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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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某一霎那,一缕刘海从她额上滑下来,落在她脸颊旁,被店里的灯光一映衬,像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柔光,可她丝毫未觉,还在纠结哪一件能让他穿得更舒适。沐华年在一旁注视着她,想起这一阵子她掏心掏肺的照顾与陪伴,想起她昨夜的温柔与守候,胸臆间在这一瞬似被她眸中的柔光盈满充沛,暖暖一片。他走上前,将她脸颊旁的那撮刘海勾到了耳边。
  虞锦瑟抬头冲他一笑,素净清秀的一张脸,没有任何张扬艳丽之意,可当她弯起唇角,微笑便如苍穹里和煦的阳光,映出一个疏阔而明朗的世界。恍惚间,周身倏然变得极静谧极安然,眼帘里的画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般缓缓拉开,光影被定格的霎那,沐华年的脑中陡然蹦出一句话——他整个的生命,是因她的出现,才被赋予光明的意义。
  是的,倘若说,在遇见她之前,他的人生是荒芜而晦暗的原野,那么她的爱,便是那满室阳光。她为他打开阴暗的天地,一步步引他走出悲凉幽深的过往,将命运的光亮与丰沛,点燃生命的华彩星光。
  他忽然间很想握握她的手,于是就这么做了。她没说什么,就这么让他握着,在导购员一口一个“你们感情真好”的艳羡中,十指紧扣地去前台结了账。
  ……
  买好衣服后,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些琐碎物品,这才走出商场。
  商场外有一广场,两人路过时听见很多人在欢笑,原来前方有个喷泉,一群十几岁的早恋小情侣们在那玩水。其中一个微胖的可爱女生说:“听说在音乐喷泉旁许愿会很灵,因为天使们也喜欢喷泉,她们会在空中舞蹈,我们许愿,她们听得见。”
  一群男生哄笑,没人肯相信这种小儿科的童话。
  远处的虞锦瑟看着喷泉对沐华年说:“这个故事我从前也听过,我觉得很灵。”
  “你许过?”
  “嗯,十六岁那年,我许我以后要嫁一个又高又帅又聪明的男人。当时同学们都笑我,可如今我真的实现了。”
  她笑笑,“既然这么灵,我再许一个。”
  她迎着喷泉,眸子紧闭,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十秒钟后她睁开眼笑,“许好了,希望你的病快快好!”她晃晃他的胳膊,“你也快许一个,天使听得见。”
  沐华年牵着她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不需要许愿。”
  虞锦瑟觉得是他是在笑自己幼稚,嘟起嘴道:“不相信就算了。”
  沐华年停住脚步,用一种很专注的眼神看着她,须臾,他郑重其事地说:“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使,那一定就是你。”
  这忽如其来的情话让虞锦瑟愣在当场,她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去,“说什么呢!”
  沐华年将她的脸扳过来,双手搭在她的肩,目光坚定而执着,“如果天使可以听见人类的祷告,给许愿的人带来幸福与快乐,那我的天使,一定是你。”
  旁边人来人往,虞锦瑟越发不好意思,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别人笑话呢。”
  沐华年拉开她的手,道:“我要说。”
  是的,从来没有一刻,他的表达欲这么强烈,他想说。
  最近太多猝不及防的事接踵而来,从眼睁睁看她离去的绝望,到医院四十八小时的生死惊魂,再到睁开眼后的冰释前嫌,一切仿佛历经极致生死的破茧重生。无数念头在他胸臆间席卷拍岸,击撞着他的脑海,他想说。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想这些年。
  在他近三十载的年岁里,他一直在与各种事物做斗争。儿时是与家庭的贫困,温饱线上的挣扎,年少后是世俗的压迫,命运的不公,爱上她之后,又变成对血亲的歉疚,以及漫长病痛的煎熬……他疲于应对轮流不休的折磨,从来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概念,对他来说,幸福是一种模糊而遥远的奢望。就如他对她,在四十八小时生死危机以前,他爱她,他清楚知晓自己对她的心,却更明白,有多少东西阻隔在彼此之间,他对她的爱,更多的停留在幻想之上,用卑微不实际的臆想当做幸福,如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他曾以为那就是幸福,能远远的看着她,为她而努力奋斗,就是幸福。
  而这些天,她就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鼓励他,她和他一起吃饭休息,一起聊天谈心,一起逛街购物,他看她为自己挑衣服买药品,选购各种零碎的生活品,她做着种种琐碎的小事,偶尔微笑,偶尔静默,偶尔皱眉,她离他这么近,咫尺的距离,他可以牵她,搂她,吻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香气呼吸,他触手可及。一切有别于从前的虚渺与幻想,所有的皆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原来这才是幸福。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这两个字的涵义。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音乐喷泉的水流还在喷洒,飞溅的水珠折射出彩虹的光芒,嘻哈的小年轻们早已走远,不断有新的面孔走过来,人潮如梭。
  广场中央,沐华年凝视着虞锦瑟,再多的人来人往也阻碍不了他紧锁的视线,世间万物仿佛在他幽深的眸中静止,凝成永恒,他静静看着她。
  虞锦瑟仰起脸,也在看他。
  沐华年倏然一笑,快走一步,捧起虞锦瑟的脸,微微低头,将一个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在她红脸的霎那,他张口说:“谢谢你,让我这么幸福。”
  广场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听见这一句告白。
  下一刻,他提高嗓音,用很洪亮很洪亮,仿佛想让整个世界都听见的声音说:
  ——“虞锦瑟,我爱你!”
