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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制止我所有动作,微弱灯光中,只看得见对方一点轮廓。
  “眠眠,你妈妈说得没错,你得走。”
  刚刚很疼我都没有哭,阿森只说了这一句,我就哭了出来,阿森是坏人。
  “别哭,眠眠,你知道我最看不得你哭,”他语调沉缓,仿佛有人在后头用千斤铁链拽着他,他不得不低头,“是我太没用了。”
  我抱着他,眼泪湿了他的胸膛。
  回去后,我用清水擦拭下体,有一丝血迹,我是开心的,我终归给了阿森,像标记领地一样,我属于阿森,阿森一定不会忘记我。
  这夜以后,别离成了一道线,一道我们不愿意看见,但是一定会碰到的擦不掉的线。
  阿姨送过我一本《爱的哲学》,雪莱那句几乎人尽皆知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就收录其中。
  在我浅薄的表面认知下,我无比讨厌这句诗,尽管我的生日也在春天,可我没有哪一年,像这一年一样讨厌春天的到来。
  往年年纪尚小时的生日,阿森会歇一天,放下收破烂的家伙事儿带我去田间采花摘果。
  乡间有一种花树,半人高,开密密麻麻,一匝一匝的白花,我闻过,不香甚至有些臭,但是蝴蝶爱闻,最常见的白蝴蝶围了满树,偶尔一两只黄蝴蝶来点缀,我想捉一只,阿森会阻拦我,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不许,他说这些蝴蝶生活在田野间就很好,不要让它们失去自由。
  晚上星星出来,阿森会塞几颗糖给我,让我许愿,我想正是因为阿森年复一年的糖,才让我一回忆起他,空气都是甜的。
  我许的愿都很简单,比阿森还没野心,我说想一辈子待在桃花镇,每年都可以有糖吃。
  可见,天上是没有神明的。
  我辞去学校工作临走时,后勤阿姨还扼腕叹息,说我干得不错怎么突然要走,我一笑置之,告诉她我会回来看她。
  阿森的收音机修好了,偶尔会滋滋啦啦有电流声,拍一拍就好,我靠在他肩头舔舐长棍糖果,别过头,同他唇舌交缠,阿森说很甜。
  怎么会不甜,妈买的进口糖,我塞了一大把给阿森,以后哪怕阿森结交了别的女孩子,一吃糖脑海里也只会是我,我真自私,对吧?
  冰雪渐融,人们开始褪去冗重的冬衣,我却愈发觉得冷起来。
  阿姨去世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我们前去探望,阿姨侧卧床榻,唤了几声都没有动,我们冷静得简直不像话,我忘了我们两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是怎样面对一具冰冷可怖的尸体的,我们竟然不觉得怕,或许因为这是我们敬重的老师,和蔼的阿姨。
  她双眸紧闭,脖子上还缠绕着我送的围巾,双唇呈绛紫色,床头搁着一瓶药。
  “阿姨是自杀。”阿森搁下药,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旋,很快撞击到我,我却没流泪。
  阿姨没有等来春天,或许小铭死亡那天,她的世界已是寒冬,她内里的热度支撑不了自己,所以选择死亡。
  我们把她的身体搬去一棵桃花树下,挖了个坑,花还没开,不过总有一天会开,那时阿姨一抬头就是湛蓝的天空,粉色的桃花,这样,她会开心一点吧。
  阿姨的遗物——她没有亲人了,我们把阿姨的书搬走,想了想,连带着一家叁口的合照一并送去了桃花树下。
  忙完一切,已是傍晚,我们倚靠在树干,看瑰丽云霞升腾,一时无言,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也就是那天起,我再不看童话故事,不是每个好人都有好报。
  阿森说要带我去拍照,那天我穿了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妈没有拦我,我说了她不在乎,只要我是个活的,她不会管我去干什么。
  我跟她要了一大笔钱,我说我要请阿森吃散伙饭,她倒是慷慨,拿了我平生没见过的一迭钱:“别欠人家。”
  这是她最后的仁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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