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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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悄悄朝卢栎眨眼,手肘小小撞了卢栎腰一下,怪声怪调,“卢先生……平王来了呢。”
  卢栎默默抚额。
  这么严肃的环境,小伙伴你开玩笑不会有压力么!
  ……
  赵杼来的很快,门房小厮身影还未离开院子,他就已经大踏步进来。
  肩披阳光,眸蕴锋芒,胸前四爪龙在阳光照耀下几欲飞出,再加上比一般人高很多,强壮很多的高大身躯……赵杼的出现,对众人来说就是压力。
  郭阳做为主家,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平王莅临寒舍,未曾远迎,还请……”
  赵杼看都没看他一眼,直直越过他,走向卢栎,“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什么叫‘这种地方’!他们寿安伯府地位很高好吗!
  郭阳瞪起眼睛,看着平王眼神见到卢栎之后立刻添上几分暖色,停下的位置非常暧昧,几乎接触到卢栎身体,看样子若不是这么多人在,他的手一定不会这么老实……
  赵杼最后还是没忍住,大手放到卢栎发顶揉了揉,“这时候了也不知道吃饭。”
  卢栎拉下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回去找你,你不在。”赵杼握住卢栎的手,顺便捏了捏。
  卢栎:……
  见自己来找,媳妇竟然愣住,惊喜到说不出话来,真是……自己对他就那么重要?赵杼揉着卢栎指尖,眸底染上灿亮笑意,头靠的更近,“这么喜欢我,嗯?”
  卢栎面无表情的推开他的大头。
  他只是突然想起,之前查异族死者案时,赵杼与寿安伯郭威见过,郭威表现严肃不失尊重,赵杼却明显不愿意理人……大概因为贪银案?赵杼不喜欢郭家这样的人家,也不想有任何来往……
  可明明不想来往,今日还是来了,是为了自己么?
  心中刚刚升起感动,就被赵杼一句话打了回去。这流氓是怎么得出‘这么喜欢他’的结论的!
  一旁的沈万沙看不过去,小声提醒,“这是在寿安伯府,你们……悠着点。”打情骂俏也要有个分寸好么!平王就可以秀恩爱闪瞎人眼么!
  赵杼不满的轻啧一声,视线落到郭阳身上,“怎么回事?”
  郭阳压住心内愤愤,拱手行了个礼,指着一旁跪着的商敏敏,“这刁民心机深沉,非说自己姐姐死了,想出惊天骗局,意欲蛊惑卢先生,助她与我寿安伯府作对。”
  商敏敏被赵杼气势所慑,赵杼没允许,她根本不敢随意插话,只是摇着头,用力往下磕。
  沈万沙一看不行,干脆自己开口,“事情是这样的……”他把商敏敏当街拦人求助,陈诉冤情,街上赌约,商家内堂变故,郭家反应等等悉数说出。
  “所以现在小栎子应该也很发愁,两边说法不一致,尸体也没有,到底该信谁呢?”
  “自然是信我,”郭阳冷笑,“我这里到处都是证人,这刁民信口雌黄,连邻居都不能给她做证!”
  沈万沙很惊讶,“诶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在现场!”
  郭阳顿了顿,哼了一声,“沈少爷是在考我么?你自己刚刚说的话,转眼就忘了?”
  沈万沙摊手耸肩,这郭阳也不是笨蛋,没诈出来呢。
  ……
  二人对峙之时,赵杼已经再次垂头,嘴唇贴近卢栎耳朵,“你不知道该信谁……要不要我帮忙?”声音极尽低沉,特别撩人。
  卢栎耳根一热,侧头避开那股暧昧情绪,缓了一缓,才低声回道,“我知道。”
  “知道?”赵杼这下惊讶了。
  卢栎唇角微勾,弯弯眸底闪出一抹粲亮,是的,他知道该信谁。
  也许面前实实在在发生的事让人迷糊,没有证据不能轻断谁真谁假是谁是谁非,但他有眼睛会看……上辈子的经历里,他不但磨练了法医技巧,读了些许犯罪心理学,审讯心理学,微表情也略有涉猎。
  他看出了郭阳色厉内荏之下隐藏的情绪。
  这个人,一直在表演!
