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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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世衡忙挣脱周湛推着他的手,道:“还烦请殿下叫我们见一见那孩子。”
  长公主也道:“有些其他事,我们还想要问一问那孩子呢。”
  “其他事?”周湛住了手,不再把他们往门外推,却是摆出一脸明显的好奇道:“什么事?”
  长公主看看徐世衡,道:“是这样,我看着那孩子有些面善,感觉像是故人之子,所以想问上一问,这孩子的身世。”又道,“七郎,你是怎么认识这孩子的?”
  “这个啊,”周湛道,“姑母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奉老祖宗之命,去皇陵给我那父王上坟来着,那小子,就是我在皇陵脚下的长寿城里遇到的。”说到这,他摇头一叹,“说起来,怕这小子是我前世的冤孽,我辛辛苦苦顶着老爷子的骂才弄到手的唐伯虎的美人扇,竟叫他一撞,就给撞没了。姑母也知道,我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便叫那小子拿她的人顶了债。”又道,“我可没有欺男霸女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听着他口口声声叫着“那小子”,徐世衡夫妇不由又对了一眼。徐世衡道:“你可知道她是哪里人士?”
  “好像说是长山人。”周湛道,“我原还想狠狠罚这小子来着,可听她说了她的身世,挺可怜的一个小子,我一时心软,就把她带在身边了。”
  徐世衡一凛,忙问道:“你问过她的身世?!她怎么说?”
  “哦,她说她娘死了,她爹另娶了新欢后就不要她了,所以她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周湛歪头看看那夫妇二人,道:“怎么?你们认识她?”
  徐世衡又和长公主对视一眼,问道:“她多大了?”
  “十岁。”周湛道。
  “十岁?!”徐世衡反问。
  “是啊,”周湛撇着嘴摇头道,“看着不像是吧?作为一个男孩,这也长得太矮了。我原还以为他最多不过才八、九岁呢,想来是被那个后娘虐待的。”
  徐世衡不由就又和长公主疑惑地对视一眼。沉思了一会儿,他道:“不知殿下能不能把那小哥儿叫出来,我想问一问他。”——这会儿,徐世衡基本已经相信,这周湛怕是不知道他收留的这孩子是他女儿了。
  “问她什么?”周湛道,“你们刚才说,她生得像你们的故人之子,难道你们那个故人,就是她那个混账爹?你们认识她爹?!”
  徐世衡不禁一阵尴尬,长公主忙道:“七郎,先让我们见一见那孩子吧。”
  周湛看看她,却是一摇头,道:“姑母恕罪,那孩子说,既然她家人都不要她,她也不打算再要她的家人了。不管她是不是你们那位故子之子,这些都已经跟她无关了。”
  周蕙娘皱眉道:“她不过是个孩子,一时气话罢了,她父亲即便是一时疏忽了她,终究仍是她的父亲,哪有子女不认父母的事?!那她……”
  “为什么父母可以不认子女,子女就不能不认父母?”忽然,一个清脆的女童声音在门口响起。
  堂上众人一怔,不由全都扭头向那门口看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到了正午,外面阳光正烈,这么迎光看去,叫人只能看到那高大的门廊下,站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却是看不清那人的五官相貌。
  就在那小小的人影想要跨过门槛,进入屋内时,从后面追过来一个老妇。那老妇一把拉住那孩子的胳膊,低声央求道:“我的小祖宗,快回去!”说着,便想把那孩子拖开。
  那孩子却推开她的手,抬头看着老妇笑道:“姥姥别急,我心里有数。”说着,便真个进了屋。
  那徐世衡眯着眼,随着那孩子一步步向他靠过来,他渐渐便看清了那孩子的五官轮廓。这孩子的猫眼,显然是像他的亡妻,而那脸蛋和五官轮廓,却显然是跟他一模一样——可不就正是他的女儿,徐翩羽!
  徐世衡不由一阵激动,刚要迎过去,却被一直注意着他的长公主拉了一把。长公主看着他微摇了一摇头,徐世衡深吸了一口气,只得按捺下来,看着翩羽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徐翩羽盯着徐世衡的脸,一步步向他走过去,见他一脸激动,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他会不管不顾向她扑过来。那会儿,她忽然就是一阵心跳加速,想着只要他扑过来,她就原谅他……可他到底没有扑过来。
  看着他和长公主交换着眼色,徐翩羽的心渐渐便沉了下去。她咬紧牙关,掩藏起心思,从容地打那对夫妇面前走过,过去向着周湛叉手行了个男子的礼,道:“吉光来了。”
  “我可没叫你。”周湛不高兴地道。
  徐翩羽抬起头,看着周湛灿然一笑,道:“虽说如今我是爷的人,可若是之前的事没个了结,对于爷来说也是个麻烦呢。”顿了顿,又道,“对于我来说,也是个麻烦。”
  周湛看着她。她则看着周湛一阵眨眼。周湛不由就是一摇头,转身往那主位的椅子上一坐,展开那扇子,一边摇着一边笑道:“你呀,随你吧!”
