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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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淡瞥她一眼后凌五夫人收回了目光, 不紧不慢的开口:“阿盈来我这儿多久了?”
  薛盈心头一跳, 怔了怔之后才反映过来她问的是自己在凌府住了多久, 遂道:“一个多月了,这一阵打扰表姐了。”
  “原来这么久了啊!”凌五夫人感慨般叹了一声。
  尴尬的薛盈不禁涨红了脸。
  凌五夫人好似没有看见似的, 依旧是那种慢悠悠的语速:“怪不得母亲遣人来说要接你回去了呢。”
  薛盈吃了一惊眉心忍不住颤了颤, 姨母要接她回去?
  凌五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放下茶盏后笑道:“虽然没明说过, 可想来你自个儿也清楚, 我应了母亲帮忙给你找户好人家,这才把你接过来的。”
  薛盈心跳徒然加速, 竭力想忍耐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之色, 一张俏脸绷紧了。
  凌五夫人笑了笑,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道:“可惜我人言微轻能力有限,只能让母亲失望了,我实在是爱莫能助。我是真的舍不得表妹,表妹这样的可人儿,我巴不得天天见着,咱们姐妹俩还能说说体己话。可这儿到底是凌家,当家做主的也不是我, 长久留着表妹,终究说不过去。”
  说着她轻轻叹息一声,万般无奈又不舍的模样。
  “阿盈让表姐废心了。”薛盈干巴巴道,她心下有些乱,想起要离开心里便不由自主的冒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又有枷锁被卸下的如释重负,表姐终于不会逼着她去隔壁了。
  “表妹说什么见外话,”凌五夫人语重心长道:“我是你表姐替你操心天经地义,只是眼下我也是有心无力,你可千万别怨表姐。”
  薛盈连忙道:“怎么会呢!”
  “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好姑娘!”凌五夫人满脸欣慰的看着她,又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万事还有母亲在呢,她一定会给你寻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家。”凌五夫人在老实本分时四个字上咬了重音。以薛盈家世也就只配找个老实本分的乡绅小地主了。然她眼光可高着呢,那些个凡夫俗子岂能入得了她的眼,她可是对凌渊懵动过春心的。
  薛盈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心更乱了!
  凌五夫人笑了笑:“好了,你下去收拾下吧,三天后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薛盈有些神不守舍的站了起来,欠身告退。
  她一走,凌五夫人就冷嗤了一声,吃她的喝她的穿她的,却不干正事儿,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为了让她见识这凌家的豪富,她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精,都快赶上姝姐儿了。这些东西她薛盈这辈子都没享用过,就是她娘家宋氏都供不起。
  她要是再给自己这么敷衍了事,她可不愿意这么养着她,自个儿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凌五夫人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种落差可不是一般人能适应的。
  秀芝注满了空茶杯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凌五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
  余光瞥见她神色,凌五夫人奇怪:“你想说什么?”
  秀芝定了定神,觑着凌五夫人的脸小心翼翼道:“眼下正是国孝,若是闹出什么来?”
  凌五夫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谁让她这会儿成事了,只是让她趁着这会儿入了六叔的眼。六叔要是动了心思,国孝后自然会纳了她。”
  “可表姑娘姿色远不及六夫人,”秀芝硬着头皮道:“六老爷怕是瞧不上。”珠玉在前,薛盈哪里及得上,说实话秀芝一直不明白五夫人哪来的信心觉得凌阁老会看上薛盈!
