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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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脸,漂亮的眼睛突地亮了起来,殷勤地说:“没事,就是只志向远大,想学飞的鸡。大黄已经把它拿下了!宓……同志是吧?”
  这小子原本长得还挺俊秀,这么讨好地一笑,嘴角歪歪地向上一弯,顿时显得有三分油滑,七分邪气,不像是个正经人。他手上拎着一只毛羽零乱、歪着脖子,正有气无力挣扎的大公鸡。
  一只毛光水滑的大黄狗半蹲在他身边,瞪着圆溜溜的小狗眼,跟着它的主子一齐盯着眼前的姑娘,一边噗噗吐着嘴里的鸡毛。
  昨天见过的那位阿乔正站在这个年轻人身后,挡住了后面几个男知青的步伐,他高高瘦瘦的身材比那笑容讨厌的年轻人高了半个头。
  阿乔微微垂着头,目光全部都停留在年轻人的身上,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宓采苓直觉地打了个哆嗦,只觉一阵阴沉的寒意扑面而来。
  石大队长站在院子里稍远处,看她这边没什么事,就喊了声:“宓同志,这是黄林生产队的热心群众曹富贵同志,他听说你们是城里来的知青,就想来拜访,顺道给你们送点吃的来。”
  说完,他叫过几个男知青,又接着拉开嗓门继续和他们聊生产劳动和岗位分配的事情。
  宓采苓迟疑地冲面前这位“热心群众”笑了笑,到底还是不太愿意得罪当地人,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还是特地送鸡来慰问的,就算……笑得像个坏蛋,那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多谢你啊!曹富贵同志,乡亲们可真热情啊!感谢,感谢!这个鸡,哎呀!采苓,你会不会做?我可只会吃啊!”于胜男一听说有鸡,立时从宓采苓身后挤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惊喜地叫道。
  “采苓……采苓采苓,首阳之巅?好名字,好名字,伯父有学问,有意趣,品格高洁啊!”
  曹富贵咂舌而赞,眉飞又色舞,狠狠拍了几下马屁,这才想起,哎?说不定人家是彩色的铃铛呢?说不定人家不愿意提这种没有革命气息的旧式名字呢?可别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咦?你也懂诗经吗?采苓的大哥就叫甘棠呢!”
  于胜男很惊讶,她还是听采苓姐无意中说起才知道,她家几兄妹的名字都出自诗经呢!没想到这山里的小子居然也懂,看他这小坏蛋的模样,也就十七八,倒是知道好色而慕少艾了。
  突地想起现在可不兴这些古文,破四旧呢!提起来万一又多事,她一咬舌头,忐忑又不好意思地望了眼采苓,赶紧闭嘴。幸好,那小子似乎很识趣,也立时转了话题。
  “哪里哪里,只是略懂一二。对了,这鸡要是你们不会做,我来!哎,这位女同志你那什么表情?我可是能做一手好菜,什么白斩、红烧、葱油都不在话下,手艺不比你……”
  曹富贵贼眼烁烁地盯着宓采苓那张娇柔又清秀的脸庞,嘴里漫无边际地吹着,就像只瞧见了目标的花孔雀,正想要显露显露他富贵哥的能耐,突地,袖子被小乔重重拉了把。
  “哥,我们和钱姑爹约了,要去买那个废农机的,石队长他们等着呢,时候也不早了。”小乔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唉!真是,真是不巧,刚好有点事约了人。这样,下次我做点好菜请你们吃,采苓同志,还有……那谁谁谁,大家一起尝尝我手艺啊!”
  曹富贵恋恋不舍地被小乔拖着出了知青点,两眼还在发光,喃喃念着:“啧啧!简直就是照着我心里想的模样长的,漂亮,名字也好听,采苓采苓!嘿嘿嘿!没白亏我编个签文跟阿奶说要晚婚啊!城里的知识青年,脾气好象也不错,就是胸小了点……”
  乔应年急急地拉着他走在山路上,心里像是被把火燎得发烫,生痛。
  他闷头赶路,突地低声问道:“哥,你……看上她了,要娶她做老婆吗?”
  这些年,富贵哥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城里女人,可是,从来没这么上心过。
  “哈哈哈,你也看她不错吧?老婆么,总归是要娶的,当然要娶个漂亮能干,有学问的。你别看咱家阿奶,如今年纪大了,当年那可是一朵娇花,见过世面又有学识,阿爷娶到她这辈子才慢慢顺起来,就我肚里这点墨水,一大半都是阿奶教的。
  这种好女人就叫旺夫啊!”
