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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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莫~要~问~了~。”
  听说连心上蜗牛都没有,阿团顿时一惊,小爪挥舞,急道,“公子连心上蜗牛都没有,怎么会连同类都没有呢!”
  虽然它的心上人成亲了,可每每一想到那人,就会觉得好像阳光落在身上,连心里都暖暖的。
  云隙上仙活着这么多年,怎么会谁都不喜欢呢。
  连狰狞可怖的鬼刹帝都有心上人的。
  云隙晃了晃背壳,望着冷雪香下长久伫立的男人,墨色长袍翻滚,夜色落在他的脸上,半张容貌藏在看不见的面具之下,独剩的那张薄唇冷的比青瀛宫殿的雪还冰,一身的萧索和落寞。
  云隙收回目光,张开软软的小嘴打个哈欠,慢吞吞往背壳里钻,“阿~团~呐~,明~天~悲~鸣~花~就~要~涂~蜜~了~。”
  小刺猬瞧见它家公子已经收拾好自己随身带的窝打算睡了,也跟着团成个团窝在那只素瑾兰下,“公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锦白玉壳静悄悄的,好大一会儿,才从里面伸出了个细嫩的触角,“莫~要~乱~跑~。”
  阿团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尾巴,困意袭来,道了句,“我明天给公子先找些吃的,就不乱跑了……”话没说完,便也呼呼睡着了。
  夜已经很深了,乌云掩来,遮住星月。
  耳边的风声化成森然的凄然哭声环绕在皇帝的身边,他单手撑住冷雪香树干,按住被千年万年的冤魂缠紧的胸口,疼的一时没缓过气来。
  等一阵疼痛散去,皇帝闭了闭眼,拂袖离开空荡荡的似锦苑。
  就在他走后,一抹青衫虚影出现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星月银辉落了云隙肩头,在他身边环绕起涟漪雾气,衬得他清俊的眉眼更加温润,似梦似境。
  云隙若有所思转身瞧了瞧冷雪香,掏出蓝田蜜,持着梨木小勺将蜜均匀涂在树干上生出的雪白的小枝桠上。
  他涂蜜的时候十分认真细致,专注的静静望着手中的东西被裹上亮晶晶透明色的蓝田蜜,然后掰掉那一只小枝干,悠悠放入口中。
  嚼。
  云隙,“……”
  “呸~~~~好硬~~呐~”
  *
  悲鸣花,悲鸣花,花开之时如悲似泣。
  从花心开始被墨色渲染,一直到梭形花瓣的末梢荡出极黑的郁色,大片大片绽放的悲鸣花黑白相错,好似黄泉路上勾人魂要人命的黑白无常。
  所以,凡人大抵都不喜欢这种丧葬颜色的花。
  但漠魂城的王宫便有一小片悲鸣花,不是有人喜好,而是这园中收罗了凡界不常见的各种稀奇少见,甚至只有传闻中才有的花木草子。
  听宫中多嘴的老宫女说,似锦苑原本不是这般模样,而是一片嶙峋假山,二十多年前不知哪一天,这里突然多了一株冷雪香。
  冷雪香是《妙悟仙凡志》中记载的天界仙境才有的仙树,为了陪衬冷雪香的傲然珍贵,那时有位皇子求了当时的皇帝,将这里改造成一片花园来,让花奴细心护养。
  那位皇子听人说来,便是如今的鬼刹帝。
  二十多年来,不断有无比珍贵稀奇的花木从宫外迢迢进贡而来,民间有传说,家有美娇娘,不抵王宫一株香。说的便是鬼刹帝这独特的爱好。
  更有人传言,是鬼刹帝听道人和尚胡诌,种些名贵的花朵来治他那张狰狞丑陋的容貌。
  只不过鬼刹帝贪念杀戮太重,冤魂日夜在王宫上头盘绕索命,仙花仙草也治不好的。
  阿团神神秘秘给云隙讲完,小爪捧住蜗牛的背壳,认真的说,“能治那张狰狞可怖的脸的花草估摸也不好吃的,公子,我们快快离开吧。”
  真的非常怕的。
  小蜗牛抖着触角,懒懒道,,“先~把~你~偷~得~珍~云~糕~放~下~再~说~。”
  小刺猬哭唧唧道,“皇宫有好多吃的。”
  真的非常舍不得的。
  走的话一定要偷一背,驮着上路。
  云隙笑看他两眼,心中捏了个决,化成偏偏温润的公子,蹲在悲鸣花前,设下凡人看不见的屏障,撑着腮帮子,蹲在悲鸣花前,开始涂他的蜜,并且嘱托小刺猬不要乱跑。
  阿团答应,瞧见上膳宫袅袅升起的白烟,催的它肚子咕咕作响,口中直流口水,期盼道,“公子,我不乱跑,我去拿些吃的就回来好不好,很快的。”
  云隙撑着脸颊,“要~~”
  啊,公子也要,太好了!
