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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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平平坐在餐桌前吃她前一天包的饺子,平平一口半个,嘴巴塞得鼓鼓的,听到门口有动响,难得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用过早餐之后盛清让便要出门,关南叫住他。
  “盛先生,能耽误您半小时吗?我想和您谈谈。”
  盛清让看了一眼平平,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是关于平平的事,关南点头。
  陆姐在书房打扫卫生,他们只能走到后院,站在泳池边谈话。这地点随意,于是她也没有太紧张,盛先生时间金贵,她直话直说。
  “盛先生,您能把平平成长的历程说给我听吗?这有利于我了解他,并找出切入口。”
  一开始她没有问,是因为她只是作为家庭教师被雇佣,后来盛清让暗许治疗平平,她才敢提出。
  对方望着脚边泳池里五颜六色的海洋球,隔了几秒才开口。
  他对她报以期望,所以毫无隐瞒,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叙述,包括前妻的病情,还有平平外公外婆患有精神类疾病的可能性。
  盛清让的声音低沉,但情绪淡淡的,关南相信这样的话他说过给无数个为平平治疗的医生听。
  “能冒昧再问一下,你和平平母亲的感情吗?因为父母的感情问题很大程度上是会影响孩子的,您说您这几年在平平身边的时间不多,是为什么呢?”
  “她怀孕前我们的感情很稳定,但她怀孕后有些焦虑症,当时也有咨询心理医生,医生说是正常的。生了孩子之后她忙着工作,不愿在家带小孩,所以孩子是保姆和外公外婆带。当时我姐夫的公司发生非常大的变故,我不得不回国帮忙,这段时间里她出轨、失恋,我回去的时候就患病了,病情严重,她父母不得不将她送去了疗养院。”
  “所以准确的说,这四年都是他外公外婆在照顾他?你回去看过他几次?”关南问。
  对面的男人面容上露出一丝倦怠,却又不得不回答:“不超过五次。”
  “你把他从外公外婆那儿接出来的时候,他有没有表现出抗拒的神色?头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情绪?”
  “没有抗拒,没有情绪,至少我没有看到任何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她心里有了一个大概,但觉得还不是告诉他的时机。
  盛清让的视线从泳池滑过来,落到她脸上,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不知道这些情况,对你治疗平平有没有帮助?”
  关南没有听出讥讽的意思,但也感觉得到他这句话并不友好,他走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咨询的这些情况,是他人生里不堪的过去和伤疤。
  他连拒绝透露的余地都没有。
  “抱歉,盛先生。”她在男人身后说。
  男人摇摇头,他转身回屋,关南站在原地没动,男人走出几步,忽然转身和她说:“饺子不错,平平很喜欢吃,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多做一点健康的点心给他,酬劳我会加倍。”
  关南一愣,然后展开一个笑容,“没问题。”
  她就是这样的人,别人的一个夸奖就能让她鞍前马后。
  中午陆姐抱平平上去睡觉,上楼梯的时候平平一直盯着关南看。
  关南心里雪一样的明了,但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随着陆姐的步伐上了楼,进了中间的客房。
  过了一会是陆姐安置好平平之后下楼的声音。她躺在床上侧耳倾听,几分钟之后房门被拧开,她这才睁开眼望向门口,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穿着睡衣的不速之客。男孩走到床边,将故事书放进她手里。
  “嗯?你要听故事?”
  男孩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关南笑了笑,伸手掀开被子,朝他招招手。小男孩顺从的脱掉拖鞋爬上来,窝进她怀里。
  他的亲近,让她也完全放松,到最后直接脱稿,一边揉着他柔软的短发,一边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故事里的画面,一直到他熬不住闭上眼,软绵绵的在她怀里睡过去。
  变化是迅速的,也是缓慢的。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那么一点,但儿童心理方面的转变,会有多巨大,没有人知道。
  像是一口枯井终于挖到了地下河水,看起来只是有些湿润,但总有一天泉水会喷涌而出。
  关南每天都会带一些好吃的东西过来,一些糕点可以放置几天,就收进冰箱,渐渐的,她做的食物就占据了大半个冰箱。
  有一次盛清让忙到深夜回家,因为饭局喝了酒,胃有些不舒服。他独自摸索着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抬眼看到用透明盒子装着的日式轻乳酪蛋糕,便拿出来和着牛奶吃了。
  他一向不喜甜食,但是因为饿着肚子,所以有些狼吞虎咽的吃掉了一整块,填满了空荡荡的胃。
  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一些。
  原来书上说的,甜食有治愈的效果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他起晚了,平平已经坐在餐桌前了,但他一动不动,面前的粥一口没喝。
  盛清让望向陆姐,无声的询问。
  “先生,我正要问你呢,冰箱里的蛋糕是你昨晚吃了吗?”
  盛清让一愣,不明就里,“是,怎么了?”
  “嗨,那是平平的早餐,你把它吃了,平平今早只能喝粥,他当然不高兴了。”
  盛清让失笑,望向平平,后者果真绷着一张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抱歉,爸爸晚上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陆姐在旁边笑,“这个你买不到了,那个蛋糕可是小关老师花了一下午做的呢,平平一直在旁边盯着看,当时就恨不得吃了,是小关老师说要留到今早的,结果被先生你吃了。”
  盛清让在他对面坐下,试图哄他,“平平,你先喝了粥,晚上爸爸给你带更好吃的蛋糕回来好不好?”