  ☆、第五十三章·赎
  第五十三章·赎
  此时,徐世衡心里已经无比肯定,这周湛应该还不知道翩羽的身份。因此,当他看到翩羽目不转睛盯着他,一步步向他走来时,他激动之余,忍不住又是一阵担心,生怕翩羽会不知轻重地当众叫破身份叫人尴尬。
  而当她忽地掉转视线,以同样的目不转睛从他的身旁走过时,他不由又是一阵莫名失落。
  给周湛行过礼后,如今已经改名叫吉光的徐翩羽转过头来,拿眼角扫了一眼那个长公主,便将视线定在徐世衡的脸上,直视着他道:“二位贵人太客气了,小人不过是这府里的一个下人,实在当不得二位贵人专程跑来向小人道歉,没得倒折了小人的寿。至于说我像您二位认识的什么贵人家的孩子,那一定是二位看错了,小人出身粗鄙得很,怎么也不可能跟什么贵人扯上关系的。”
  她嘴里虽那么说着,可那一眨不眨盯着徐世衡的眼里,却并不是这么说的。
  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愤恨,徐世衡不由就是一阵心酸,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肩,道:“翩……”他抬眼看看周湛,改口道:“孩子,我知道你在生你父亲的气,可你父亲不是有意抛开你不管的,这些年他也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
  “咦?”忽然,坐在上首的周湛出声打断他,“怎么?你还真认识我们家这孩子?!”
  徐世衡一怔,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忙不叠地从翩羽肩头拿开手,又收拾起那起伏的情绪,冲着周湛勉强笑道:“是的,这孩子正是我故人之子。想来是因为她年纪小,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她父亲曾给我写信,叫我留意寻找这孩子的下落。”又道,“这孩子欠了殿下多少钱?我愿意替她父亲赎她出去。”
  “五千两银子。”周湛道。
  徐世衡一阵点头,道:“好好好,只是此刻我们身上并没有带那么多的银两,能不能现在就叫这孩子跟我们走?晚间我就让人把银票给殿下送来?”
  “那倒是无所谓,”周湛笑道,“姑父可是人称‘君子典范’,姑母更是被老爷子夸作‘皇家楷模’,不信谁也不能不信您二位呀。”
  那边,翩羽忽地就是一皱眉,瞪着周湛喝道:“爷!”
  “啊?”周湛抬头看向她,笑道:“怎么?”
  “爷忘了那最后一条条款了吗?!”翩羽怒道,“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哦!”周湛仿佛才刚想起来似的,一合那扇子,拿扇子敲着掌心道:“瞧我这记性!我才刚想起来,当初我跟这孩子还有个约定呢,是写在那契书上的。说是,除非她本人同意来人赎她,否则哪怕你们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不能把契书还她呢。”又扭头问翩羽,“怎么?你不同意他们赎你?”
  “当然不同意!”翩羽嚷道,“我又不认识他们,凭什么叫他们赎我?!”
  “啧,”周湛一咂嘴,向着状元公夫妇摊着手道:“那我就没法子了,她不同意你们赎她。”
  徐世衡一听就急了,伸手便要去拉翩羽,却被她侧身躲开了。
  在周湛进来之前,长公主夫妇就早已经商议妥,要尽量争取不引人注目地悄悄把人赎出来,如今见徐世衡激动之下似有些失了方寸,长公主忙过来拦下他,回身对翩羽笑道:“虽说你不认识我们,可我们认识你呀。且我们也认识你父亲,我们不过是替你父亲赎你罢了。”说着,一扯徐世衡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徐世衡却是没想到,这徐翩羽竟会不让他赎她,不由就有些着了恼,回身对周湛道:“请殿下行个方便,我有话想要私下问我……这孩子。”
  周湛那里还没有答话,翩羽就抢先答道:“我们爷才刚就说了,‘事无不可对人言’,状元公有什么想问的,当着我们爷的面问也一样。我是这府里的人,对于我们爷,我没有任何秘密,包括我的父亲是谁。”
  她重重咬着那最后一句话。
  顿时,徐世衡就一脸震惊地看向周湛。
  就只见他原本以为毫不知情的周湛,抬手摸摸眉,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腕底看着翩羽道:“我可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直到这时徐世衡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的种种,竟都是这位浑不吝的景王殿下在演戏耍着他们玩儿!
