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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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临近用晚饭之际,春生到厨房里用饭,刚走到厨房门口,便见掌勺的孙家婶子笑容满面的亲自迎了上来,直拉着春生的手热情招呼道:“春生姑娘今日怎么比往日要来得迟些,那几道荤的菜式都让人给挑走了,幸好婶子给你单独留了几道。”
  说到这里,孙家婶子便拉了她往里走,只将灶台上单独留着的菜给端了出来,又从锅里端了一盅热呼呼的鸡汤,偷偷地递给春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婶子单独留给你的,你可得趁热吃了,万不可让旁人瞧见了,省得在背后说闲话,尽说我偏袒人。”
  孙婶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体型健硕,喉咙敞亮,说话中气十足,便是特意压低了声音,也是震得整个厨房都听得到,后边摘菜的小丫头及婆子纷纷往这头张望。
  春生瞧见孙家婶子递来的这碗鸡汤,只觉得香浓无比,面上还飘着一层厚厚的油脂,一看便知道是用那种肥厚的老母鸡所熬成的鸡汤,她只有些诧异,又看了看那旁边几道像是特意为她留的菜色,只心中惊异不已。
  要知道这位孙家婶子可是斗春院厨房里的二把手,在府里也算是有几份体面的人,原就是府中的老人,还是老夫人瞧见她元陵菜色做的地道,特意从自己的小厨房选来放入五房的,因着她做的菜入了爷的嘴,是以此番外出便也随着带来了,乃是斗春院甚至整个府中厨房里的有头有脸的。
  只往日春生因事耽搁来得晚了,剩下什么便是什么,也不见这孙婶子如此的费心,院子里的姐妹们私底下说道这孙婶子有些势利眼,喜欢巴结得势的人,譬如原先院子里的夏铭姐姐,现如今的归莎姐姐,蝶艳及往日那揽月筑的玉迭姑娘,对其余的小丫鬟并无甚偏爱。
  只现如今对那揽月筑有些爱理不理,便是要个什么吃食总要一遍两遍的催促,若是催得紧了,还会冷着脸甩脸子,背地里忍不住编排几句:“那上好的血燕得要百十来两银子一斤,不过是个过了气的姨娘,难道还想要日日食用不成,也不瞧瞧今时今日的脸面是否受得起,有些话不说大家皆是心知肚明,非得逼得人挑明了不成?”
  虽不是当面说的,却又恰如其分的能够让人听得见,气得那揽月筑的丫鬟们咬牙切齿,却终是敢怒不敢言,不可轻易得罪了去。
  这样一个有些势力的人,平日里春生与她不过是点头之交,她乃是书房伺候的,不像是主屋里与厨房打交道打得多,平日里只到厨房拿些点心之类的,那是另外一个婆子的手艺,春生与另外一个婆子来往密切些。
  是以,此刻那孙婶子的突然亲近令春生有些受宠若惊,心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成,只自个并未有能够让人巴结的地方啊,虽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春生笑着只道:“婶子,您太客气了。”
  孙婶子却笑眯眯得细细地打量着春生,由衷的赞叹道:“当真是个俊俏的姑娘,瞧瞧,如今出落得如此水灵,婶子我瞧是越瞧越伶俐,若是再过个两年,只怕得将揽月筑那位给比下去咯!”
  春生听到这里只心下一紧,头皮发麻,四下瞧了一眼,生怕旁人听见了,连忙对着孙婶子道:“婶子可不要这样讲,我不过是一个家生奴才,岂敢跟府里的主子们比,婶子的话可真是折煞我了,若是叫旁人听见了我可是有嘴道不清了。”
  孙婶子却不以为然道:“我说的皆是实话,旁人又不是没长眼,哪里听不得呢!”又见春生小脸面色紧张,到底止住了话,只笑模笑样的道:“好了好了,知道小姑娘面皮薄,婶子不说了,不说了便是,来来来,汤都要凉了,得趁热喝才好!”