  小刺猬嗷呜一声噌的滚了出去。
  云隙认真的瞧着悲鸣花,慢吞吞道,“~~不~~得。”
  第6章 听到了吗
  阿团熟门熟路的绕进上膳宫,找了片绿叶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小步小步朝好吃的地方挪。
  没挪两下,就见有个人走了进来,身上穿的是王宫中的太监服,那人年纪不大,神情傲慢的很,上膳宫的领头赶紧洗了手前来领命,“哎哟,常公公大驾,小的不知有失远迎。”
  常菁挑着眼睛盯着他,哼了声,漫不经心环顾上膳宫内,朝领头招了手走到墙边。
  那墙边阿团刚好就窝在那里,见两人来了,小心翼翼的藏进一篮子叶子里,听了听两人说话。
  常菁是七王身边的贴身太监,平日里从来不来这种低等下人来的地方,只听他问了七王的膳食,然后笑着从怀里抽出一包油纸包和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钱给了领头的。
  领头的先是一愣,暗着接住藏入袖子里,露出几分我懂我懂的意蕴,笑着送常菁出去了。
  小刺猬先前没听懂,后来又听得领头的嘟囔,七王年纪轻轻便荒淫过度,用药宠幸姑娘云云。
  这些对阿团没有任何意思,但最后一句却十分重要,领头喊得让各位加快速度,七王半个时辰后便会在似锦苑摆了宴席用膳。
  阿团这一吓,要赶紧回似锦苑去告诉公子,谁知还没动身,洗菜小奴就端了菜篮子去水边,刚剥开绿叶,就看见一团灰了吧唧的东西,顿时叫了出来,阿团趁机从绿叶子里逃出去。
  还没等它跑到宫门口,巨大的雕栏门就在它眼前关了严实,一屋子的人拿着扫把簸箕朝它打来。
  夏季的傍晚,天边还亮着,暑气消了,晚风轻轻一吹,带着花香淡淡,十分舒服。
  一丛矮小的淡蓝色星辉草中央铺了凉竹席,摆着精致的漆红木小桌,四周拉了近两丈芙蓉罗帐,在浅风中招摇。
  侍卫被遣散大半,这里的人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云隙皱着眉,瞧着大片被压坏了的星辉草和在那上面盘腿而坐的少年。
  七王靠着婢女而坐,怀中拦着的姑娘轻咬下唇,眼睛红肿,细瘦的肩膀发颤。
  “乔儿乔儿,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儿我就在这泱泱花海中与你幕天席地,让你好好尝尝男人的滋味。”
  这话下流的很。
  云隙凝眉,在七王裸露的青白胸膛中看见了一只金灿灿的东西——驱魂铜。
  《妙悟仙凡志》曾有记载,是位德高望重功德圆满的道士在升仙前铸来送给自己心爱的妻女保佑二人生世平安,驱魔辟邪之物,与照妖镜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能使冤鬼怨魂妖邪不敢靠近身子,在一丈之内还能逼出对方现身显形,遭受法术破散之苦。
  云隙是不怕的,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根本就看不上,但阿团……
  他左右看了看,没见到阿团的身影,庆幸起那小东西没听话出去玩耍了。
  他撑着脸颊,用仙障隔了小片地域,用梨木小勺悠悠涂悲鸣花,半朵花瓣还没涂完,就见离他不远的星辉草中,七王已经压了那姑娘,撕开襟口,朝里面胸脯摸去。