  凌五夫人白她一眼:“六弟妹国色天香不假,可她怀着孕又不能伺候人,六叔哪里熬得住!”男人就像猫,一旦尝了腥味,他就停不下来了。
  秀芝瞧凌五夫人心情颇好的模样,壮着胆子道:“六夫人未过门前,六老爷身边也没姬妾。”她是真怕凌五夫人玩火自焚,万一惹恼了那边,收拾起她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明面上没人,私底下还能少了!红裳不就是其中之一。”反正凌五夫人从来都不信凌渊这些年都洁身自好,有权有势又年富力强的男人,怎么可能没女人。
  五老爷凌江有三房姨娘,通房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外面的红粉知己更是不计其数。时下官员狎妓包养戏子蔚然成风,眠花宿柳更是常态,凌渊身在其中哪能独善其身,他不过是比旁人更爱惜羽毛罢了。
  洛婉兮、红裳都属于袅娜纤细,温婉清丽一类的女子,薛盈亦是,否则她也不会巴巴把薛盈接过来。
  秀芝望着凌五夫人笃定的眉眼,哑口无言,她终究是个奴婢,有些话并不能说。
  且说薛盈离了正院,越走越快,被风一吹,彷佛是沙子入了眼,登时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抹了一把泪,低着头小步快走,浅绿色的裙摆如同水波,摇晃不休。
  低头快走的下场就是一头撞到了人,薛盈觉得自己彷佛撞到了铜墙铁壁,撞得她头晕眼花,忍不住往后仰。
  电光火石间一条胳膊揽住了她的腰肢,薛盈被拉了回去,再次撞上男人石头般硬邦邦的胸口。特属于成年男子的强烈气息钻入鼻间,铺天盖地,无孔不入,仿若火苗,灼得她整个人都烫起来。
  从来没有与男子这般亲近过的薛盈呆愣当场,身体僵硬成木头。
  “下次小心点!”男子灼热的呼吸吹拂在薛盈耳畔,她的脸轰的一下涨得通红,红到了耳后根处,一直蔓延到令人无限遐想的脖颈下。
  低头望一眼胸前手足无措满脸通红的薛盈,凌江浓眉一挑,眼露兴味,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拍,随后放开她。
  凌江抬眸似笑非笑的扫一眼跟着薛盈两个丫鬟,眼含警告。在他的目光下两个丫鬟面白如纸,战战兢兢的低下头。
  知道这两个丫鬟不敢多嘴后,凌江便走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瞥一眼依旧呆立在原地的薛盈。
  他走了好一会儿后薛盈才如梦初醒,通红的脸唰的一下子白了,白的近乎透明,她整个人不可自抑的颤颤欲坠,仿若枝头的花瓣,一阵风就能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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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左右,洛婉兮在府里迎来了天使,凌渊成了国公,她的诰命自然也水涨船高。此外还有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田庄等赏赐,又有国公规制的车轿赏下来,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发了一笔横财的洛婉兮觉得独乐不如众乐乐,下令赏护卫连同仆役三个月的月银,喜得人人眉开眼笑,洛婉兮也得了一箩筐的感激。
  回府的凌渊一进门便觉下人脚底生风,要不是还在国孝里,怕是都要咧嘴笑了。
  德坤适时道:“夫人赏了三个月的月银,大伙儿都欢喜坏了。”德坤也欢喜的紧,他自然不是为了那点子银子,而是为了凌渊得封国公之事。德坤觉得自从大人娶了夫人,这日子是越来越红火了,太子登基了,大人进爵了,更重要的是大人终于后继有人了。后面那一条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小主子,再大的家业也是便宜了外人,哪怕这个外人是大人的嫡亲侄子。
  闻言凌渊便笑了起来。
  像个小财迷一般正在清点首饰的洛婉兮见了他,站起来一本正经的行礼:“见过国公~爷!”说到最后一个爷字已是憋不住笑了场。
  凌渊眉宇间笑意更浓,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洛婉兮还在轻笑,步摇轻晃,时不时擦过他的脸。
  凉凉的,凌渊握着她柔软的腰肢,孩子才两个月多一点,她腰身依旧纤细如柳枝:“这么高兴!”
  “升官发财,你不高兴?”洛婉兮反问,她是个俗人,做不到视爵位如浮云!