  小乔突地站住了,抬头盯着富贵哥的眼,极为认真地问:“你喜欢她?只是见了一面,就,就喜欢了?”
  曹富贵一楞,又嘿嘿嘿地笑了,贼眉鼠眼地杵了一把他一手养大的小崽子,露出男人都懂的笑意:“漂亮谁不喜欢啊?”
  娶老婆不就那么一回事?要说有多喜欢……就见了一面,难不成还会像戏文里那样喜欢得要死要活?人家梁山伯与祝英台还要同窗几载才生死相许呢!
  他这么一想,琢磨着好像、似乎也不太那么对劲。
  这几年,也不是没在城里见过漂亮的小娘,偶尔见着几个不错的,多瞧了几眼,总是会有这事那事夹缠,害得他一把年纪了,到如今都没开过荤,时不时就靠五姑娘泄把火。
  曹富贵也知道,有几次就是身边这小崽子捣的乱,也揍过他几次,每次这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的家伙都是闷声不吭,跪趴在他膝边任打任骂。这还哪里打得下手?
  他也知道,小乔自小让他娘还有孙家人那么对待,这是心里有郁结,怕自己把他给丢下不管。
  他富贵哥自己都是个歪把子梁柱,想想梦里“乔应年”的凶残样,如今能把这孩子拉拔长成这么个不算太歪的狼崽子,就已经算是积了大德了。
  其实,说心底话,他这几年对金玉器物的兴趣,大概还比对小娘们的兴致大些。要说对哪个小娘有过什么猴急的心思,恨不得拖回家当媳妇的,啧!仔细想想,还真没有过。
  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碰上这么个漂亮有学问的“知识青年”,那还不赶快下手?手快有,手慢无啊!瞧那几个男知青,尤其是那豆花脸的小矮墩,那点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哼哼!就这样的,还想和他富贵哥争?让他瞧瞧什么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转眼望望小乔,有些奇怪这小崽子不同往日的阴沉,转脸也就撇开了。
  唉!孩子越大,越难懂这些小崽子的心思,整日想一出是一出,那张脸阴半天、晴半日的,高兴起来能笑得春花灿烂,莫名其妙就一脸这样的死德性。
  曹富贵如今可学会怎么对付这种熊孩子了,邹校长都说了,这叫“叛逆期”,法子两个:要么揍,要么就——不理他!
  揍有些揍不下手,那自然就是不理他。等过个半天,小崽子回过神来了,就还是那个孝顺听话的狼崽子。
  县农机厂的事倒是要赶紧。
  如今形势乱糟糟,姑爹都讲了,要是不把这些农机买回去,说不定就被砸了毁了。
  曹富贵如今最看不得这样糟蹋东西,就算修不好这些“废旧”农机,还能拿来当他家宝炉的“材料”,说不准又炼出个什么好用的玩意来。怎么能浪费呢?
  这一趟农机厂之行很顺利,有姑爹这个农机厂革委会副主任的自己人在,他又有公社大队开的介绍信,明明白白为集体买农机,带着一帮庄稼汉,没花多少钱就把一堆堆在仓库里没人管的“破铜烂铁”旧机器拉回了大队。
  等到一通事情忙下来,曹富贵累出一身臭汗,早把甚么宓姑娘彩铃铛忘到九霄云外,只想着赶紧回家,好好回家去洗个热水澡。
  家里那只简陋的太能热水器可是他拆了无数破烂,小乔看了好多相关书籍,才琢磨透了老祖宗的器方图,攒出相应材料的器件,用宝炉给炼出来的。
  这玩意结构虽然简陋,就是个大铁筒子,放在屋顶上,上面铺了一层吸热材料,下头有个出水口。可效果真是不错,就是冬日里晒个半天,水温都能有40来度,再烧点开水掺和上,洗个热水澡可别提有多美了。
  要不是吸热材料实在难搞,铁件也精贵,怕不是有点积存的人家都要学着弄上一个。
  如今么,除了小学堂、大队部,大队里也就三两户和老曹家关系好的人家用上了。对了,在扩建的小学堂宿舍里,在曹富贵的建议下,石队长也悄摸着弄了个大澡间,装了一个大号的这玩意。
  “哥,我帮你搓澡?”