  徐世衡中状元做驸马,至今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因此他对这位景王“侄儿”的了解还甚是浅薄,长公主就不同了,她早就在疑心着周湛是知道实情的,此时一经证实,她的心立马就沉了下来。
  她按住欲要开口的徐世衡,扭头看着周湛沉声道:“七郎,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又做什么了?”周湛跟她装着傻。
  这贵勋世家间,原就有着“可以私下里做,不可以明面上说”的潜规则,徐翩羽是徐世衡的女儿,偏还被周湛收进府去,哪怕这件事叫所有人都心里有数,却是打死周蕙娘和徐世衡都不能当面承认的。
  于是长公主责备地看着周湛道:“瞧瞧,你又胡闹了。既然你知道这孩子的身份,难道就不觉得收下她有什么不妥吗?万一叫今上知道了,怕是又要责罚于你。”
  周湛一摊扇子,笑道:“所谓不知者不罪,我原也不知道,是跟这孩子签了长契后才知道的。可签都签了,咱们也只能按着契书来了,不是吗?”——也就是说,如果你们想要赎人,还是别跟我纠缠了,去劝那个被赎的同意让你们赎人吧!
  那状元公忙和长公主对视一眼,二人都知道,不管这景王在打什么主意,把翩羽留下,都是授人以柄的蠢事。于是长公主又道:“能让我们私下劝一劝这孩子吗?”
  “不要!”这一回,仍是翩羽激烈反对,“我知道你们想要说什么,不过还请二位免开尊口的好,省得叫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不怕实话告诉二位,才刚我进来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子,我原还有些犹豫,我想着,如果我爹能不管不顾亲自来找我,他能光明正大认下我,就算我不能原谅他对我娘做下的事,但至少作为女儿,我可以原谅他。可后来我才看明白,原来对于那人来说,我跟我娘都不算什么,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永远是他自己!既这样,就请你们转告他,就当他从来没娶过我娘的,也从来没生下过我这么个孩子!”
  她看着徐世衡又道:“许他已经不记得了,我却记得很清楚,他曾多少次信誓旦旦跟我娘说,他只要我娘一个,可事实又如何?!他若真看不上我娘,当初他完全可以选择不娶我娘,偏他为了个虚名,巴巴娶了我娘,又那么虚情假意地哄了她一辈子,最后竟狠狠给了我娘一巴掌。若不是他,我娘不会死!明明是他误了我娘的一辈子,偏他还惺惺作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娘误了他一辈子!他口口声声说,他不会辜负我娘,偏他眼里从来就看不到我娘受的委屈!我娘早说过,只要他有了别人,我娘会自己走开,绝不死缠着他,可他呢?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明明心里早就有了别人,竟还哄着我娘说没那么回事。一边不放手我娘,一边又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他能为了个不是他女儿的女儿给人弯腰道歉,却非逼着没有做错任何事的亲生女儿给人下跪,我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我看到他娶的那个新妇才明白,原来他竟是拿我和我娘去讨好那对母女!我……”
  看着徐世衡,她胸口一阵激烈起伏,原本说好不再落泪的眼眶里也是一阵控制不住的酸涩。于是她猛地一转身,跑到周湛身后,却是背对着众人,用力咬着唇,忍下那不觉间就盈了眶的眼泪。
  那边,徐世衡早被她这连珠炮般的喝骂震得一阵呆怔。当年,当他意识到他对长公主的感情已经发展到快要难以自抑时,便主动辞馆回了乡。却是不想长公主心里对他也早就难舍难分,只借口不愿意他放弃前程,蛊惑着文会里的一帮人大过年地追去长山。这些年来,他们二人一直都坚信他们是恪守着礼教规矩的,即便心里早有对方,却仍是一直克制着没有挑明心迹,因此他们都很为自己的坚贞而感动,却不想如今忽然被翩羽一下子戳破那假相,二人顿感一阵无地自容。紧接着,又是一阵恼羞成怒。
  徐世衡怒道:“这孩子,是得了失心疯吧?!这都是在胡说些什么啊?!你自己臆想出来的事情,怎么能拉扯到我……拉扯到你爹头上?!真是不孝!”
  和徐世衡将注意力放在徐翩羽的身上不同,长公主关注更多的人,是周湛。于是她对周湛道:“我看你赶紧把那孩子的契书撕了吧,那孩子不是那无父无母之人,万一真叫她家人找来,再闹到今上那里,最后吃亏的人只会是你。”
  “是吗?”周湛斜靠在那柳木椅中,以一副惫赖模样笑道:“所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老爷子想拿我出气时,什么事儿都能成为理由,所以多这一条不算多,少这一条也不算少。而且,我很怀疑她爹能不能抹开那个脸面,上老爷子那里去告我的黑状呢。”
  徐世衡一皱眉,看着周湛生气道:“我不知道殿下到底想拿这孩子做什么,但您显然没有替这孩子想过,这会儿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可等她长大了,别人若是知道她曾在您府里呆过,您叫她如何自处?!她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为了她的将来,我……她父亲绝不会不管她的,哪怕闹到圣上那里,我也要把她带回去!”说着,伸手过去就拉住翩羽。
  翩羽原是背对着他,这一不防备,便被他拉了过去。她不由挣扎道:“你凭什么带我走?你是谁?你又不是我的家人,更不是我父亲,凭什么我要让你赎我?!”
