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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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遗直笑着点头,“是这个理。女孩子喜欢得东西,我们看不透,自然聊不来,以后倒是该学学了。”
  程处弼怔了下,惊讶地看一眼房遗直,见房遗直正一脸常态地垂眸饮酒。程处弼心里冒出了许多疑问:房遗直关心妹妹,想多了解一下女人的心思,到底算不算什么奇怪事?或许是自己思虑太过,没见过世面?
  程处弼随即见房遗直对自己举杯,程处弼立刻就忘了之前的疑惑,开开心心与他饮酒,顺便聊了聊朝局如何,百姓生计如何,倒是从中获益匪浅,令程处弼有种井底之蛙终于跳上地面的感觉。
  ……
  太极宫,立政殿。
  李明达穿着红狐领披衣,靠在廊下,发呆地望着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离上元节还有十五天,李明达已经开始发愁该如何找借口让自己能在那么重要的一天可以顺利离开皇宫。
  理由不太好找,她阿耶一直那么疼爱她,如何能舍得她一个人在宫外过节?
  当初她应房遗直这个要求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在外头过节而已。但是而今越来越临近约定的日子,李明达准备兑现承诺之时,才发现这个要求其实比她想象中的更难。
  房遗直果然是个狠的,出这样的难题给她。
  李明达努力的又想了想,叹一声,然后低头犯愁地拽了拽手里的绢帕。
  刚刚从定州赶回来的魏王李泰,在立政殿觐见李世民完毕,就要来找妹妹李明达。
  李泰本是直奔着李明达所住的屋门而去,忽然被告知她人在屋后了,忙转路就去屋后面找她。却见李明达一脸愁态地靠在墙边,已然和漫天飞舞的雪景融成了一幅画。
  李泰看得赏心悦目,也就没想打扰她,远远地观望。
  李明达知道李泰来了,听其脚步声忽然停住,就好奇地他为何不走了,转头看他。
  李泰一怔,没想到自己已然被妹妹发现,立刻面带微笑,高高兴兴地走到李明达的身边。
  “四哥回来了!”李明达惊喜道,又问李泰这段时间在定州过得如何。
  “一切都还算顺利,我想着等来年再多留半年,把上一任留下的麻烦彻底解决了再离开。我毕竟是皇子,在处置安排事情的时候,人家多少会看着我的面子有所忌惮,所以办起事情来比别人更容易些。定州前任刺史的贪污案,真是留下了太多的麻烦,好在问题都在慢慢解决中,而且阿耶刚刚也同意了我多留半年的请求。”李泰说罢,就立刻自省道,“瞧我,大过节的,怎么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没事,我爱听。”
  李泰随后问明达在这里站了多久,得知已经有一柱香的时间,赶紧催她回屋。
  “可别受凉了,二十妹的事还不够警醒你?赶紧痛快跟我回屋。”李泰说罢,就带着李明达回屋,又叫人熬了姜汤给李明达驱寒。
  “我穿得多,根本不觉得冷。”李明达笑着解释道。
  “那也不行,总之你必须听话的给我喝了。”李泰威胁李明达道,“不然你就甭想得到我从定州给你带回来的好东西。”
  “好好好,喝。”李明达接了姜汤之后,就一口口地喝干净。
  李泰让李明达和他仔细讲一讲常山公主病逝的经过。得知萧才人从中作祟,气得他连连唾骂数声。
  “活该她死了。”接着,李泰就问李明达,“那萧才人到底拿了二十妹什么把柄了?”
  李明达看眼李泰,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当时父亲没有问,萧才人和侍女也没有说。”
  “那这么大的事,你们竟没有一个人问清楚?”