  小乔拿着干净毛巾,乖巧地站在曹家改建的澡间外,轻声问道。
  “快进来,好好帮我搓搓,哎呦,今天可累死阿爷我了!”
  曹富贵呲牙咧嘴、奄奄一息地趴在澡桶边,有气无力地喊道。看来小崽子的气性是过去了,他乐滋滋地眯着眼,等着人服侍。
  乔应年悄悄推门而入,反身把门栓上,坐在澡桶边轻轻为他心心念念的哥擦澡。
  他紧咬着牙关,把毛巾蹭了点自家做的香皂,摊在富贵哥雪白的脊背上,轻柔地推开,热气氤氲,他的眼眶也渐渐红了。
  这么好的哥,他又怎么舍得伤到他一点?
  曹富贵被这熟练又舒服的手法,推得面颊潮红,嗷嗷呻吟,忍不住回头。
  看着脱了外衣,尤显肌肉分明,一脸认真严肃为他推着背的小子,哀叹道:“小乔啊!你这么能干,阿哥当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啧啧!咱养大的小崽子,改日里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小娘。”
  第62章 追求
  几个知青就这样在林坎大队落下脚来。
  看这几个男男女女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样子, 石河生队长索性也没把他们分到下面的村里去, 劳动还是要劳动的, 中央的政策一定要遵照执行, 具体干些什么,怎么干,这些都是基层可以灵活机动的。
  大队的小学堂里就这样多了两个女老师, 而三个男知青则被石队长安排着轮班。
  本来倒是想让他们帮着修农机,改进装制,也好进一步提高大队的“机械化”水平,谁想到这两位都不过是念了一两年高中的半桶水, 看到那些机器零件就麻了爪, 比之富贵还不如。
  石队长只得安排他们白天帮大队看养大牲口, 晚上在社员扫盲夜校里当老师,一周休息一天。
  农忙时,知青老师们也要带着孩子们一道去做农活,参与农村的生产劳动,学习劳动两不误。
  活既轻省,又不违背政策, 也算是照顾几个城里来的读书娃娃了。
  农村的生产生活虽然艰苦,也不像城里那样有各种生活设施,但是这个山坳里的大队却并不像知青们来之前以为的那样闭塞、落后,甚至还有好些有趣的东西, 无论在物质上, 还是精神上, 都难得地让人感觉愉悦富足。
  农忙时干农活虽然辛苦,但有队里的体贴安排,知青们每天的工作量并不是很大,口粮也能得到保证,而且因为乡亲们的好奇和友善,偶尔还能有意外的美味收获,这简直就是他们简单生活中难得的享受。
  除了年轻人偶尔想念家乡的辛酸和眼泪,对比起在其他地方知青的艰苦生活,如今在林坎大队的平静日子可以说是出乎他们预料之外的平和简单。
  群山重重的山坳,仿佛就是一个远离人间喧嚣的质朴桃花源。
  没过几个月,知青们都基本适应了乡下的生活,并且跃跃欲试地跟着乡亲们尝试探索各种山趣,就连宓采苓都跟着于胜男,和几个黄林村的姑娘们一道去了他们村后山林里的温泉,好好尝了把温泉洗凝脂的美妙滋味。
  郑晓北更是在听说过黄林村猎野猪、打狗熊的故事后,兴致勃勃地跟着大队的半大小子们一起上山采山货,拾柴草,恨不得也能猎上几只野兔子什么的,虽说春日不打猎,可万一有瞎眼的兔子给撞上了呢?
  哼!就连曹富贵那二流子都能上山捡个大野猪,他怎么也不能比那小流氓差劲吧?!至于真要是遇上了野兽,还能不能逃出命来,这种事情他这么个连活野兔都没见过的城里人,连想都没想过。
  幸好山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哪里能走,什么时候能进山,只是领着郑晓北这个城里知青在村边的小山坡上走走,也没机会让他撞上个瞎眼的兔子。
  郑晓北讨厌曹富贵绝对绝对有理由,别看那小子装着一脸细皮嫩肉,三天两头嘻皮笑脸地混到知青点来送这送那,这就是个癞蛤蟆装青蛙,想来勾搭有为的知识女青年!