  周湛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他才刚要伸手过去将翩羽拉回来,忽然就见门外冲进来三个人,“放手!”为首的那个青年一巴掌就拍开了徐世衡的手,将翩羽护在他的身后——却原来是王家父子。紧跟在王家父子身后的,是一脸紧张的许妈妈。
  看到他们,徐世衡不由大吃一惊,指着王家父子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看周湛,再看看那父子三人,忽然恍然道:“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其他了,只得向翩羽承认道:“翩羽,原谅爹,都是爹的错,爹不是不认你,爹只是想要护着你的名声,若是被他们宣扬出去,说你曾经给人做下人,你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的!翩羽,听话,跟爹回家,他们这些人对我没安好心,你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他这话,却是听得翩羽更加气恼了,一把推开护在她身前的四哥,对徐世衡冷笑道:“状元公叫我什么?翩羽?我倒是认识一个叫翩羽的姐姐,可怜她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跟她娘一起死于船难里了。”
  徐世衡不由就是一呆。
  原名叫徐翩羽的吉光又是一阵冷笑,看着徐世衡道:“看来状元公是把我当作其他什么别的人了,既这样,我不妨跟状元公说一说,省得叫您老认错了人还不自知。我叫吉光,我姓许,言午许,不是双人徐。这是我亲姥姥,”她忽地将站在她身后的许妈妈拉过来,不顾她一脸的惊讶,继续又道:“我娘是她的女儿,生我时难产死了。因当年四奶奶给的一根老参,我才得以活命,所以我心里一直拿四奶奶当亲娘一样,翩羽就是我亲姐姐,这是我亲舅舅,那边是我三哥和四哥。我跟我娘有渊源,跟王家有渊源,偏就跟你们徐家,全然没有半点关系!”——也就是说,她认王家,认许妈妈,偏就是不认徐家和徐世衡。
  在她身后,周湛看看一脸无措的许妈妈,再看看同样呆怔的王家舅舅,不由就坐回椅子里,抬手遮在眉上,一阵无声发笑。这许妈妈今年不过五十上下,看着比王家舅舅还要年轻上几岁,可若是以翩羽说的辈份,王家舅舅竟成了许妈妈的子侄辈了。
  他忽地放下手,抬眼看向翩羽。因为他忽然想起,这丫头在临进门之前,曾叫了许妈妈一声“姥姥”,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来着,可如今看来,怕是这丫头早就在心里编好了这套谁都不会相信的瞎话了。
  他摇头一笑,看着那脸色灰败的周湛道:“姑父,看来你真是认错人了。”
  ☆、第五十四章·何德何能
  第五十四章·何德何能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长公主便知道,今儿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翩羽带走了,于是只得带着那失魂落魄的状元公徐世衡告辞出来。
  周湛客客气气将这二人送出门去。临上马车前,长公主到底不甘心,又回头压低声音问周湛:“你扣着那孩子,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自问我们夫妇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们?退一万步说,当年若不是我,你怕是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呢!”
  周湛看看她,却是微微一笑,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恭恭敬敬将她送上马车,又恭恭敬敬地替她关好车门,然后才隔着那车门,抬头望着长公主笑道:“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宁愿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呢。”
  笑眯眯地看着长公主夫妇的马车走远,周湛这才回身吩咐梁总管,“备车,下午咱们就起程回京。”
  正说着,忽然就听到身后的堂屋里传来一阵桌椅翻倒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许妈妈的一阵惊慌叫喊。
  等众人跑过去一看,就只见许妈妈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昏厥过去的翩羽——却原来,今儿发生的事到底刺激得翩羽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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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羽醒来时,才刚一翻身,就听到许妈妈惊喜的叫声,“姑娘醒了?”说着,扭头冲着门外通报道:“姑娘醒了!”
  随着她的叫声,王家大舅舅和两个表哥全都冲了进来,三人像堵墙般将她的床头围了个水泄不通。三哥一迭声地问道:“丫丫,你感觉怎样?头还痛吗?”
  翩羽被许妈妈扶起来,又小心地晃了晃脑袋,抬头笑道:“一点都不痛了呢。”
  “那是!”忽然,王家父子身后,传来刘畅得意洋洋的声音,“也不看是谁施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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