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惊(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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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氏一家暂时住到了距离京城20里外的一处旧宅中。那宅子位于群山环抱的山脚下,远望青山四合,暮暮苍苍;近处有茂林修竹,曲径深深,最是个幽雅僻静的所在。
  杜家没再请下人,晚晴自己和母亲一起洗手做羹汤,杜府的旧仆杜忠和福子也被接过来。
  新宅外便是群山,晚晴常常一人到山上坐着发呆。
  她无法看书,因为一个字也看不下;也无法和父母倾吐心事,担心他们会为她担心;放眼望去,她竟无一人可与之交谈。
  她虽认下了同柳泰成的婚约,但是心却仿佛被万蚁蚀空了,里面空空如也。
  也正是在这一刻,她忽然便懂得了钰轩的无奈。明白了他两次被迫缔结姻缘的心酸和苦痛——
  现在,这份折磨轮到她了。他可怜,她亦可怜,有情人中道仳离,不是不可以活,只是活得痛苦些罢了。
  柳泰成是好人,他性格和顺,言辞温柔,处事果断,对情专一,简直是绝佳丈夫的人选,而且他宁愿违逆父亲的意愿也要破釜沉舟娶她,数次救她于水火中没有任何回报亦无怨言。
  他无婢妾未娶妻,对自己的父母尊重,对自己爱慕,这么好的丈夫,为何她不能接受?
  他不反复无常,也不半路上扔她下车,更不会洞房里弃她而去,可是,为何她不能诚心接受?为何她还这般难过?为何她仍然心如刀绞?
  难道她没计较过得失?没看过《唐会典》里关于妾室待遇的记录?为何她还这般执着?
  她付出过了,她曾想屈身做侧室,也曾自杀以求自由,为了那个人,她倾其所有了,可是,他还是没办法娶她。
  不但没办法娶她,还眼睁睁看着她被逼的山穷水尽,反倒和别人卿卿我我,这种人,不值得放弃吗?自己到底还留恋什么?
  她的泪已经洒尽了,对人世的留恋越来越少,若非还有父母需要照顾,她甚至想一狠心从高山跳下。
  她镇日里坐在山巅之上,想起了那年的上巳节,她和钰媚、钰淑姐妹俩,合奏的那曲《忆秦娥》,果然,她们三人都成了失意人,都成了梦断秦楼月的秦娥。当时,为何不合奏一曲欢快的曲调呢?——
  想及此,她拿起笛子,含泪吹了一首《阳关三叠》: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曲未尽,泪如雨下。
  不知何时,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山雨,她浑然未知,任由那急雨将一身衣衫打的精湿。
  忽而,那雨似乎停了,她恍然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柄油纸伞替她遮挡住了眼前的风雨。
  回头一看,她才发现是满脸心疼的柳泰成站在自己身后,高高为自己撑着伞,他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却都湿透了,那发梢上还往下滴着雨水。
  她心中好生感激,强将眼泪忍下,笑着起身道:“柳郎……”
  泰成一手撑伞,一手将她揽入胸前,哑着嗓子道:“晴儿,别哭,我会对你好的……”
  晚晴身子一滞,慌忙推开他道:“是,我知道。”
  柳泰成并没有介意她的小动作,还是固执地牵住她的手,开始带她下山,山路湿滑,她有瞬间想,如果自己脚一滑,跌入山下万丈深渊中,泰成会不会也能替她照顾好父母?
  他是仁人君子,既和自己定了亲事,必不会抛下自己的父母吧!她这般想,那脚底便真的滑了一下,身子直直跌下去了。
  “晴儿小心”,柳泰成惊叫一声,那粗壮有力的手臂一把拉住她往下倾斜的身体,晚晴再也没力气推开他,因她忽觉一股从腹部升起的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坏了”,她想,“怎得这时腹痛?”
  原来这一两年她的身体虚弱,每次月事必有痛经,以前都是格外注意,喝姜水,以艾灸灸身预防。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哪有闲心做这个?谁料今天意外淋了雨,那钻心的疼痛像潮水般向她袭来,且愈演愈烈。
  她痛得脸色苍白,额上冷汗直流,蜷曲着身子,她死死咬着牙,那指甲嵌入皮肉里,腹部只觉有千万把钢刀齐齐搅动,当真是痛彻心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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