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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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小姐,三小姐。”梨花行了个礼儿:“夫人正在里边,三夫人也在。”
  “哼,她来作甚?”褚昭莹翻了个白眼:“脸上一脸笑,心里头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
  “三妹,”褚昭涵拉了拉她:“女孩子家家,别这般牙尖齿利,不好。”
  “二姐,你就跟咱们母亲一样,实在太软了些,任凭着旁人欺负上门也不敢出声。”褚昭莹愤愤道:“别看着这大院子里一派和气,可谁不知道里头定然有些弯弯道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呢。你以为咱们那三婶娘是个好心的?脸上越是堆着笑容的那些人,心里头还不知道在算计谁呢。”
  褚昭涵大惊失色,攥紧了褚昭莹的手心:“三妹,快些莫要胡说,咱们国公府可是仁义之家,哪里来的这么多名堂?那都是旁的府第里,孝悌之义没有学好,才会弄出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情来,咱们府里怎么会有?三婶娘和和气气的一个人,如何就被你说得那般不堪?你不要被有些喜欢乱嚼舌头根子的人引着走偏了,快些收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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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外边阳光灿烂,天窗上有一线阳光漏了下来,正照在褚二夫人的脸上,温暖的颜色衬得她的肌肤有些透明的苍白,就如那细致的白瓷一般,胎底上多了一分白,只是那白瓷隐约透着点微粉,而现在褚二夫人的脸上却带着点黄。
  门帘儿一动,上头绣着的牡丹花也跟着动了起来,绿色的叶片顷刻间将一朵粉色的牡丹花盖住了一半,花朵旁边的蝴蝶蜜蜂也不见了踪影,被那打门帘子的丫鬟攥着,嗡嗡嗡的只是飞不出来。
  “母亲。”褚昭涵与褚昭莹两人齐步走到了褚二夫人身边,每人拉住褚二夫人一只手:“母亲又在胡思乱想了。”
  “母亲怎么是胡思乱想?”褚二夫人望了望站在两旁的女儿,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悲戚:“我昨晚做梦看到了你们兄长,他全身是血的站在那里看着我,神色惊怖,看得我心中异常难受,登时便姓转过来。唉……他这么多日没得消息,我只恐他是出了什么事,半夜里头托梦于我……”说到此处,褚二夫人已经是涕泪如雨,哽咽得没办法再说下去。
  褚昭莹有几分心急,扑到了褚二夫人身上:“母亲,你快莫要这般想,哥哥哪里会有什么事儿呢,你千万别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褚二夫人双眼无神,枯涩得就像一片秋日的落叶。
  “母亲,你快别心慌,大哥肯定没事,刚刚听梨花说,去找个人测字卜吉凶,定然会得个准信儿呢。”褚昭涵轻言细语的安慰着褚二夫人:“府中的人都在尽力寻找大哥,说不定明日便找到了。”
  “府中的人?”褚昭莹轻轻哼了一声:“若是靠着他们,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莹儿,别乱说,还会有谁怨不得你大哥好不成?”褚二夫人慌忙捏紧了她的手:“咱们不要凡事便往牛角尖里头钻。”
  褚昭莹看了褚二夫人一眼,欲言又止。
  跟自己母亲说这些话,她总是不爱听,也不愿意相信,只怕是昔日在外祖家中做闺女时,家中一团和气,没有那利害冲突,总是想着只要是一家人,便是相亲相爱,哪有什么利害冲突,即便是有些小打小闹,也不过是带手就能过场的事。
  褚二夫人出身并不高贵,乃是国子监五经博士吴承业的女儿,闺名唤作吴蕙莘。
  昔时褚二老爷在国子监里念书,正是吴承业授课,期间跟着同学去给老师拜节时,遇到了吴家小姐。也是姻缘前定,褚二老爷只见了吴小姐一面,便对她格外倾心,不顾一切要娶她为妻。
  那时候褚老太君上头还有个婆婆,尽管褚老太君百般不愿意,可禁不住她那婆婆心痛孙子,见褚二老爷因着家里不答允他的亲事,身子日益消瘦,心里难受,最后干脆做了主,让褚二老爷娶了吴小姐。
  就这样,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褚老太君心里一万个不满意,自己的儿媳妇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家出身,五经博士,不过是从八品而已,几乎不入流,吴小姐如何配得上国公府这般门第!