  凝着她脸上的愉悦,凌渊道:“高兴!”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腹部,眉眼间尽是温柔。以前他不在乎这些,可眼下他有妻几个月后即将有子,为人夫为人父,自然会想方设法把最好的捧到他们娘儿俩跟前。
  洛婉兮歪了歪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忽然伸出手按着他的嘴角往两边提,再英俊的人被这么折腾也只会显得滑稽。洛婉兮眼神亮晶晶的,心满意足的评价:“这样才像是高兴嘛!”他都没以前爱笑了,如今便是笑也是淡淡的,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
  桃露几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洛婉兮,眼神膜拜。
  凌渊握着她作怪的手移到唇边亲了亲,嘴角的弧度明显更大了些,眼角眉梢都含着浓浓笑意。她的性子一点一点回来了。
  被他这么看着,洛婉兮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自己先招惹他的,她眼神飘忽了下,果断岔开了话题:“圣上可真大方!赏了这么多东西!”感觉有些过了,这么赏几次,新帝也要穷了。
  凌渊笑了笑:“圣上原想赏赐一座国公府,我拒绝了。该是圣上过意不去,便加厚了赏赐!”现有府邸换一方牌匾,再略作修改便能当国公府使。
  原来如此,洛婉兮笑道:“还是这样好,在这都住习惯了。”御赐的府邸不能空着,比起搬到新宅子里去,她显然喜欢这座自己住了好些年的老宅子。
  冷不丁的,洛婉兮就想起了另一桩要事:“方才天使还传了皇后娘娘的口谕,道是让初一那天进宫谢恩。”
  第139章
  初一要进宫谢恩的除了洛婉兮, 还有凌五夫人, 她是前几天升的诰命。近几日内得到封赏的命妇都会在初一当天进宫。
  凌五夫人便过来找洛婉兮问进宫的事,与她一块来的还有薛盈。
  互相厮见过,凌五夫人便问洛婉兮:“我是来问问弟妹, 你后天会不会进宫?”之所以有此一问, 那是因为洛婉兮太金贵。哭灵那会儿她没进宫, 新帝册封后宫, 大伙儿要进宫恭贺后妃,洛婉兮也没去, 道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凌五夫人打量她, 云鬓花颜,气色莹润, 半点孕妇的憔悴都没有。想她怀孕时, 哪一个不是从头吐到尾,吐到后来, 喉咙里都有血丝了, 整个人都憔悴的没法见人,最可恶的是脸上还长斑点,为了孩子她又不敢涂脂抹粉,那一段日子,她自个儿都不敢照镜子。
  可观洛婉兮,粉黛不施的脸蛋儿依旧嫩的能掐出水来,老天爷还真是偏心眼儿。凌五夫人目光下滑了几寸落在她腹部,她怀姝姐儿时比怀两个儿子反应轻一些, ‘女美娘,男丑母’看来她肚子里那个八成是个姑娘。
  凌五夫人心情登时好转不少,这女人啊还得会生儿子才能挺直腰杆。
  洛婉兮摸了摸脸,哪里知道她脑中的千回百转,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呢。
  凌五夫人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笑道:“我瞧着弟妹气色倒是不错了,这几日没再吐了吧!”
