朋友常来往于两京之间,前几日说起看到了宇文氏那队人马,我便让三宝去跟沿路驿馆的几位兄弟打了招呼,让他们多留意这一行人,结果今日早间有人过来送信,说宇文氏身边有不少好手,队伍看似散漫,实则将宇文氏护卫得极为严密,驿馆的人都近不得身。我听着便觉得不对,赶紧去了鄠县,结果沈前辈说你们已经来灞桥了。”
  沈英倒是让他不必担忧,说凌云绝不会轻举妄动,他却实在放心不下——当初遇到宇文承趾时,凌云出手是何等的干脆,更何况是宇文娥英这个真真正正的仇人?没想到凌云还真的忍住了。
  转头瞧了瞧凌云越发沉静的面孔,柴绍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凌云默然点了点头,没错,比起宇文娥英身边有高手护卫来,更不对劲的就是这种“看似散漫,实则严密”,更确切的说,是看似招摇过市,实则守株待兔,她已经猜得出这是谁的手笔了。
  小鱼却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算什么不对?她这种贪生怕死的人,又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找些高手防护算不得稀奇!再说,多严密的看护也会有漏洞,我就不信抓不住这漏洞!不管怎么说,去试一试,总比这么干看着不出手强吧?”
  凌云有些无奈地瞧了小鱼一眼:“你看不出来么?他们就是在等着咱们出手!”之前那两次她们能在宇文府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拜帖、送上眼珠,是因为她们准备已久,早就算准了宇文家的每一步应对,小鱼在宇文府就潜伏了足足半个月,以有心算无心,自然容易得手;而后来她立刻回了鄠县庄园,以那里的地形地势,只要守好山路入口,外人便无法轻易混入,再加上还有个小鱼,宇文家派来的探子连命都保不住,更别说能查探到什么消息了。
  但大概也正因为宇文述探查不出她们的底细,这一回,宇文娥英身边才会出现那些高手——既然不能派人来查,那就做好一个陷阱,等着她们来跳,就算留不下她们的性命,至少也能试探出她们的虚实。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宇文述想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说不定一步步的后手都早已安排上了,就等着她们跳进这个陷阱,等着她们暴露出真正的实力。
  这一次,是宇文述早就布置好了一切,算计好了一切;是她没想到宇文娥英居然能全身而退,等知道的时候,已失去了先机,没有太多取巧的办法了……
  柴绍这一路上已将事情琢磨了几遍,闻言点头叹了口气:“没错,此事多半是那宇文老贼的手笔,咱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中了他的诡计。”
  小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就什么都不做了,三郎的仇也不报了,就这么看着那女人招摇过市的恶心人?”
  当然,不行!
  凌云默然握紧了缰绳,在掌心的微微刺痛中摇了摇头:玄霸的仇,一定得报,就算豁出命去,她也得报;更何况什么都不做,同样是一种暴露,甚至是一种更明显的暴露……
  柴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道浓黑的剑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半晌才道:“此事的确难办,只怕洛阳那边,也得多派人去盯着些,如今圣心难测,宇文述又最长于拨弄是非,须得防他再出杀人不见血的阴招。”
  是啊,是要防着……凌云突然觉得眼前阳光刺目,原来这段河岸边柳荫笼罩的道路已然走到了尽头,阳光无遮无拦地照了下来,照在了她的脸色,也照在前方这条一马平川的大路上。凌云心里一动,下意识地一勒缰绳带住了坐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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