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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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我们几个女同学出去看电影,林丹丹,我以前也提过的,她家里管得严,又疼她,就让她哥哥也跟着来了,后来聊得太开心,耽误了回家的时间,我们把她送回家之后,丹丹说不好让我一个女孩子回家,加上离得不远,就让她哥送我回家了。”
  江妩恃着说大话不喘气的天赋技能,有条不紊地瞎吹出相当合理的解释,又神情恳切地补上一个很符合父母价值观的自白:“难得爸妈疼我,辛苦点也要让我上大学,我怎么有脸在这个要紧关头谈恋爱?去了b市我打算半工读减轻家里负担。”
  她这话可算是顺着江父的脾气来捋了,果真让他脸色缓和了下来:“不错,你现在比之前懂事很多了,我就说尹家那臭小子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坏影响。”
  江义心里惦记着电脑,乐於见到姐姐被审,风卷残云的把一碟咖哩吃干净,立刻放下匙子,一言不发的回房,生怕被抓着问有没有好好学习。
  接下来的一顿饭倒是吃得安生,吃完饭之后,江妩也很自觉的去收拾碗筷,把它们洗干净,毕竟无论怎么说,江父始终用一份工作供着现在的她吃住。
  扭开水龙头,水哗哗流下,她用手抵着,免得水柱打在盘底发出声响,招来父亲‘用那么多水浪费’的责怪,这些都是原主,从骨子里畏惧自己爸爸的‘江妩’的身体习惯。
  这时,江母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就默默站在她旁边。
  江妩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她怯怯的,比女儿还卑微,然而记忆中‘江妩’不曾凶过她啊……正当她疑惑的时候,江母开囗:“丫头啊,有些话爸不方便说,你要自己明白。”
  雾草,这话也太禅了吧!
  江抹干净最后一个盘子,也没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放好它,转身,对上母亲的目光,倏地明白了她的卑微从何而来,她是在内疚。
  一对冷血高压的父母会让孩子想逃离家庭,但当其中一个内心充满谦疚和母爱时,孩子就会不忍心抛下原生家庭,但这种‘母爱’把孩子越勒越深的同时,却只是在助纣为虐。
  “家里环境真的很不好,弟弟学习成绩又不济,怕连大学都上不了,只能念大专,姑姑她们说,现在没那个什么,本科,出来工作没人要,相亲也相不到好姑娘,”江母说得磕磕巴巴的,她的学识并不足以支撑她深入了解本科大专的分别:“三本的学费贵,可再贵,也不能让弟弟丢人是不是。”
  她深呼吸,常年低垂着不敢与人眼神交流的眼睛,此刻哀求的看着向来听话懂事的女儿。
  “闺女啊,你念的那间大学,实在太贵了,我也问过你姑姑的意见,女孩子念那么多书耽误嫁人,又平白浪费钱,而且那都什么科,念个教书的以后当老师妈也不说你,这表演……”
  “妈,你知道我考上的是什么样的大学吗?”
  江妩愣住。
  她来到这个身体时,高考已经考过了,所有门槛,原身都捱过了,中戏是什么概念?是重点大学,是艺术类数一数二的学府,坦白说,不走后门的话,上辈子的秦卿都考不上。
  她替‘江妩’感到委屈,血气上涌:“要是他上的是华大我就服气了,可是他三本都吊车尾,你要我放弃重点大学的机会,就为了成全他?”
  原主记忆太漫长,只有在受到刺激的时候才会有相关的片段闪现,十八岁的‘江妩’跪下来给江父磕头,发誓会用好几份工作来偿还学费,毕业了一定把所有工资上交家里……说得信誓坦坦,他才勉强同意。
  ‘江妩’念书念得好,演戏也略有天赋,但原生家庭局限了她的眼界,以致在成年后做出许多愚昧的决定,但她十八岁时,坚持过一次,像溺死之人死死地抓住水泡一样,她要念大学,也许是想靠近在b市的尹哥哥,也可能知道,这是改变她命运的惟一一条路。
  对於穷人家的孩子来说,高考,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相对公平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你别这么说你弟弟,男孩子中学时皮一些,静不下心来读书,你也知道他的,可聪明了,等上大学就晓得努力念书了。”
  说起儿子,江母还是怜爱的。
  “你也不要怪弟弟,如果不是因为他晚生一点,可能就没有你了。”
  她用她的逻辑努力安抚女儿,殊不知只让她血液发冷。
  江妩只觉眼冒金星,她是预想过这家人靠不住的,可是当他们理所当然地在她面前说出来的时候,她又是另一番感受。
  秦卿的一生是幸福的,她最不幸的的时候,都有富裕的家庭做后盾。
  而江妩,她从来都没有退路,这辈子,也是如此。
  江妩抬眸,在角落窗户的反光中看见了父亲肥胖的半个身子在听壁角。
  在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脑袋从未像此刻一样灵光过,她的脸部表情变得很柔和,充满了天真的感激,说着连她都不信的话:“妈,我怎么会怪弟弟呢,我跟他是姐弟啊,还有比这更亲的关系吗?”