  卢栎伸手勾下赵杼脖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
  此时郭阳与沈万沙口舌之战已经很激烈,郭阳阴笑连连,“沈万沙,你为个刁民值得么?民告官可是要用刑的,你要不要把这刑也替那小美人扛了?啧啧,你这丫头倒是有本事,身子还没长开,就能勾得沈少爷为你如此,比你姐姐本事强……”
  郭阳后面这些话自然是对着商敏敏说的,“我说,你来癸水了么?”
  商敏敏一张俏脸涨的通红,“你不用污蔑沈少爷!民告官用刑我知道,也愿意承受!”
  “哟,这话说的硬气,那可是滚钉板哟……不只是衣裳烂掉,你的身子也会被看光光哟……被一群下三滥的民众,汉子老头痞子无赖——”郭阳阴阳怪气的看着沈万沙,“少爷舍得?”
  沈万沙气呼呼偏头,“我不想与你这样心思恶心的人说话!”
  郭阳自以为胜利,再次走到赵根跟前,行了个礼,“王爷,您看……唉,这刁民无礼,只怕是污了您的眼,不如我替您清理了?”
  赵杼却不接这茬,只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赶卢栎走?”
  “绝无此意!”郭阳连连摆手,“只是现在事实明确……”
  “你不想让卢栎继续调查商巧巧之事?”
  郭阳高呼冤枉,“此事完全没有调查的必要啊!”
  赵杼冷哼一声,指着商敏敏,“沈少爷日前遗失一枚玉佩,非常重要,是这丫头的姐姐捡去了。这丫头说待姐姐归府,就将玉佩送还,现在她姐姐找不着,沈少爷的玉佩怎么办?自然要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商敏敏有些愣,沈万沙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举手跳了一步,“对!我的玉佩!非常重要,值很多很多钱,必须要找到!”他冷冷瞪着郭阳,“我不说此事,是不想事情扩大,让大家脸上难看,现在到这地步,不说也不行了!”
  郭阳眉头紧锁,嘴唇深抿,咬牙切齿,“随便你们查!反正事实皆如我所言,怎么查都是这话!”
  “如此,便为本王准备午饭吧。”赵杼声音非常随意,仿佛寿安伯府就是他家地头一样。
  郭阳却不敢不听,愤愤挥手吩咐下人,给平王准备午饭。他也没准备陪客,等下人上了一桌精致菜肴,便把赵杼几人丢在厅堂,甩手走了。
  匆匆往正房的方向走,郭阳想求见他爹郭威。不想他爹不在,书房里只有他爹的幕僚文长宇。
  文长宇是文士,五官清秀气质儒雅,只是那双眼睛略细长,眼头下勾弧度略大,显的人太过严肃,甚至有些危险,一点也不可亲。但做为郭威嫡长子,郭阳对这个幕僚很熟悉,也知道此人很厉害,极受父亲信任,所以郭威不在,他直接就问文长宇,“平王来了,非要接着查这个案子,怎么办?”
  “世子无需着急,”文长宇下巴微抬,抄袖望天,“他们要查,便任他们查。”
  “可是万一……”
  “世子放心,不会有万一。”
  “那……”
  “世子且静下心神,与之前一样,认真应对即可。”
  ……
  时过中午,早该饿了,卢栎沈万沙与赵杼一起坐在正厅享受郭家美食,随身下人则和商敏敏周欣一起,到偏厅另开一桌。
  席间,赵杼问卢栎,“你如何确定郭家有猫腻?”
  沈万沙往嘴里塞菜的动作立刻停住,震惊的看向卢栎,“你知道郭阳有问题?”