  ☆、第九十七话爱是慈悲
  此后的日子,沐华年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偶尔在不用打针的间断里,虞锦瑟会陪沐华年去杨医生那里做心理疏导。
  在那有着柔软米色窗帘与地毯的小房间,沐华年一件件将心底埋藏多年的事挖掘出来,虞锦瑟在旁边陪着。
  她听着他自幼的心酸寒苦,听着他弟妹夭折时的恐惧与惶然,听着他在雇主家被污蔑是小偷时的忿恨与气愤,听着他陪外婆扫过一条条街道时的心酸艰苦,听着他在小学时因为穿着破烂,被一群人同学的嘲笑与殴打,听着他在外婆离世时,跪在火葬场整整一日一夜,听着他去找虞氏的人讨说法,却被虞氏的喽啰们当街暴打,还有他在大洋彼岸艰难的奋斗,在异国他乡一群白种人的排挤中,不断的挫折,不断的失败,不断的从头再来,听着他将她寄给他的每一分钱攒在盒子里,发誓以后要千万倍的回报……
  在这个乌云厚厚,阴沉的下雨天,他将这些年经受过的一切舛驳与流离,失去与得到,痛楚与绝望缓缓陈述,自始自终,面容沉静,嗓音平稳,像在诉说着别人的事。而一旁的虞锦瑟,早已哭的稀里哗啦。
  但整个过程中,她都紧握他的手,没有一刻松开过。
  离去之时,杨医生对虞锦瑟说:“沐先生愿意配合治疗,希望就很大,我觉得你们可以试试上次我说的那种治疗方法。”
  虞锦瑟颔首,“谢谢杨医生。”
  杨医生摇头,“你应该谢你自己。是你的慈悲之心,给了他勇气。”
  虞锦瑟微笑摇头,“哪里是什么慈悲,不过是爱罢了。”
  杨医生认真纠正,目光肃穆,“慈悲就是爱,爱即是慈悲。”
  她话落,扭头向沐华年道:“沐先生,这一个多月,你变化很大。”
  沐华年点头,“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虞锦瑟跟着点头,这话让她想起前几日的事,那天公司里的下属来探沐华年,进门的一霎,都被房间里的沐华年惊到。
  彼时虞锦瑟正靠窗翻看一本关于香疗的书,刚洗的头发披在肩上,沐华年坐在她身旁替她吹头发。阳光倾洒在他身上,在嗡嗡嗡的吹风机声响中,这个曾经凌厉到有着尖锐棱角,清淡到没有温度的冷冽男子,罕见地褪去了全部的坚硬冷冰,他沐浴在浅金色的晨曦之中,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轻握着她的乌黑长发,唇角含笑,目光柔软,脸上只剩温情。
  下属们没有出声,静悄悄退出门去。走了老远虞锦瑟才听到那个呱噪的女人事部部长在外面癫狂的尖叫,“天哪,刚才那个拿吹风机替虞总吹头发的是沐总吗!确定吗确定吗确定吗……”
  想到这,心理诊疗室的虞锦瑟忍不住一笑。而身畔沐华年还在跟杨医生交谈。
  两人离去时杨医生的最后一句话是:“沐先生,你真的很有福气。”
  沐华年颔首,毫不隐瞒,“是,遇见她,我是上辈子积了德。”
  向杨医生告别后,虞锦瑟走出门,挽住沐华年的手,道:“我们出去走走吧,去后面那个林荫小道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好。”
  虞锦瑟见他若有所思,问:“你在想什么?”
  沐华年道:“想杨医生的那句话,爱即是慈悲。”
  他正色看她,目光里有动容,“锦瑟,谢谢你这么多年,温柔而坚定的慈悲。”
  ……
  八月十号,鸿华集团大老板沐华年出院的那一天,是个喜大普奔的好日子。各方亲朋好友同事全都来接他出院,快把医院的门给堵爆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各路人马后,虞锦瑟坐在西饼屋的落地窗前,用下午茶来缓解今天的忙碌。
  身畔的莫婉婉吃着芒果慕斯,问:“你们婚礼的日子定好了吗?”虽然她不赞成姐妹嫁给某人,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只能用祝福的心态面对了。
  两个声音矛盾地同时响起。
  虞锦瑟:“还没。”
  沐华年:“8月18。”
  双方对视一眼,虞锦瑟道:“8月18号?你没跟我商量啊,不对呀,你不说以后什么都我做主吗?”