  那姑娘绝望的侧歪头,眼里趟出一串眼泪,看的方向刚好是云隙这边。
  云隙动了动身体,换了只手撑着腮帮子,动作停了下来。
  虽然他反应迟钝。
  也没有心上人,心上仙,心上妖,心上蜗牛。
  但好歹,活了这么多年。
  什么事也是懂的。
  不论凡人妖邪,都有个癖好。
  那就是幕天席地。
  这幕天席地又有讲究。
  专挑那花丛高的,美的,四下无人的。
  这点恰巧了,云隙也好趴在那美的,香的花朵上。
  于是好巧不巧,云隙活了这么多年,被迫趴在小花盏上,摇摇晃晃跟着那白皙的皮肉看遍了无数场春花秋月之事。
  甚至有一次那野汉子抓了把碎花瓣洒在姑娘白花花的胸脯上,而不幸的是,云隙就趴在那其中一片花瓣上,伴随着天翻地覆的颠倒,倒在了那两坨温热的乳峰上。
  真是说来也觉得非礼勿视啊。
  可他是蜗牛啊,他跑不快。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汉子正好朝姑娘压了过来,可把云隙吓坏了,赶紧捏了决跑远了。
  所以这种他见的多了。
  但……这么一副强取豪夺的春宫,着实不好看了些。
  云隙正打算挥手卷点风来刮倒周围的芙蓉轻纱帐时,一团小东西满身狼狈,跑的贼快直直的朝云隙撞了过来,一个没注意,动作偏了偏,撞在了正伏身做那档子事的七王身上,尖尖的小刺滚成一团狠狠扎进他背脊的皮肉里!
  德莘房内,于述匆匆走了进来,与鬼刹帝耳语几句,惹得鬼刹帝大怒,立刻带着侍卫赶去了似锦苑中。
  天边已经彻底黑了,王宫侍卫拿着火把将似锦苑团团围住,明暗火把照在云隙的身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着他的脸颊,橘色的潋滟光芒落那张好看淡漠的脸上,增了几分艳艳灼光。
  他揣着手,手心里躲着瑟瑟发抖的阿团,身旁站着披了他外衫的方乔儿。
  映着火光,七王看清了云隙的容貌,美如冠玉也不足以称赞,似雪的肌肤竟然比旁边的方乔儿还要好上千分万分。
  比姑娘貌美肤白这一点着实不能怪他。
  他是蜗牛啊,不信随手查查民间药材大全,哪一种蜗牛不是姑娘家胭脂水粉美颜涂身的重要药材之一。
  七王看的眼睛发直,不由得放缓了口气,傲然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你可知本王是何人,竟敢抢本王的人!就不怕皇兄将你满门抄斩吗!”
  满门抄斩这四个字将将落下,词的主角便出现在了云隙面前。
  鬼刹帝一眼看见云隙也愣了愣,迅速回过神来,问清楚了发生的缘由,七王委屈道,“你瞧我这背上被那人用那畜生扎的。”
  云隙手中的阿团团的更小了,圆滚滚的将脸埋进手心。
  鬼刹帝半张面具在火光下更是狰狞可怕,他走上前,走进侍卫的包围圈中,漠声道,“你是何人?”
  阿团抽嗒嗒,抱紧云隙的小拇指。
  方乔儿颤身道,“陛下,是小刺猬不小心撞到了王爷,并非是这位公子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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