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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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了指北边:“一个是当今的储君,她的野心和张力,起初压抑在自卑中,未敢完全敞开示人,但即便如此,仍是遮不住她的不同。她心中要的,一开始就是天下,只是之前境遇不好,不敢想,可一旦回到高位,她就能放开手脚,显现野心。”
  “你也是。”楼玉说,“你是第二个。你的不同,一样是因你心中所想,心中所求太大了,我并不是指你和储君一样要的是天下……你要的是你心中的美满人间。并且你……自信坦然,不疾不徐,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贺然只是笑,之后说道:“楼将军很有见地,以后会是留名青史之人。”
  “然姐才是。”楼玉说道,“不是恭维,是真心话。”
  贺然温柔笑了起来,坦荡荡道:“借你吉言。”
  进入三月,草长莺飞,帝京也总算有了些颜色。
  天坛祈福完毕,阿兰再次登上京郊的无名山,静静坐在山顶的瞭望台旁,看着昭阳宫。
  步莲华裹得严严实实,白毛黑发,站在一旁给她讲前朝皇帝的事。
  阿兰听他说完萧王,跟了一句:“我有个舅舅,在西陵祭拜母亲时见到了牌位。”
  “公子牧。”步莲华道,“他去的早,当年宫变,萧王府撤出京城,一路阵亡无数兵将。当年主公拼死救出了萧王爷,公子萧牧是走朱雀门,楼萱,就是楼老将军的大女儿,五狼将中的大姐,领兵随护,王晋他们的主要目标只有萧王爷和公子牧……”
  后面他不说,阿兰也猜到了。
  她说:“所以,南朝……对我而言,是国仇家恨,对吧?”
  步莲华把自己蜷在厚实的斗篷里,点头道:“是的。”
  山上还是冷的,阿兰站起来,俯瞰帝京,垂眼说道:“那个狗皇帝竟然是诈病。”
  “也好。”步莲华说,“楼老将军一直跟他别劲,主公现在说伪帝未死,楼老将军就憋着一口气,誓要走在伪帝后头。”
  “让王晋活着也好。”阿兰说,“活着等着我杀进南都,削了他的狗头,铲平龙泉宫。”
  她这句话说的颇有点狠辣劲,步莲华笑眯眯看着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阿兰闻声转头,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皱眉道:“你别站风口了,站这里来。”
  步莲华笑问:“站你后面,让你替我挡风?”
  “想得美。”阿兰道,“我站的地方刚好风小,吹不着你,快过来。”
  步莲华过去,阿兰拉住他的手摸了摸,还是温的,这才安心。
  两个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步莲华问她:“殿下又在想什么?”
  “想……到哪找个称我心意的画师,给苏北湘画王八。”
  步莲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手从她手中抽出,指向自己:“我,保证合你心意。”
  他压低声音,眨眼睛道:“画大个的,金粉描边。”
  苏北湘到洛州收钱,钱虽然收了,任务也完成的不错,但洛州大户算是得罪完了。
  于是阿兰这几天忙着替他安抚人心。
  细究之下,这才知道,起初苏北湘到洛州去,双方都和和气气的。洛州的大户们也都知道他来做什么,积极配合,好吃好喝招待着,要捐的,要诈的,要给的,一个法子,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下去就给。
  所谓拖,就是指每日好酒好菜好歌舞招待朝廷使臣苏北湘他们。
  但总有不长眼的,要往苏北湘炸点上碰。
  洛州八城刚从南朝手中划为北朝版图,城中大户们行事,尤其是与朝廷官员打交道,多少还沾着些南朝旧习。
  涸坝城的大户听到风声,知晓苏北湘养了几个出身野窑的孩子,自以为了解到了他的喜好,特地买来一对儿长相干净漂漂亮亮龙凤胎,十二三岁的年纪,晚间歇了宴席,送到苏北湘房中侍候。
  苏北湘炸了。
  公子哥发起脾气来常人招架不住,官服一脱,直接踹翻长桌,黑靴踩在大户的脸上,不客气的拿剑指着大户的喉咙,把大户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吓的大户五十多岁的人,当众尿了裤子。
  这下祸闯大了,随行官员得知后,想劝都来不及了。
  然而,该收的钱还是收回来了,也算没砸锅。就是闹得有些不好看。
  阿兰这个储君发了罢职反京令,一旨两面,一面千言骂苏北湘,骂的酣畅淋漓,另一面写给他的只有寥寥几句:“孩子领回来。王八跑不了,认命吧你。”
  于是苏北湘带着大户送的兄妹俩,奉旨返京。
  路上还捎带着给这俩改了姓,这次倒不是苏了,换了个姓,姓江。
  江巍,江峨。
  那个大户听说苏北湘把那对儿龙凤胎带走后,很是憋屈。
  丫丫个呸,你装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暗搓搓的带着人跑了?娘的,钱也给了,人也给了,还平白无故被骂了,当众出了丑。
  大户越想越难咽下这口气,当夜写了折子上奏昭阳宫,字里行间要求补偿。
  阿兰气得要死,同二相商量之后,准了大户的儿女上京入国子监读书。
  苏北湘听说后,轻蔑一笑:“入国子监了吗?好极了,那我要去国子监。”
  反正他官也被降了两品,索性就不在户部待了,他就是要去国子监,当主薄管那几个关系户去!