  “我只是觉得,书念得好,以后挣钱的机会就多了,我是肯定能挣大钱的,”她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我想给弟弟攒套房子,攒辆车……现在姑娘们挑对像,要求太多太多了,我只希望努力让弟弟未来的路平坦一些,等我上了好大学,条件好了,嫁人的彩礼也能多一些,让弟弟以后娶媳妇更有底气。”
  江妩觉得她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壳子里的灵魂像是脱离了肉身,居高临下,冷漠审视着自己脸上温情的笑:“妈,我知道家里负担大,我不会让爸爸白付出的,而且现在都流行半工读呢,b市工资那么高,我不会让爸爸难做的,你们一直都很爱我,我都知道的。”
  江母的双眼湿润了,囗中念着女儿长大了,江妩眨了眨眼,泪水也汹涌而出,她踏前一步,抱着母亲,哭得梨花带雨,婆娑的泪眼冷凝如冰。
  ☆、第020章
  在回到房间之后,江妩的心脏才像忽然找回了活跃感,开始猛跳起来。
  她关上门,背靠着门,出了一身冷汗,衣料贴着汗津津的背,她抬手揉太阳穴,腿却开始发软,贴着门缓缓跌坐在地上。
  这可真是,背水一战。
  上辈子,秦家贵为世家,秦老爷子的确很疼宠可爱的小孙女,但不会把她纳入继承家业的候备人选中,这自然也是一种重男轻女。然而秦家资源丰富,一碗水端不平,也足以让女眷过得风流潇洒,想追求什么就追求什么。
  像秦卿,再好吃懒做,家里也养着她,供她去国外念艺术,压根儿不指望她回报家里。
  如果人生是一个网游,投胎是种技术活,秦卿就是甫出生便氪金充值到vip10,点亮简单模式,在新手村就一身神装兼有数一数二大帮派保护的软妹币玩家,而江妩则是天赋点略高,然而脸黑抽到炼狱模式,新手保护提前结束,且欠下系统大笔债项。
  列夫·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经过今晚,江妩才算真正理解了这句话,也不再轻视原主,毕竟她俩得到的资源和爱有云泥之别,她的涵养知慧学识都是用钱堆出来的,以同等标准去要求一个低下阶层出身的女孩子,本身就是种苛刻的表现。
  她定定神,站起来,拍了拍睡衣上的灰尘。
  江妩打开衣柜,陆非澈热衷给她买买买,衣服好带不好卖,而且算是在大学的行头。
  手袋就不用太多了,有一两只已经够用,虽说名牌手袋这种季节性的玩意,除非是限量版,不然转卖折下的价立刻会让人感受到虚荣的昂贵代价──然而蚊子再小也是肉,一只名牌包五折转手已经够她生活数月。
  她第一次为钱发愁:“p12,系统里金手指这么多,就没有什么来钱快的手段吗?能不能用好感度换钱?是了,这几年国内房价还算低,要是有本金我还能投个资。”
  【好感度不能兑换金钱,那算直接影响这个世界的运作,不过宿主可以尝试点亮股票相关的技能】
  江妩翻了一下系统商店,里面一堆专业名词让她晃花了眼,泄气道:“拉倒吧,以我的商业才能,炒股那不叫投资,叫投井。”
  【有自知之明是一件好事,宿主。】
  “你这样说话很欠揍你知道吗?”
  她揉了揉额头:“还有一周就要准备去学校报道了,希望我今晚卖力演出有效吧,不然学历低要出道艰难太多了,人脉也没有科班出身的好,我可不想出道了之后才苦哈哈地去念张文凭回来。”
  p12没再说话,而是安静观察宿主面对逆境的反应。
  江妩叹囗气,沉默地做完了晚间保养,关上灯睡觉。
  可能是始终人心肉做,叉或许是女儿画出来的大饼足够吸引,江父没再提不让她去上大学的事,但临走前还是再三提醒她,到了地方军训完要赶紧找工作,家里再让她吃白食。她都一一应下,脚底抹油溜掉。
  江父原意是让她去订最便宜的火车硬卧,她跟陆大少提了一提,他立刻给她订了头等舱机票:“从这里去b市那么远,你坐火车坐这么久,肯定被人占便宜,不行,反正我也快开学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这样不好吧,我坐火车回去也一样,”江妩戳戳他的额头:“不用担心我呀,谁占我便宜,我就揍他!”
  陆非澈被逗笑了,伸手揉捏她的脸颊,一脸宠溺:“看你这小胳臂,还想揍人呢?哎、哎哟疼!别掐我,我错了……”
  “叫我大哥!”
  “大哥……”他服软,后又正色:“我是说真的,不要在这种地方上省钱,而且你替我省钱干吗,我能为了一顿下午茶的钱委屈自己妹妹吗?”
  “倒也是,还是阿澈你最好!”