  “自然会有人问清楚,再事后呈报给阿耶。这个受威胁的秘密必然见不得人,也不会怎么好听,不然二十妹也不会因此受辱,心甘情愿地受萧才人的摆布。当时大概因为我和二十一妹在场,才略过不说的。那个青竹在宫里当了多年的大宫女,做事说话也知分寸,很识趣的。”
  李明达告知李泰自己的分析,言外之意希望李泰也不要追究此事。
  偏偏李泰听到李明达的这些话之后,反而更好奇其中的缘故为何。眼珠子动了动,虽然嘴上应承李明达,但心里头还是很想弄清楚缘故。
  “人死不能复生,留给我们的都是好的回忆,也很好,不是么?”李明达抬眼,对上李泰的眼。
  李泰怔了下,想想妹妹所言有理,不过他还是难掩好奇之心。李泰从李明达那里告别之后,就趁机打发人去打听。准确的消息倒没有,不过倒是发现萧才人出事之后,大吉殿有个小太监也没了踪影,死活亦是不知。
  “常山公主和个太监能怎么,再说常山公主才多大,这谣言也忒能瞎传了。”李泰搓搓下巴,觉得这真正的原因到底为何已经是个迷。也罢了,就不去追究,正如兕子所言,留个美好的回忆不受污损也很好。
  立政殿。
  李明达因忆起常山公主,就翻开常山之前给她的一幅画,看画上右上角的题词,竟有些似曾相识,是字数递增的藏字诗。
  “撕了,烧了。”李明达道。
  田邯缮怔了下,本欲问何故,又见公主脸色很是不好。田邯缮赶忙接过画卷,撕烂了之后,就扔到炭盆去烧。
  李明达看着火苗渐渐吞没了“大吉”两字,最后“弟”也被烧了。这时候门外传来方启瑞的脚步声,李明达方转过身,整理衣着,去赴除夕守岁宴。
  李世民与在宫的子女,以及后妃们一同高高兴兴地守岁等到深夜后,便觉得乏累立刻上身,打发众人散了。李世民随即被田邯缮搀扶,就一个人在立政殿宿下。自长孙皇后去世以来,每年除夕夜李世民都会选择睡在立政殿,且不会叫任何一名后妃伺候。因这一天,本该就是属于他和皇后同榻而眠,迎来新的一年的日子。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在这一天替代长孙皇后的位置,以后也不会有。
  方启瑞伺候李世民更衣之后,就床上的帐幔放下,请李世民安寝。
  李世民因忽然思及长孙皇后,心中哀伤悲泣,竟没有半点睡意。他睁着眼睛发呆,然后叹了口气,问身边守着的方启瑞,“那个小太监处置了?”
  “禀陛下,已经送到长安城外安置,也给了足够的钱。那孩子倒是单纯,至今都不知自己和别的太监不同。”方启瑞随即行礼,感慨陛下仁慈。
  “老了,容易心软。人都死了,我还计较什么。”李世民得知那个威胁常山公主的秘密后,确实暴怒过,毕竟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会免不了恼火。但是思及常山公主就是因为守护这个秘密几番受辱,被人挟制,甚至因此忧虑过重而身死亡。李世民心里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当年他宠幸崔氏,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其诞下常山公主之后,李世民就再没去过崔氏那里。直至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崔氏死了,李世民才想起后宫里还有这么个人,也才念及有个常山公主。想想这个女儿,最后被一个区区才人给逼死了,也是可怜的。她那份守护亲人的心,李世民感受到了。大概也是想到了长孙皇后生前一贯仁慈悲悯之心,为了祭奠她,也便放了那无辜的孩子一马。
  李世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竟能做出做出这般大度之举,差点都不认得自己。
  初一,清早。
  李明达就高高兴兴地来给李世民请安,还奉上了她亲手熬制的红豆银耳汤。
  李世民一边美滋滋地喝着,一边还不忘笑话李明达,“又是红豆银耳汤,你是不是就会做这一种?”
  “阿耶嫌弃就不喝,四哥还等着喝呢。”李明达说罢就要伸手夺回来。
  李世民瞪她一眼,忙转身不许她抢,一口喝完了,忙又要了一碗。
  “阿耶,您真仁慈,兕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像您学习。”李明达崇拜地看着李世民道。
  李世民愣了下,转而放下手里新盛上来的汤,一脸防备地看李明达:“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夸赞起阿耶了?”
  “因为阿耶好呗。”李明达高兴得给李世民捏捏肩,然后歪头又说了一嘴的甜话,把李世民哄得哈哈直乐。
  “阿耶,这汤您喝完了么,还要么?”
  “喝饱了,不然还能再喝。”李世民笑眯眯地高兴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明达别有意味的眼神。
  “那喝了人家的汤,阿耶就要答应一件事。”
  第113章 大唐晋阳公主
  李世民抖了下眉毛,“越来越胆大了,你竟连阿耶也敢算计?”
