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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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田里的大叔看到江余和雷湑两人蹲一块也不干活,连忙推推他家老婆子,“老太买回来的小伙子不行啊,看着没什么力气。”
  妇人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搓,握·住铲子继续刨坑,麻利的把萝卜往外丢,“模样好,中看不中用,还不如买一头牛回来,能拉磨能耕地。”
  大叔在一旁补了句,“可不,牛粪还能肥地呢。”
  正走到边上准备去揪萝卜叶的江余刚好听到他们的评价,连头牛的牛粪都比不上的他默默咽下一口血。
  他看看自己细瘦的手臂,再次咽下一口血,又闷头回去了。
  “雷湑,一头牛多少钱?”
  “你贵。”雷湑其实也听见了,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江余踢了一脚埂沿的土,转身就走。
  雷湑大概是对原主刚来那天的样子厌烦,唯恐又跑出去跳山,他赶紧过去拉江余,实话实说,“你,你比牛好。”
  “松开。”江余面部肌肉一抽,抓住他手腕的那只大手跟个铁钳子一样,他想挣脱没成功。
  雷湑有点急了,面色也更加严厉起来,抓着江余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是要给勒断了。
  江余的手腕红了一圈,他烦躁的冷着眉眼,“行了,你拔萝卜去,拔完回家。”
  雷湑深黑的双眼在江余身上停了几秒,透着捉摸不透的探究,把他拉到身边,蹲下来继续·拔·萝卜,速度比之前还要快。
  在地里抖叶子的江余突然变了脸,手抓抓脖子,把后背对着雷湑,“好痒,快帮我看看是不是有虫子?”
  雷湑翻开他的后领,在里面找到一只大蚂蚁,手指轻微用力一捏就丢了,他看看对方颈子上的几道抓痕,眉头皱了皱。
  “你别碰叶子。”雷湑把江余手上的那根萝卜拿开。
  江余轻挑眉毛,唇角翘了翘,在周围田里人的摇头叹气声里跟在雷湑后面晃悠了一下午。
  夕阳西下,周围田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雷湑拍掉裤子上的土,把外套穿上,挑着两大筐萝卜上了田埂往家的方向走,江余跟在后头,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拖的很长。
  雷湑步子很大,又快又稳,没一会就把江余给落下了,他会不时回头看看,那样子就像是怕身后的人跟丢了。
  “你走慢一点。”江余不耐的喊。
  雷湑刀削般的眉峰下拧起肃冷的深度,他看看天色,脚步放慢了下来,等江余追上来就扭头看一眼,似乎是在奇怪着什么。
  “不,不吵。”雷湑磕磕巴巴的说,心想,这样乖乖的特别好。
  “嗯。”江余勾唇,手插在口袋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雷湑边走边沉思,他从一开始就反对老人的决定,这种行为是违法的,但是却执拗不过老人的脾气,拿生命威胁太危险了,虽然他知道老人多半是在看他在不在乎,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个男人第一天来到他家的时候看什么都透着嫌弃排斥,砸坏了很多东西,他忍了忍才没把人丢出去,没想到当天夜里就趁他去茅厕偷跑了。
  跑就跑了,他不想去找。
  谁知第二天起来发现老人不见了,问了村里人才知道是上山找人去了,他一怒之下就跑上山,花了大半天时间找到人。
  当时对方安静的坐在树底下,衣服被树枝划破了,一点也不慌,看到他的时候还冲他笑了。
  从找回来后这个人就变的安分了,不吵不闹,不挑,给什么吃什么,晚上睡觉很老实,他走到哪对方就跟到哪,特别听话,对他也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哪里也看不出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雷湑想,哪天这个人要是想回家,他就好好跟老人说,把对方送回去。
  回到家把萝卜放下来,雷湑就拿着扁担和镰刀上山砍柴去了,江余被雷老太嫌弃,他去院里抱着缸子喝水,对方都在后面不停咂嘴,听的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雷老太瞅他,伸手一指,做了个师范,“二子,你去摘一盆菜叶晚上吃。”
  江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堆萝卜前揪菜叶子,身无分文,这地方又偏僻,没电视没电话,语言交流还有障碍,想要出去比较麻烦,他昨天找机会问过村里一个老人,对方都不知道a市在哪,就跟不在同一个地球一样。
  还是想办法让雷湑带他去城里看看情况才行,至于怎么说服雷湑和他一起离开,恐怕得从雷老太身上下手。
  雷老太是打心眼里不待见江余,买回来就是吃干饭的,她看着都堵心,但是钱也花了,就这么赶出去又觉得亏的很。
  让儿子把人找回来,她就看得很严,这人肯定是比猪要精,跑远了就真没办法了。
  雷老太靠在门上吃大葱,说起来也怪,自打那孩子被大湑带回来后就阴的很,她心里总是不安。
  把小板凳挪挪,江余低声咒骂,萝卜叶揪起来一点也不方便,难道不是应该给把剪刀吗?
  吃晚饭那会雷老太把那盘凉拌的萝卜叶往雷湑碗里扒拉,剩下的就是一点冷菜汤了。
  江余嘴角抽抽,他扒了两口白饭团子,就见一双筷子伸过来,上面多了一些菜。
  雷老太瞪雷湑,见他跟个木桩一样没反应,就把筷子在他碗上一敲,“吃你自己的!”