  说着便拉着春生往桌子边坐着,孙婶子正打算坐在一旁与她在聊会子,拉近下关系,春生一时不好拒绝,只强笑着坐下了,转眼,却瞧见东厢房林姨娘屋里的寻欢忽然闯了进来。
  寻欢是过来替自家主子来拿汤的,林姨娘近来胃口不是很好,用不了几口饭,每次便安排厨房吨了些汤,既有营养又能吃得下去。此番,玉迭见厨房还未送过来,便安排寻欢过来催促下。
  自这回林月茹到庄子里后与那沈毅堂的关系有所好转了,便见院子里各路妖魔鬼怪又开始腆着脸来示好呢,尤其是那厨房里的孙氏,想当初,最刁钻刻薄的便是她,未曾想到现如今头一个跑来示好的也是她,真是好人坏人全都被她做了。
  想当初,寻欢没少在她跟前伏低做小,被她恶言相向也是常有的事,寻欢对她很是不喜,想起这几回,那孙氏满脸带笑,殷勤讨好的招呼她,寻欢便觉得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只这回寻欢过来,却见厨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寻欢皱眉,只推门而入,便见那孙氏正坐在桌旁与人说着话。
  因侧对着,寻欢一时未瞧清那人的脸面,只听到那孙氏满嘴的奉承,一边小意的与身旁的人说着话,一边指着桌子上的菜直介绍着,嘴里不停道着“吃这个,这个味道不错,多吃些”。
  寻欢一时有些疑惑,待一走进,这才发现原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五房院子议论了整整一日的主角陈春生。
  孙氏此日瞧见了寻欢,也没有头几回那样热情了,只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嘴里不咸不淡地道了声:“哟,寻欢姑娘今日怎么也来得这么晚啊,这个点怕是没得现成的吃食呢,只怕得现做,得让姨娘等上一等呢!”
  寻欢只诧异道:“咱们主子每回都是老规矩啊,每回要的都是鸡汤啊!孙婶子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么!”
  坐在一旁的春生听了,心中咯噔一跳,嘴里含着一口鸡汤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孙氏却道:“今日没瞧见你们屋里来报,我还以为姨娘吃腻了,这一顿不用了呢!”
  寻欢一听这话,便知是推辞,自家主子这几日用不下饭,每日厨房皆是熬好了鸡汤早早地给送过去了,便是就在今日中午,还是这孙氏亲自送过来的,嘴里还不停的谄媚的道着:“听说姨娘这几日爱吃鸡汤,奴特意与那庄子里的管事说了,那薛管家倒是个知事的,特意往村子里的村名家里买了几只肥美的老母鸡,那味道可鲜美了,奴晚上炖好了在送来给姨娘尝尝鲜啊!”
  这话过去才不过几个时辰,却没想到转眼便不作数呢。
  寻欢心里厌恶得紧,憋了一口气,忍不住想要理论几句,忽然眼尖的便瞧见春生的桌前摆放了一碗冒着黄油的鸡汤,那只花开富贵大深汤碗便是与平日里送往东厢房的一模一样。
  寻欢面上一愣,不可置信地指着道:“你该不会是将鸡汤给她喝了吧!”
  孙氏眉毛一挑,连个正经眼色也没给寻欢,嘴里只不以为然的道着:“你们屋里这么晚了也不见有人过来拿,我还以为姨娘不用了呢,这还不得浪费了啊,这不幸好赶上春生姑娘过来,她伺候主子伺候了一整日,即便没得功劳怎么得也有苦劳吧,横竖便当做赏了人呗,反正姨娘素来心善,是不会与咱们计较的!”
  “你——”寻欢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只气得恨不得撕破了脸皮大闹一场,只转眼便又瞧见那陈春生像个没事人一样端坐着,面上虽不显,只怕心里早就得意得不行了,寻欢历来最讨厌她这幅不咸不淡,不显山水的脸子,好似对一切都不在意似的。
  明明不过是一样的家生奴才,凭什么她陈春生自小便觉得高人一等。
  寻欢心知与那孙氏大吵落不着好处,没准回去还得受主子的训呢,一时为跟着这样的主子心中感到憋屈,一时又忍不住心里的嫉恨,便将火气往一旁的春生身上撒,寻欢冷笑着看着春生道:“哼,这前头才刚得势,后头便忍不住开始摆谱了,爬的越高摔得越惨,我倒是要瞧瞧看你究竟能够神气多久!”