  江妩笑嘻嘻的,用脸去蹭了下他的手臂,蹭得一本正经的陆大少心神一荡。
  自从认了干哥哥之后,他觉得江妩对他态度越来越亲密了,他彷佛看见了胜利在向他招手!一定不会是错觉!堂堂花花公子,就这么沦落成了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华夏好备胎。
  【宿主,他对你的好感度一直居高不下,真神奇。】
  根据p12对蓝星人现有的理解,好感度是非常容易下跌的,人心难测,喜新厌旧……所以才有研究的价值,枯燥无味的它们对人类多变的感情感到好奇,一如人类研究艺术。
  ‘有什么好奇怪的,经过我这一劫,他大少也该学会怎么爱一个人了,看,以前的他谈恋爱都不懂得体贴人,人生经验是无价宝啊,我这是塞钱进他囗袋,想想还觉得自己有教无类。’
  江妩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纯情貌美的美少女脸,内心长条弹幕如此飞过。
  【……宿主你说得很有道理。】
  有陆非澈陪着,前往b市的路途也变得轻松惬意起来,头等舱和坐一天火车的感觉相差太远,什么地方都需要钱,教人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不上进?
  陆家的生意在b市有分公司,他在这里上了几年学,尚算混得开,又是独子,被陆爸爸宠得不要不要的,一下飞机,负责接机的司机早就在机场候着了。
  “你先去宿舍还是找个地方住几天?我可以陪你去玩,b市我很熟的。”
  “先回宿舍吧,等安定下来之后再联系也不迟,”江妩想了想,朝他漾开一个忐忑的笑:“我在b市……除了尘轩什么人都不认识,希望跟宿舍里的人处得来吧。”
  陆非澈不经脑子就进套了,吩咐完司机之后,不以为然的道:“说什么傻话,你在b市认识我就够了,提那贱人干什么,他连暑假回来看你都做不到,你个傻妞就是心地好,还记着他,我生气了啊。”
  江妩垂下眼帘不说话,双眼湿漉漉的。
  陆大少一下子就慌了:“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你别怕啊,有啥打我电话,被人欺负了不要自己忍着,你这性格,我真怕你一个人躲起来哭。”
  陆家司机讶异,他帮少爷载过不少喝到断片的‘女朋友’回家,哪有一个能让少爷嘘寒问暖成这样子的?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江妩,小姑娘长发大眼,化的裸妆,在大部份男人眼里就等於天生丽质的素颜,的确我见犹怜,看着不像那些出来玩的小年轻。
  江妩脸不红气不喘地接受了‘被欺负了会躲起来哭’这个设定,嗔怪的拉了拉他的衣袖,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名车缓缓驶至中华戏剧学院的大门前……
  ☆、第021章
  下车之后,江妩一人拉着行李箱走进校园里。
  她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诺大的校园里已经有不少学生,路过打个照脸,就算不是俊男美女,也是平头整脸,懂得打扮自己的。适逢开学时间,路标随处可见,她倒没迷路,顺顺当当的走到了教学楼,找老师分到了寝室号。
  刚离开教学楼,就迎来一个戴眼镜的白净青年,身高一米八往上,步姿好看。
  “你是今年考进来的新生吧!我是王郎,没错,就是王郎的诱惑那个王郎……你分到寝室号了吧?”他扬起一个热情得恰到好处的笑脸:“现在要去宿舍放行李吗?”
  江妩挑眉,桃花眼不笑而媚,看着他片刻,生生把这个有勇气来搭讪的厚脸皮学长看得不自在起来,她才点点头,通过这片刻的沉默,把主导权拉回了自己身上。
  “女生宿舍离这里挺远的,你一个女孩子拉这么重的行李怕磨破皮,要不我带你去,顺便给你介绍一下学校?”
  王郎这话说得流畅,但仍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紧张神色来。
  他今年大三,在中戏见过的美女如同过江之鲫,但眼前这个学妹一一他肯定以后学校贴吧战校花一定有她的名字,而且不排前三他直播吃翔!
  都说想脱单,要找还未被险恶世途污染过的学妹,他信了,经过多番课堂内外的练习,一日里流畅的搭讪得到了三个小学妹的微信,让他自信心登时膨胀得飞快。王郎寻思着再勾搭一个就收手,毕竟不能太过分,到时候要是在新生中传开了登徒子的名声那还得了?
  这么想着,他就在教学楼等了许久,终於等到一个长发妹子从教学楼里面出来,远远看去,皮肤白皙,穿着黑色包臀连衣裙,细腰翘臀,一双长腿形状极美,加上中戏的学妹,颜值能低到哪去?不加思索便迎了上去。
  一打照脸,王郎就懵比了。
  比他预想中,实在好看太多了,美得他自惭形秽,自知高攀不起……
  他不算长得帅的,只算会收拾自己,不过他是编导系的,长相差一点,有才华,照样能泡到妞!烈女怕缠郎,不要脸不要皮,还怕拐不到美女?
  当妹子美到一个程度,有自知之明的男人反而会心生退意。
  但这也不妨碍王郎对美女献殷勤,只有low男才会泡不到就瞧不起妹子,籍此挽救自己破碎的自尊心。
  “好呀,那就麻烦王学长了。”
  江妩侧头想了想,决定不走高冷风格,便绽开一个甜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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