  他递上折子的当晚,阿兰到华清殿,问步莲华:“要什么金粉勾边,给他涂黑!画大点!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了一点点。
  诚挚感谢轻然,巫觋,英可,loveless~~
  第83章 昭阳送别
  苏北湘说:“我要去国子监!”
  他一脸杀气, 破罐破摔说出这句话后, 早他一步到乾元殿的万月霜愣了一下, 笑到打嗝。
  阿兰充耳不闻,专心看书。
  “你听见没!”
  苏北湘实在是急得不行,又回到了以前同阿兰说话时咄咄逼人的语气。
  阿兰抬起眼皮,赏了他一个无奈的注视。
  月霜说:“湘哥, 态度好点嘛, 不然还如何好商量?”
  苏北湘这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和你一样呗。”月霜说道, “我要去做墨城的城守。”
  苏北湘脱口而出:“你这不是胡闹吗?!”
  万月霜笑得更欢:“你这不也在胡闹吗?我做墨城城守, 还算有理有据。殿下现在苦恼,也只是担忧我刚生产完, 身体会出差错, 而不是质疑我能力。我一个从前线退下的副将, 做个管兵管民的城守绰绰有余。你呢湘哥?”
  苏北湘果然幼稚的顺着她话反驳了下去:“我是二甲传胪,去国子监教导他们也绰绰有余!”
  听听这幼稚的。万月霜十八, 苏北湘可不止十八。
  阿兰搁了笔,淡淡道:“我朝官吏变动,看样子是杂乱无章, 我有心整治吏治,不能让你们在这般随心所欲下去。”
  苏北湘心道,嗬, 现在讲话都要拿架子,一套一套了,听这词用的, 还跟他拽文嚼字!
  月霜一脸得意,撺掇道:“殿下啊,湘哥他是无理取闹,你不答应合情合理。但我和他可不是一种人,我有军功,做此决定前更是谨慎思考过,我是等不到重新上前线立大功的时候了,入仕为官当个城守,情理之中嘛。”
  苏北湘忍不住问她:“你怎么想去墨城?那么乱的地方,你以为好整治?”
  月霜:“怎么,不行?本来就想去,现在宁哥在墨城养伤,我就更想去了!”
  难怪,苏北湘斜眼看着她。
  月霜见他目露鄙视,再次补刀:“湘哥,你是真的在无理取闹。你闯了祸,降了职就安分一点,闹着去国子监做什么,你要给那几个孩子找罪受,这不就是撺掇南北离心吗?”
  苏北湘刚想反驳,又听月霜说:“再者说,你当初进的是户部,那就是户部的官员,去什么国子监。”
  “你……”你不也在胡闹?!
  月霜夸张叹气:“我?我是平级调动,折子都已经呈交给吏部办了,只是在定日期,等调令罢了。你可不是,你这是在给殿下添麻烦。”
  还真不一样。
  苏北湘半晌无话,阿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苦笑,扔给他一个折子。
  阿兰伸了个懒腰,道:“打开看看。”
  “这是?”
  “本人经过深思熟虑,给苏大人你安排的官职。”
  苏北湘打开一看,半晌无言:“……仓部主事,这是……协管军储?”
  “我记得这是你的老本行。”阿兰说,“看来看去,还是这个适合你,而且也不会搞砸锅,更不会有不长眼的送人给你,你觉得呢?。”
  苏北湘沉默着收起了折子,看来是同意了。
  阿兰这才对万月霜说:“你这个调令……步相说有异议,给扣了。”
  月霜说:“他公私不分!”
  苏北湘忽然插嘴道:“我侄子呢?你打算不管了?”
  “怎么会。”万月霜软绵绵道,“不过他也不能影响他亲娘的雄心壮志吧?我本想带着他去墨城,结果我爹不同意,干娘把他接走了,你要是想见,到江府看一眼呗。”
  苏北湘道:“嗯,就是要去,只是送的东西还未准备齐全……”
  “我还在乎那个吗?”万月霜大笑摆手,笑完追问,“所以你要送他什么?”
  苏北湘略顿了一下,语气奇怪的回答:“……金子。”
  他说起金子,阿兰就想起金王八,又想起跟步莲华商量的事,艰难咽了口中的茶,说道:“想起来了,莲华说要见见你。”
  苏北湘尚不知情,呆愣愣指着自己:“我?”
  “嗯,他现在在华清殿,去见见吧。”
  “等我做什么?”
  阿兰强忍住笑,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可能有事,大约和善堂有关,莲华最近正忙南辽的事,余樵两位傻将军内讧,这些日子,咱的人都不好往北边送孩子了。”
  苏北湘自言自语道:“那应该是要钱……”
  等苏北湘走了之后,阿兰才笑出声,在她止不住的坏笑声中,万月霜立刻反应了过来:“我哥他是要给湘哥画王八吗?!”
  阿兰挑眉道:“我可没说。”
  苏北湘到了华清殿,步莲华正拿一支自制的简陋鱼竿钓翅中的金鳞鱼。
  苏北湘道清来意,步莲华慢悠悠哦了一声,把鱼竿给他,说要进殿取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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