  褚二夫人在家做闺女的时候,家中只有一个兄长,兄妹关系十分好,亲密无间,父母对于两人也是平等相待,并无更宠男子看轻女儿家一些,故此吴小姐习惯了家里这种一团和气,只觉得旁人家跟自己娘家都是一般无二,等及嫁入褚国公府,见着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笑脸,热情得很,心中自是欢喜,京中都说褚国公府和睦无间,果然如是。
  当然,国公府也有一个人让褚二夫人觉得有些不对付,那便是她的婆婆褚老太君。
  昔时老祖宗在,褚老太君还不敢太显露出对媳妇的不满,等及老祖宗过世,褚老太君多年媳妇熬成婆,总算是到了自己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时候,于是对于褚二夫人,自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褚二夫人心中自然知道原委,可又能耐几何?只能小心侍奉着婆婆,只愿她不要过于计较才好。
  褚老太君表面上对这儿媳妇还是客客气气,只是暗地里却总喜欢给她添堵,比方说给褚二老爷房里塞人:“老二到现在还只一个阿钺,这可怎么成?这事儿本来不该我做,你要主动挑几个合适的人出来伺候着老二,好让咱们褚国公府人丁兴旺,可我心里思量着,你出身小户人家,也不知道这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那我就越俎代庖给你将这事给办了,你千万别要在心里恼了我。”
  她的声音又冷又硬,没有一丝温情,可那几句话说得褚二夫人无言以对,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低头,领了那两个打扮得跟花朵儿似的丫头回去。
  好在褚二老爷并未违背当日许下的诺言,那两个丫头,他一个也没有收用,只是将他们留着做了前院的粗使丫头,就连后院的门没有跨进过一步。
  为了这件事,褚二夫人心中对褚老太君颇有怨怼,只是却不敢出声,回到娘家诉苦,她母亲劝慰她道:“这大户人家里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事?你婆婆这样做,京城里绝不会有人说她做错了什么,只会讥讽你不懂规矩,连通房丫头都不给女婿放一个呢。既然女婿没那份心思,你也可以不用再想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家和万事兴,怎么着也该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呢。”
  褚二夫人的娘家全靠着褚国公府才开始有了起色,她父亲由五经博士擢升成了正六品的司业,现在眼睛正盯着那祭酒的位置不放,哪里敢来得罪褚老太君,女儿吃点亏也没有什么大事,再说男人这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更何况女婿没有收用,这又有什么好堵心的呢。
  吴司业在褚二夫人回府的时候,特地还谆谆叮嘱:“蕙莘,你须明白,吃亏是福,你越是吃亏,越是在给自己攒福气,更何况那褚国公府,钟鸣鼎食簪缨世家,都是明白人,哪里还会有婆婆故意来压着媳妇的,你这可是年纪越长,越不懂这世事了?凡事都要往好里头想,我素日都是这般教你的,如何进了褚国公府才几年,就变了思想?定然是被一些小家子的奴婢们给带着上了歪路,我吴承业的女儿,可不是这样拎不清的。”
  父母都好好的将褚二夫人说道了一番,褚二夫人自己仔细想想,觉得他们说得颇有道理,自己本不该这般与婆婆去置气,只能按着孝道,好好侍奉着她才是。
  这样日积月累的下来,褚二夫人对于褚老太君的偏心,竟然视若不见,总觉得无论婆婆做了些什么,都是应该的,对于婆婆的挑剔,自己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不必要去想得太多,忍气吞声的也就过了。
  褚二夫人有三个孩子,老大褚昭钺乃是褚国公府的长公子,另外还有两个女儿,在小姐里分别排在第二和第三。其中褚昭涵跟褚二夫人的性子特别像,十分软糯胆小,每逢遇上了什么事情,便慌忙躲到一旁,不敢出声,而老三褚昭莹,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格外泼辣,嘴巴跟刀子一般,有时候说出的话直直扎到人的心窝子里去,褚二夫人劝过她许多回,做女儿要有做女儿的样子,要温柔敦厚,只是收效甚微。
  “母亲,这测字之说,也未必见得准,还真的跟着他测出来的方位,不去寻别的地方不成?我瞧着不如多派几个人,细细寻访大哥的下落,到京城之外各处去找,或者是悬赏求得线索,这样更周全。”褚昭莹依偎着坐在褚二夫人身边,细声细气道:“父亲母亲做了这么多善事,定然会有福报,菩萨才不会看到母亲伤心难过呢,大哥会没事的。”
  褚二夫人点了点头:“可不是?母亲也是这般想的。”
  母女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些宽心话儿,虽然心里头没底,可还是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说着说着,这心里头的忧愁也真散了几分,褚二夫人的眼泪也渐渐的收住了。
  “夫人,夫人。”
  门帘一掀,派出去占卜的刘婆子走了进来:“夫人,方才去南大街那边找了诸葛先生,诸葛先生测了一卦……”望着褚二夫人那焦急的脸,她有些犹豫,好半日才迟迟艾艾说道:“他说可往西北去寻寻看。”
  想了好一阵子,刘婆子才决定将诸葛先生说的凶卦隐瞒下来,将声音压低了些:“夫人,我从诸葛先生那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盛家的婆子。”
  “什么?”褚二夫人吃了一惊:“你有没有问问,他们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也要去诸葛先生那里问卦?”
  “那婆子见着我,就赶着往一边躲闪,似乎不敢见我,我也不去多事了,免得万一人家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这边却凑了过去。”刘婆子尴尬的笑了笑:“夫人,有什么事儿以后总能知道的,何必这般赶着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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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上午,小小院落一片宁静,不知不觉的,杏花已经落了一地,粉白艳红交错飘零,被春风吹得翩跹起舞,而那站在方桌前的那个人,却依然站在那里,一双手在飞快的做着小小药丸。
  褚昭钺也一动不动的靠着墙看着院子外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好像很惬意。
  “盛姑娘,盛姑娘!”屋子外头传来了焦急的呼喊声,伴随着杂沓的脚步之声,慢慢的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褚昭钺一抬眼,就见好几个大嫂大娘涌进了盛家的小院。
  “是不是大家家中的鸡有些不对劲?”盛芳华对她们的来意了若指掌,若是说家中有人生病,不可能这般凑巧全病倒了,肯定是那鸡瘟已经开始蔓延了。
  “对对对,盛姑娘真是料事如神!”几个大娘大婶不住的点着头:“我们正是为这事来找你的哪!”
  盛芳华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扫到了一个篓子里,一只手拎着就往外边走,到了门口回头叮嘱了盛大娘一句:“阿娘,你继续照我教你的法子来捏丸子,要多做些,我觉得还会有不少人来讨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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