  他早就在附近农家仔细打听过曹□□的底细。哼!泥腿子农民出身,念了两年初中结业的半文盲,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好好种地,就靠收山货和破烂过日子。
  最可恶的是,明明都是26岁的老菜梆子了,硬是装得比他这个二十正当年的小年轻还嫩!动机恶劣、企图明显,居然还一点不把他这个有文化的知识青年放在眼里。
  曹富贵开始来知青点时还跟他打声招呼,不就是没理会给了点脸色,这家伙居然就把自己当成了空气,别说带来的好吃的好用的,半点没他的份,姓曹的眼里都没他半个人影!可把郑晓北给气的。
  偏偏周衡和陆咏楠根本没把这讨厌的家伙当作阶级敌人,还欢欢喜喜地欢迎老乡慰问,这俩笨蛋都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吗?!本来就粥多僧少……
  郑晓北越想越气,可是想起于胜男利嘴不留情,他心里偷偷喜欢的宓采苓更是对自己客客气气,反倒对着那姓曹的小,不对!老流氓还有说有笑的……郑晓北只觉得这颗心都被针扎成了面粉筛子,痛不欲生啊!
  不过好在他也看得出,采苓对曹□□也有点若即若离,并没有把他当作什么可以婚配的对象。
  哼!他们几个都是城里人,在乡下怎么也不可能留下,要是真找个农村姑娘,难道这后半辈子都留在农村?!
  要是他们也像这里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没有见识过世面,也许真的会愿意在这样简朴宁静的地方,祖祖辈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是他们都生长在繁华的城市,又有谁甘心这样枯燥又麻木地消磨自己的生命,渡过余生?
  想起未卜的前途,郑晓北迷惘又烦躁,就算是这乡里的生活出乎意料之外的好,他也想回家,回到那个拥挤、嘈杂、破落的,却也在繁华都城腹地的家,那里有痛苦和艰辛,更有无数希望和机遇。
  他深信,出身沪市的宓采苓也绝不会愿意留在这样的山沟小村里。
  郑晓北将曹富贵当作了头号大敌,曹富贵可根本没将这个天天见到他就翻白眼的豆花脸矮锉子放在眼里。他深信擒贼先擒王,要把采苓姑娘拿下,先要拿下她的胃,让小娘吃饱吃好,看不到他富贵哥就想,那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城里姑娘见过的世面再多,再矜持,她还能吃过宝炉炼出来的绝顶美食?为了安全起见,有特效的美食,他倒也不敢给,弄点普通好吃的,那是完全不在话下。
  可惜这位宓采苓同志虽然没像于胜男那样,对美食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可是对他送的东西也不是来者不拒的,要么一定要给点钱,算是向老乡买的,要么就拿东西换,怎么也不肯“无功受禄”。
  这个小娘皮难搞啊!追老婆大业受阻的曹富贵摸着像城里人那样,剃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琢磨着吃的要是不行,那是不是“炼”件漂亮衣服?姑娘家的,喜欢的不就是这些么。
  屡遭挫败的富贵哥心里也有点郁躁,可是他一把年纪了,要是再不娶个说得过去的媳妇回家……实在有些不想看到阿奶失望。这两年虽说他为着村邻乡亲们帮了不少忙,名声也好了许多,可难免有些闲言碎语的让阿奶揪心。
  十里八乡的,男人二十来岁多半都成婚了,早成亲的说不定孩子都打酱油了,像他这样二十四五还没结婚的,要么是穷得精光的老光棍,要么就是身上有什么毛病。
  他自己倒是根本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更不在意无关痛痒的那些屁话,人么,自己活得自在就行了。
  可看看阿奶时不时望着自己切盼又叹息的模样,得,难得有个能看得上眼的,反正都得娶媳妇,赶紧下手哄回家就是了。
  参照着省城里见到过的夹衣式样,他在脑袋里想像着小娘们的衣裳该怎么做,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没敢下手画图,就他那制图的功底,平白浪费料子啊!
  这种做衣裳画样式的活,曹富贵寻思着还是得让大妹英子来做。
  这两年英子读完初中,这脑袋瓜也实在不是念书的料,没考上高中就回家了。
  她倒是喜欢做些缝纫针绣的女红活,阿奶索性托人让她到县里的裁缝家当了一年的学徒工。新社会了,收了厚礼当学徒费,人家也没敢跟以前旧社会似的拿学徒当苦工,倒是仔细教了些手艺活。
  阿奶也没想着让英子真去当裁缝,只当是让她在出嫁前有门手艺傍身,说亲也能说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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