  寻欢虽未指名道姓,但是此番话分明是指着春生鼻子说的,一说完,便下巴一抬,甩着脸子走了。
  孙氏追了几步,假意问道:“哟,寻欢姑娘,姨娘别的东西不用点了么,若是要的话,我可得吩咐人立马做啊···”见那寻欢几步没影了,孙氏站在原地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小声骂道:“不过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丫头片子,在老娘面前得意个什么劲儿···”
  一回头,便见春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个身后,正直直的看着她,孙氏立马堆着笑道:“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嘴上没把栓子,你可别与她一般见识,来来来,春生姑娘,你饭还没用上几口了,可犯不着为了这种人的胡言乱语动了气!咱们继续吃着!”
  春生却是强笑着摆手道:“孙家婶子,我已吃好了,我忽然想起书房还有些活计没做完,我得立马赶回去!”
  春生说完不等那孙氏回应便立马走了,只刚走了没几步,面上的笑意立马消失干净了。
  第91章 请人
  春生回来的路上一连撞见了好几个丫鬟婆子,面色皆有些怪异,连平日里无甚交情的人远远地瞧见了都上赶着与她亲热的打招呼,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阵排山倒海呢。
  她这一整日皆是忧心重重,脑海里反反复复皆是白日在书房里的那一副画面,这会子才意识到,原来院子里也渐渐的传开了,春生心中发沉。
  也是,自打那沈毅堂牵着晋哥儿踏入院子里那一刻起,有些事情便早已瞒不住了。这深宅后院所有的眼睛全部盯着那一个人,任何风吹草动自是逃不了众人的法眼。
  何况那沈毅堂如此显而易见的做派,加上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事情,只要长点心的人,一想,便能够想到这个层面上来了。
  春生心里有些戚戚然,她原本还以为那沈毅堂已经放过她了,毕竟这段时日总是对她视而不见,便是见着了,不是横眉竖目便是言语嘲讽,她以为这就是厌弃了的意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发憷,可是人走到绝境之际,总是会抱有心存侥幸之心理,总是试图这样自欺欺人。
  直到今日,她才算彻底明白,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又或者,于那些主子们而言,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厌弃之际便彻底厌了,不搭理便不搭理,突发奇想兴致上来了便又得了趣儿,不过就是个解闷玩乐的玩意儿,哪里是有道理可言的,一切不过是全凭他们的喜好而言。
  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许是到了这一步,她早早便已料到了,更多的怨天尤人也是于事无补,反正她陈春生行得正站得稳,甭管旁人怎样看待她,怎样看待这样的事情,只要她心有丘壑,做好自己便足矣。
  晚间,蝶依与香桃趁着无事之际悄悄地过来找她,蝶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眉眼,凑过来小声道:“你可不要听信那些个长舌妇的谣言,个个吃饱了撑地,无事就爱躲在背后乱嚼舌头,便是听见了也不要往心里去,晓得不,我看一个两个分明是心里发酸嫉妒着呢!”
  院里议论得厉害,说道最多的无非是陈春生如何如何狐媚,在书房里如何如何勾引爷们之类的,又或者小小年纪便深知此道云云,不用想,受到谴责的无非是女子,对于那男子,便是再过于荒唐无道之事,皆认为是情理之中的,这是自古以来的惯例,春生见怪不怪了。
  幸而她在书房当值,清净得很,无人过来打搅,唯有外出行事之际出去走动一二,大家当着她的面皆是客客气气的,至于私底下怎样说道的,反正耳不听为净,春生强笑着,“我省得,不会往心里去的。”
  蝶依见春生并未因此而受到困扰,总算是放下心来,只对着春生道:“在这个庄子住久了还真是舍不得走了,真羡慕你,从小在这里长大,比咱们村可要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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