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 第144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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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想是这么想,真打起来,仍旧比素和卫预料的要艰难太多。那伙晋军似乎每人都背了双倍的箭壶,就这样和他耗了起来。诱敌也是需要马力体力的,从天明打到了天黑,晚上又数次袭营,直到第二日午后,对方的箭阵也没有耗尽的意思。
  这时素和卫才发现,对方军阵中不但有弓,还有不少弩。加上兵士轮番休息,这伙晋军就像不知疲惫一样,顶住了他们的攻击。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撑过三日啊?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安,素和卫发现自己可能漏了什么……
  不好!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悚然一惊,素和卫反应了过来!晋军是来攻打他们的,怎么可能摆出这样坚决的守势?!这次他带来的可是部族里大半战士,若是有人偷袭后方大营,剩下那些兵,又怎么能守得住?!
  “立刻回营!”素和卫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鏖战了一天一夜,损了七八百人,然而素和卫哪里还有争胜的心思。部族才是他们的根基所在,若是族中有失,他们就算胜了又能怎样?必须赶回去!
  虽然人困马乏,但是生死关头,哪容得半分迟疑?所有鲜卑兵都把疲惫抛在了脑后,向着自家大营冲去。被抛在脑后的步卒是万万追不上他们这些骑兵的,然而追赶他们的,不是步卒。
  咚!咚!咚!如同沉闷雷声,铁蹄撕碎了山野寂静。当那支骑兵骤然出现在侧腹,发起猛攻时,素和卫眼中闪出了绝望神色。
  敌人出现了,那是一支仅有一千人马的骑兵,而他还有四千部众。可是四千忧愤疲兵,又如何挡得住这以逸待劳的铁骑?!
  “杀!给我冲出去!”素和卫吼得声嘶力竭,双眼赤红。这些人围不住他们,只要冲出埋伏,他们就有一线生机,就能回去援救族内父老。只要冲出去!
  然而那灰蓝眸子的杀神,没有给留下他们任何生机。铁骑如同绞肉的钢刀,狠狠插入了骑阵。不到一刻钟,白部鲜卑的阵营被彻底撕碎。那些百战不殆的勇士,扔下了刀剑,伏低了身体,狠狠抽打着坐骑。如同夹着尾巴的土狗一般,四散逃去。
  马嘶人喊,尘土飞扬。然而倒在血泊之中的白部首领,双眼圆睁,再也看不到那些令他绝望的景象。
  第227章 成茧
  “营正, 真的不用协助拓跋部攻打白部老营吗?”孙焦凑到了奕延跟前, 目光灼灼。
  作为副将, 这次他负责正面诱敌,用霹雳营两千多兵拉住了白部鲜卑,耗了一天一夜, 还射杀了将近一千敌军,战绩斐然。现在步骑汇合,兵力损耗也不多,他难免要打一打白部老营的主意。若是不袭营,他们只能缴获一些战马和鲜卑人粗陋的兵器, 根本拿不到最大的好处。跟在拓跋部后面打秋风就不一样了, 收获绝对要比现在多上几倍, 也能让那些拓跋兵见识见识他们上党兵的威风。
  奕延摇了摇头:“我军任务就是诱敌,不要多生枝节。这些事情交给张参军处理吧。吩咐下去, 全军就地整顿, 半个时辰后回营。”
  这一仗其实只是平定雁门的起始, 之后还要清剿附近贼寇。没必要在白部身上多花气力。更何况这次出兵掺杂了不少政治利益, 拓跋部可是友军,还不劳他们提供粮秣。若是横插一脚,抢了人家的战获,说不定还要惹出什么麻烦。如今当务之急,不是眼前那点微末利益。而是收复失地,安民养民。奕延怎会分不清轻重。
  听主帅这么说,孙焦也收起了那点轻狂的心思,下令扎营休整。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这命令好歹让绷紧了精神的兵士们微微松了口气。随军的护士们开始救治伤患,重伤的早就先一步送回大营了,现在则是处理轻伤,消毒包扎,避免溃疡伤风。
  奕延也牵着马走到了溪边。他们停驻的营地旁正巧有一条滹沱河的分支,溪水清澈,可供饮马。他和自家爱驹都是血污遍体,也要收拾一下才行。用毛刷简单刷了刷那染成红黑的马鬃,他拍了拍马头,让爱驹到边上歇息吃草。自己则蹲在了溪边,打水清洗脸上和手上的污垢。
  这次冲阵,兵力毕竟太少,又是袭杀对方主帅,打得颇有些艰难。奕延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特别是面上被流箭射了一记,虽然几次擦拭,血已经止住,但是左颊还是多出了一道长长伤口,连唇上都破了一大块。洗干净了脸,看着河中倒影,奕延终归还是忍不住,掏出伤药,在伤口处抹了些。
  他是一军主帅,姜达可是给备了上好的伤药,比军中常用的药收口要快上很多,也不容易留疤。平时奕延是舍不得用的,可是面上的伤总不能放着不管,若是留下疤来,岂不惹人生厌?
  抱着那点小心思,他处理完了脸上伤口,又仔仔细细洗过了手,确定手上没有污渍之后,转身坐在了一旁树下。伸手在怀里一探,摸出了个小小的油布包。
  一场恶战下来,奕延身上就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不是被汗水、血水浸透,就是被刀槍剑戟扯裂。然而这个油布包搁在护心镜后,本就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又裹了几层耐水的布料,里面的东西被护的严严实实,没有半分损伤。
  看到那布包,奕延神情便是一松,就连脸上那亘古不消的寒冰,都像是融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揭开了油布,他取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并州就改换了纸质办公,这封信用的正是刺史府专用的黄麻纸,普普通通,看不出半点稀奇。更不该被奕延这样身份的人,当做稀世珍宝贴身保存。
  然而奕延却极为轻柔的展开了那信,手指沿着粗糙的黄纸一点点下滑,落在了信末那行小字上。
  “兵凶战危,善自珍重。愿君得胜而归。”
  一句极为平常的祝福语,不论是放在主帅对将领,还是放在主公对臣属身上,都看不出分毫异样。然而在收到这封信后,奕延却像得了什么宝贝一般。
  这还是主公第一次如此吩咐。之前战事,大多都是临危受命。是为了梁府,为了上党,为了并州不得不胜的死战。而剿匪那样小差事,也无需多加吩咐。而今次,是他第一次在别郡正面开战。多这么句叮嘱,似乎并不为过。
  可是奕延却像看到了这行小字之后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离开主公如此之久,两个月转瞬即逝,新兴和雁门却还需时间打理。心念似潮,寄语如舟,他就像是独揽孤木的溺水者一样,抓住了这只言片语。
  主公是不是也有些惦念他?在排斥和拒绝之外,是不是也有丝与他感同身受的寂寥和牵挂?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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