  沐华年喝了口红茶,“大事你做主嘛,这是小事,丢给我就好了。”
  “可八月十八也太赶了吧!婚礼场地,宴席酒店,服装首饰……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几天时间,哪忙的完!”
  沐华年慢条斯理地道:“基本上我都准备好了。”
  虞锦瑟茫然地眨眼,“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在医院养伤的时候就安排好了。”沐华年扭过头去,看着樊歆跟莫婉婉,“两位女士,特意把你们留下来,是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愿不愿意当伴娘?”
  莫婉婉第一个道:“那有什么不愿意的!姐们出嫁,我们当然得送行,啊不,送嫁呀!”
  “我也没问题!”樊歆跟着点头,望向身畔的慕春寅,“阿寅阿寅,再给我批几天大姨妈的假。”
  “不行!”慕春寅冷着脸道:“你这个月,大姨妈的假已经休了十多天,你还敢跟我要假……你每次来大姨妈都得来几十天么?”
  “阿寅!”樊歆摇他的胳膊,“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呀!求你啦求你啦!我回家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哦,我最近发明了一种新的糕点,松香糯软,非常好吃,只做给你一个人吃……糕点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寅少御用17号。”
  慕春寅哼了一声,将脸转过去,缓和的表情已默认批准了樊歆的请求。
  一边虞锦瑟不解,“什么叫寅少御用17号?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就是慕春寅少爷御用糕点十七号的意思,再下一个发明,就叫18号,19号等等。”樊歆解释道:“凡是我发明的糕点他都得取名字,他对美食的占有欲极强,我做的东西,只要他觉得合口,他就不会让任何人碰。”
  “哪有!”慕春寅气鼓鼓地道:“上次你去医院探沐华年,还不是带了寅少御用五号蓝莓蛋挞跟九号红豆布丁!哼,说是给我一个人做的,出来就送人,回头我再跟你算账!我要扣你大姨妈的假!”
  堂堂娱乐业大亨那副斤斤计较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对面的沐华年话里有话地道:“恐怕不是对美食的占有欲强,是对厨师的占有欲强吧?”
  “好了好了,别开玩笑了,说正事。”吃着巧克力蛋糕的虞锦瑟打断几人的笑闹,问:“华年,你的伴郎是谁呀?要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不如……”她拖长了声音,两眼亮亮地瞅着对桌的慕春寅。
  与此同时,三个女人一起大笑,指着慕春寅道:“不错,就是他了。”
  沐华年闻言点头赞同:“这个,可以。”
  “去去去。”慕春寅嫌弃地瞥着沐华年:“你想上头条就直说嘛!这年头,想借少爷我上位的人太多了,谁让我慕春寅是演艺界八卦界的头条帝呢?”
  “算了,别强人所难,不就是个伴郎嘛!”莫婉婉耸耸肩,拿眼睛瞟瞟慕春寅,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色高深,“两位新人你们放心,伴郎的事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就去就跟温浅说,让他做伴郎。他最近全球巡回演奏会虽然非常忙,但冲着樊樊,肯定会来的……”
  “别呀!”第一个蹦出来反对的是樊歆,“婉婉,我跟温浅早没关系了,你别扯上他,见面多尴尬……”
  莫婉婉道:“这有什么尴尬,多见见面,搞不好能旧情复燃,你想了他这么多年,不扑倒怎么甘心啊,不然……”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声音不情不愿地插过来:“算了,伴郎就伴郎,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吧,谁叫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呢?”
  “慕总裁,慕头条,我一直有个疑问。”许久没插话的沐华年表情严肃地问:“曾有一篇娱乐头条报道你是性功能障碍者,这是真的吗?”
  这个话题太过劲爆,关键是这么露骨的话题,沐华年还能问得如此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几个女人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虞锦瑟赶紧去掐沐华年的大腿,让他停止这个喷血的话头,他却慢悠悠对她报之一笑。虞锦瑟瞬间懂了,沐华年压根就是故意的。
  慕春寅不紧不慢一笑,“沐总,娱乐报道嘛,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如果你真这么好奇,不如等下我们去开间房,然后找两个女人来,中间放个钟表,我们俩个男人现场1v1,比赛一下,看谁坚持的时间更久?”
  此话一出,立刻赢得一阵掌声——莫婉婉的。她拍着巴掌,拼命道:“好呀好呀,作为一个资深专业八卦狗仔新闻记者,我最喜欢这种又黄又劲爆的事啦!我现在就去开房间,房费我出!然后等下我给你们计时,做裁判怎么样?”
  那侧,虞锦瑟扬起了手中的杯子,对准了沐华年的头顶,配上红太狼拿平底锅的那副凶悍表情,若是沐华年敢说那个好字,就立刻让他死的干脆!
  而这一端,迟钝的樊歆还在吃着抹茶蛋糕,笑嘻嘻地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
  慕春寅转过头来看她:“你一个劲傻笑是什么意思,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当然是支持你啦!”樊歆想了想,猛地一拍脑袋,“哦,有了,我去给你准备一些高热量的食物,等下你比赛中途累了,就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然后继续下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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