  随即李世民就慎重一张脸,让李明达且说说看。
  “上元节,兕子想在梅花庵过。”李明达对李世民嘻嘻笑。
  李明达生怕他开口就拒绝,立刻先扯了李世民的衣袖,分散一下他的注意,让他别立刻回答自己,可以先思考一下。
  李世民垂眸看一眼李明达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转即精明地抬眼打量她,自然是把李明达小心思都看透了。
  “好,就听你说说理由。”
  李明达准备了一肚子说辞,但在李世民的审视目光下,千言万语就化成一句简单的说辞。
  “想祭拜一下阿娘。”
  “祭拜你阿娘,什么时候不可,非要在上元节那天?”李世民立刻怀疑地打量李明达,“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每年上元节都在宫里过,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乐呵,可九泉之下的母亲却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节。兕子忽想起这个,心里内疚,觉得心酸。阿耶要忙于国事,要为天下苍生操心,也要在年节犒劳众臣,必然抽不开身,兕子便想着今年替阿耶去安慰一下母亲。”李明达眨眨眼。对于她父亲来说,当下只有长孙皇后这一个理由可以说服他。
  李明达在心里小小愧疚了一下,她发誓她回头等上元节到了梅花庵,一定会好生念经,给母亲赔罪。
  “你想好了?”李世民凝视李明达。
  李明达抿着小嘴,点点头。
  李世民垂眸思量了下,竟然也没有再质问啰嗦什么,随即点头就应承了。
  事情意外的顺利,李明达高兴地谢过李世民,然后诚挚地向李世民表达谢意。
  “阿耶,兕子以后天天给您熬汤喝。”
  “可不用,仔细你的小手。”
  李明达兴奋道:“没事,非得把手养得白白嫩嫩做什么,兕子不在乎这个。”
  “我在乎啊,天天吃吃一样东西会腻。”李世民实话实说地感慨。
  “阿耶,我伤心了。”李明达扭过头去,不想理李世民。
  “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了,你还伤心,不然的话我收回前话?”李世民逗她道。
  “别别别,兕子跟阿耶开玩笑呢,以后阿耶想喝,兕子再给阿耶做。”李明达笑嘻嘻说罢,就陪着李世民又呆了一会儿。等有大臣赶着来为过去的一年总结和歌功颂德,李明达就赶紧告辞,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世民抬手示意臣子们先不必说话,他望了一眼李明达离开的背影,招手示意方启瑞过来。
  “我瞧着这丫头有点别的心思,派人跟着,查查端倪。”李世民吩咐道。
  殿外的李明达听到此话之后,立刻停了脚步,赶紧吩咐田邯缮打发亲信去传话给房遗直,告知他自己已经信守承诺了,言出必行。
  田邯缮前脚刚走没多久,方启瑞就出来了。
  李明达假意慢走,转头偶然瞟见方启瑞。方启瑞自然要来给李明达行礼。
  “正好要给你样东西,你随我来。”李明达不容分说,就转身走在前面。
  方启瑞迟疑,“可奴——”
  “是有急事么?”李明达问。
  方启瑞见晋阳公主就在眼前,也不算什么耽搁,笑着说没事,随后就跟着李明达进了屋。
  李明达就把一封信递给了方启瑞。
  “这是?”方启瑞怔了下。
  “你老家可有母亲弟弟?”李明达问。
  方启瑞震惊,忙接过信打开看。
  李明达则继续解释:“也不知真假,前两日有人在宫门附近的大街上转悠,被守城禁军拿了。程侍卫刚好路过,听那人提起你的名字,就卖了个人情,把人留下了。仔细去问,听这男子说是你幼弟,家中老母去世前托人代笔留了一名封信给你。而今人去了,留着这唯一的遗愿,他怎么也想完成,就巴巴的赶到长安城来想送信。程侍卫做不了主,就问了我。昨儿个守岁都是人,我也没办法给你。”
  方启瑞抖着手抓信,眼泪哗哗直流。方启瑞看完信之后,直点头,从信上所述的内容来看,确实是他的母亲。方启瑞立刻就冲着南方跪地磕头,向已故的母亲赔罪。
  之后他起身,就对李明达说道:“奴自打三十年前自愿入宫做了太监之后,便不得机会知道家里的情况。奴当年进宫换来的钱,是给生病的老父治病的,却没想到还是没救得了他,而今连娘亲也没了。”
  方启瑞叹毕,就再三谢过李明达,恳请求问他的弟弟的情况,而今日子过得好不好。得知他已经娶妻生子了,不仅有十几亩地,还养了两头牛。方启瑞颇感欣慰,恳请李明达能帮自己给弟弟传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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