  洛婉兮含笑道:“近日已经好了,所以初一我也是要进宫的。”之前她吐得厉害遂没进宫恭贺后妃,若是这会儿再不去可就说不过去了。幸好小家伙体贴,没再闹腾她。
  凌五夫人瞧她一眼,笑道:“正好我也要去,那咱们一块儿走,到了宫里还能做个伴儿。”
  洛婉兮便点了点头,一家子妯娌,府邸又在一块,若是分开反倒让人说三道四,传出凌家兄弟不睦的闲话就不好了。
  凌五夫人便与她约了出门的时间,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薛盈身上。
  “近日来阿盈蒙你肯指点,受益匪浅,眼下阿盈要走了,我便带她来向你郑重致谢一回。”说着凌五夫人一使眼色。
  薛盈便站了起来,走到洛婉兮面前盈盈一拜,柔声道:“这一阵在夫人这受益良多,阿盈感激不尽。”凌姝三五不时跑来向洛婉兮讨教画技,她每次都跟来了。凡是她有所问,洛婉兮都会尽量回答,越是如此越是让她自惭形愧。容色不及人家,才情也比不上,她凭什么去和人家争。
  洛婉兮笑了笑:“五嫂和薛姑娘言重了,哪里当得上指点了,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
  “与你来说是闲聊,对她而言可是金玉良言,不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吗?”凌五夫人笑起来,眼波一转,突然就收了笑,面上浮现一缕愁苦之色。
  洛婉兮低头饮了一口温水,像是没有注意到。
  凌五夫人神情一僵,幽幽轻叹了一声,等着洛婉兮询问。
  洛婉兮依旧低着头,似无所觉。
  凌五夫人的心就这么突了一下,品出不对来,洛婉兮这反应肯定是故意的,可之前明明还好好的,突然就……她扫了一眼薛盈。
  凌五夫人心里一动,她不问,那她就自己说呗:“我这倒有个不情之请要麻烦弟妹。”
  洛婉兮这才抬起头来,笑看凌五夫人。
  望着她如画的眉眼,凌五夫人慢慢的说道:“得你提点,这孩子的画技进步神速。遂我想着,便是她回了宋家,是不是也能继续过来向你讨教,也让她有个一技傍身。”她又补充道:“弟妹每月抽个两三天指点下即可。”
  立在中间的薛盈双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什么,可触及凌五夫人的视线视线之后,心中一寒,什么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心里又隐隐的生出一股希望来。
  “弟妹你看成吗?”凌五夫人目露恳求。
  在她眼里自己就这么傻?洛婉兮就不明白了,五夫人当真以为自己这么久了都看不出薛盈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是她不知道薛盈的心思,有几个女人会傻乎乎的把一个如花似玉正值妙龄的未婚少女往家里引!
  之前她尚且不确定凌五夫人是否知情,眼下倒是确定了,这会儿她都开始怀疑凌五夫人打一开始接薛盈进府根本就是冲着凌渊来的!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见不得别人过得好,以前在洛家她那二伯母就是这么个人!挑拨离间无事生非,好像别人不痛快,她们就能痛快了。
  在凌五夫人殷切的目光,洛婉兮放下茶杯,正色道:“五嫂这个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凌五夫人动作一顿。
  洛婉兮看了看面前手足无措的薛盈,她脸色微白,似乎因为洛婉兮的拒绝而十分尴尬的模样。薛盈的心思第一次过来时她就看出来了,实在是小姑娘情窦初开,压根掩不住。洛婉兮却没往心上去,这种事她见多了,要是都计较哪能过日子。
  大多数人也就是春心动一动,真敢付诸行动少之又少,知礼的都会避嫌,免得自己越陷越深。可薛盈的态度就微妙了,她有些心不由己的无奈,可又有那么点蠢蠢欲动在里头。
  一开始洛婉兮是有些怜惜这姑娘的,父母双亡,兄嫂豺狼,只能寄人篱下。比曾经的自己还艰难,然这点怜惜已被她这暧昧的态度磨的差不多了。
  所以洛婉兮说的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五嫂怕是还不知道,我这府里已经有流言蜚语了。”
  凌五夫人心下一惊,心乱如麻的薛盈更是霍然抬起了头。
  “下人们都在传我正在相看薛姑娘,想为夫君纳了她,所以才时不时的让她过来。”
  凌五夫人僵了脸,薛盈白了脸,都不防洛婉兮竟然真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洛婉兮轻轻一笑:“咱们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我这才进门多久,怎么可能这时候就抬姨娘。再说了咱们凌家也没这样的规矩,五嫂你说是不是?”便是最风流的凌五老爷,那也是五夫人生下嫡长子后才抬姨娘的。
  凌五夫人眼皮跳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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