  陆姐也在旁边劝:“平平乖,待会小关老师来了再让她给你做一个,先吃早餐,早餐要按时吃,不然长不高。”
  他无动于衷,此时又恢复成了那个对外界充耳不闻的状态,一直到关南带了新的蛋糕来。
  下午醒来的时候平平还没睡醒,她起身穿衣时却吵醒了他。
  “来。”关南张开手将他拉起来,帮他穿衣服,然后抱着他下楼。陆姐没在楼下,她又抱着他去了浴室,打了一盆热水,将毛巾递给他。
  平时午睡起床都是陆姐帮他擦脸,所以关南递毛巾给他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接过,顿了几秒他才接过,然后蹲在脸盆旁边。
  关南替他挽起袖子,看着他浸湿毛巾之后笨拙地拧干,往脸上呼噜。等他洗完脸后牵着他出门。
  盛家前院一角是盛清让的园艺天地,另一边是一个十来平方的木质小平台,遮阳伞下摆着红木桌椅,这样的角落不能再适合下午茶。关南泡了柠檬红茶,又用小骨瓷碟装了芝士蛋糕和小熊饼干,平平坐在对面,脚不及地,在半空中晃啊晃,持着刀叉优雅的食用小块芝士蛋糕。
  冬日午后的阳光有种懒洋洋的和煦,关南很随意的坐着,陆姐在屋里找不到人,慌慌张张跑出来,看到两人坐在外面之后松了一口气,又回屋打扫了。
  两人就在这么坐着,关南被太阳晒得犯了懒,本想给他上课的,也放弃了。
  关南抿了一口红茶,忽然听到大门外传来狗狗低声嗷呜,她和平平齐齐抬头望去。
  隔着栅栏铁门,能看到一个穿着米分色大衣,梳着花苞头的小女孩牵着一只和她差不多一样大的萨摩耶,狗狗前肢正搭在他们家的铁门上,嗷呜着想要进来。
  “!安静!”小女孩虽然是在训斥,但声音软软的,毫无威慑力,狗狗依旧扒拉着铁门。
  平平正在好奇地张望,关南心念一动,走过去开了门。
  小女孩望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姐姐,我这狗特喜欢草坪,经过你家几次都想跑进来撒欢。”
  关南笑一笑,“没事,进来玩吧,我们在喝下午茶,你要来一杯吗?”
  小女孩牵着狗狗进来,看到平台上还坐着一个男孩,笑着和他打招呼。平平看着她,没有说话。
  女孩倒也不介意,跟着关南入座,就坐在平平旁边。
  “你也住这附近吗?”关南一边问,一边帮她倒茶。
  “嗯对,就住在你们家斜对面。”小女孩礼貌的接过,抿了一口,“从我房间能看到你们家游泳池呢。”
  “是吗。”
  “我还经常看到你早上开车过来,你那辆裸色甲壳虫我真的好喜欢啊。”
  关南哈哈大笑,“我也很喜欢呢。”
  女生和女生总是很容易找到话题,何况是这样可爱又有礼貌的女生。
  关南向她介绍平平,“他叫盛承平,应该和你一样大,以后可以做个朋友。”
  女孩眼睛弯弯的,她朝平平伸出手,“盛承平你好,我叫唐期,你可以叫我小期。”
  平平抿着嘴盯着那只朝他伸出的小手,关南盯着他,心里一阵紧张。
  直到两秒后,平平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小手。
  关南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阵激动,恨不得把这历史性的一幕拍下来发给盛清让看。
  小女孩显然也很高兴,她把狗狗叫过来,摸了摸它的头,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叫,和我一样大哦。”
  平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狗狗很享受地趴在他们中间,任由着他们摸。
  小孩子很活泼,唐期一直在和他说话,虽然平平没有应过一句,她也依旧兴致勃勃的说着。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待着不耐烦了,想要跃到草地上,但是脖子上的绳索被唐期的椅子压住了,没有人注意到它的焦躁,平平的手还搁在它脑袋上,他听着唐期在说话,然后转过头,前爪毫不客气的挠过他的手臂。
  ☆、第11章 意外
  唐期尖叫了一声,迅速将拉开。关南第一时间大步跑过去,慌张中连椅子都被她带倒了,但还是迟了,平平的手臂已经被划伤,鲜血瞬间渗透了衣服。
  “平平!”她紧张地抱起他,男孩疼得脸颊都发白了,她惊恐地转过头朝屋里大喊:“陆姐!拿我的包出来!”
  她太过紧张,反应也太大,甚至没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变尖了。唐期被吓到了,看着她的模样,也哇的一声哭了。
  只有狗狗蹲在那里无辜的望着他们。
  陆姐匆忙出来,看到这一幕也呆住了,视线移到平平受伤的手臂上,惊呼了一声天哪,差点晕厥过去。
  “怎么搞的!”她跑过来,声音都在颤抖,“平平,让陆姨看看。”她掀开一点袖子,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划痕,更加受不了,“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我开车,你抱着他,我们去医院。”她心跳如雷,来不及解释,拿过钥匙就往外走,陆姐抱着平平,慌慌张张的跟着她。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冲一直跟在她们后天的小女孩说:“你先回家,好吗?”
  女孩抹掉眼泪,抽噎着说:“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她勉强朝她笑笑,心里有些内疚,确实不关她的事,是她大意了。
  她们到了最近的医院,医生剪开他的衣袖,用消毒水消毒伤口。
  平平疼得眼圈都红了,不住的在挣扎,想逃离那消□□水,却被医生按住手臂,连带着声音也很冷漠:“家长帮忙!”
  陆姐不忍,关南只能狠狠心抱紧他,不让他再动,心间却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不住的颤动。
  “可能要缝针。”医生短促的说。
  关南觉得自己脑子嗡了一声,登时手脚冰凉,话都说不清楚了。
  “可是他,他才四岁。”
  “四岁又怎样,不缝针这伤口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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