  卢栎略略点头,“嗯。”
  “可是找到证据了?”沈万沙眼睛噌亮。
  “并没有。”卢栎一边吃,一边试图解释人类表情不会撒谎的学问。
  “装出来的表情不可能使面部肌肉正常运动,当它们正常运动的时候,人们想加以控制,也是不可能的……”这种肌肉被心理学家称为“可靠肌肉”,比如额头,和唇角,“比如人在害怕,恐慌,着急,担忧自己事情败露时,上眼皮会抬起向前拉紧,眉毛会奇异的扬起来,这种面部肌肉动作极难随意做出……”
  卢栎举了几个例子。
  初到寿安伯府时,郭阳表情镇定,嘴唇上提,乜斜着眼扫视他们,表示蔑视或看不起;商敏敏说话时,他目光闪烁,不住打量,时有笑意,这是在挑衅……郭阳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并且对此做了周密的布置计划,非常自信,方会如此。
  沈万沙说话,过于犀利时,郭阳眉毛会低下去,眼珠转动偷觑它处,这是在心虚……
  卢栎表示疑问时,郭阳很谨慎,眉毛下拉,嘴唇上下不住接触,这是在思考,等局面僵住,卢栎不得不有暂时离开的念头时,郭阳又开始得意……
  直到赵杼到来,那个瞬间,郭阳眼睛猛的睁大,瞳孔缩小,表示其心理压力猛然加大,有敌对情绪,同时眉毛奇异扬起,他很着急,担忧,恐慌……
  “另外,我们在房间说话时,郭阳的坐姿也暴露了些许情绪。”卢栎清澈眼眸盛着阳光,“他一直双腿底位交叉,双脚相别,时而双拳紧握放在膝上,时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这是一种控制消极思维外露,控制紧张情绪和恐惧心理的姿势。”
  ……
  良久,沈万沙才吹了个口哨,钦佩的看着卢栎,“这也能看出来?”
  卢栎微笑,“世间不会撒谎的东西很多,只要认真观察,就会有所得。”
  “那岂不是没人能在你面前说谎!”沈万沙差点拍桌站起。
  卢栎有些不好意思,“须得全神贯注……”还得自发意识很强,观察非常非常仔细才行。他在这方面知识量不算丰富,平时也少有练习,没事时不会老想着这个。比起用这种方法找出破绽,破解谎言,引出真实口供,最后找到真凶,他更喜欢解剖尸体,让尸体告诉他更多……
  “这个有趣,少爷想学!”沈万沙放下碗跑到卢栎身边,“小栎子教我!”
  “嗯,日后教你,不过这个要靠大量练习。”
  “再苦再难少爷也要坚持!少爷要看穿世间一切谎言!”
  沈万沙一幅打了鸡血的样子,卢栎不忍打破他梦想,轻叹口气,“总之……你加油。”
  “嗷嗷!”
  ……
  知识就是力量,卢栎在解说时浑身散发着自信,光芒耀眼,赵杼没忍住,桌子底下的手握住了卢栎的,“你说他怕我?”
  “嗯。”卢栎想想郭阳反应,“你一出现,他就经常舔唇,眉毛紧锁,下意识抿嘴咬牙……他的确在恐惧,紧张。”
  “因为你们压不住寿安伯这三个字,我能。”赵杼眼睛微眯,“这府里,大约藏了什么东西……”
  沈万沙像是想起了什么,立时捂嘴,“是不是……商巧巧的尸体,就在这里?”
  这么一想胃口都没了,沈万沙放下筷子。
  卢栎捧着茶盅慢慢饮茶,眸中有光芒闪耀,“总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看看这寿安伯府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有没有人愿意说点实话,商巧巧的人或尸体……到底在何处。”
  ……
  饭毕,赵杼让人把郭阳请来,“沈少爷的玉佩被商巧巧捡到,商巧巧又是在你家失踪,所以这商巧巧房间么……”
  郭阳嘴唇深抿,眼珠子几欲瞪出来,“看!你们随便看!”
  遂卢栎三人顺利到达商巧巧房间。
  这是一个三人同住的房间,窗户向阳,面积不太大,内有三个圆角衣柜,一张八仙桌,一条长几,并几个矮墩,整理的干净清爽。
  靠墙有三张木板床,两张放有被褥,一张只铺了薄薄粗布,看起来是垫床的。
  卢栎指着那张铺有粗布的床板,“那是商巧巧住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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