  雷湑抿唇,闷不作声的快速扒饭。
  这人年纪大了,多少都有些改不掉的生活习惯,雷老太就是方圆百里出名的节省,她要求碗里不能留一点米粒,江余为这事被她嘲讽过好几次。
  一见雷老太去盛饭,江余就把碗底的一点饭扒给雷湑,这事他前两天就干了。
  “不吃?”雷湑抬眼。
  “饱了。”江余口是心非,他胃里难受,饭是冷的,菜也是冷的。
  收拾好桌子后,雷湑在厨房刷碗,雷老太走过来小声嘀咕,“他好像真变老实了。”
  把筷子上的水甩甩放起来,雷湑拿抹布擦锅台周围的水迹,他皱眉,“妈,你,你别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雷老太一听那话就急了,对着雷湑的后背叫,“你把话说清楚,你妈哪里欺负他了,他在咱家可是跟祖宗一样,大湑你站住……”
  雷湑脚步飞快的进屋,没找到人,他又掀开帘子出去,确定只是上茅厕不是逃跑,就回屋找出针线包坐灯下把手摊开。
  江余在外头遛达了一圈吹了会凉风,避过雷老太那屋,回来就看到雷湑在拿着一根针挑刺,他挑了挑眉,凑近把头低下来。
  雷湑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茧,掌心里的几个小黑点在灯光下隐隐可见。
  “需不需要我帮忙?”
  耳边的声音让雷湑手一抖,针头戳的深了,有血往外渗,他绷着脸拒绝,“我自己来。”
  江余也没再说,他把炕头靠左的那张被子抖开,盘腿坐上去盯着雷湑,片刻后似是不在意的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赶集?”
  雷湑沉默,将挑出来的小刺放到桌上。
  “我要买点东西。”江余眯着眼睛观察雷湑脸上的表情变化,寻找出可以判断对方情绪波动的痕迹,“好不好?”
  雷湑眼睛一闪,还是不作声。
  过了几分钟,江余跳下炕三两步过去蹲在雷湑面前,抓起他的手看了看,食指戳戳,“这里化脓了。”
  雷湑身子一僵,“给你买。”
  “我想跟你一起去,还没看过集市是什么样子。”江余从雷湑手里拿走细针,摸索着去挑,结果刺没挑出来,把对方的掌心给扎了好几处。
  他拧着眉头笨拙的把刺从肉里往外面拨了几下,“疼不疼?”
  雷湑侧头看着角落一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疼。”
  江余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都流血了还不疼?”
  雷湑耳尖有点热。
  “刺太深了,不好挑出来。”江余一边给自己的失误找借口,一边把雷湑流血的食指塞到对方自己嘴里。
  雷湑吸掉指头上的血,有些无奈。
  半个多小时后,江余这辈子的第一次给人挑刺终于勉强完成,他从口袋摸出草纸放在雷湑手里擦擦,“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下次赶集带上我。”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江余抬头就发现对方在发呆,他打了个响指,“回神。”
  雷湑面红耳赤,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江余扯起唇角笑了笑,脱了外套往炕上一躺,手臂放在脑后枕着,他翘着腿,有些懒洋洋的眯起眼睛望着屋梁。
  还胜最后三卷就可以回去了,十个世界经历完,他回去后可以整理整理出书了。
  雷湑在院子里抽了根烟,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是把烟屁·股都给磨没了,他去拍拍身上的灰打了热水进屋。
  困的眼皮都睁不开的江余把脸凑到他拿过来的热毛巾上面蹭蹭,雷湑面部轻微动了一下。
  太懒了。
  雷湑坐在炕头洗脚,偶尔去瞥旁边熟睡的人,盯着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他又想·抽·根烟了。
  本该沉睡的人突然冷不丁开口,嗓音含·着浑浊的慵懒,“我脸上有字?”
  雷湑有种做贼心虚的窘迫,他面不改色的的收回视线,双脚在木盆里磨·蹭了几下,“起来,洗脚。”
  江余撑着胳膊慢吞吞起来,半闭着眼睛把脚放进去,下一刻他被烫的缩回脚,“你不烫?”
  雷湑盯着很自然踩在他脚背上的那两只白皙的脚,他微摇头,脚掌常年摩·擦,皮厚,耐烫耐寒,这点温度对他没感觉。
  两人洗个脚洗了十几分钟,躺回炕上,头挨着头一人盖一床被子,江余打了个哈欠,“你明天起来的时候轻一点,让我多睡一会。”
  黑暗中雷湑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嗯了一声。
  后半夜江余被饿醒了,他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推推旁边的雷湑,“我饿了。”
  雷湑揉·揉眼睛,把被子掀开去厨房的篮子里拿了一个鸡蛋在碗口打开,又倒进去一点芝麻,拿筷子搅搅,端进屋让江余喝了。
  天擦亮的时候雷湑就起来干活,江余起不来,翻了个身继续睡。
  雷湑扣好扣子朝炕上望了一眼,薄唇抿了抿,过去把江余伸在外面的胳膊腿放进被子里。
  “人呢?”雷老太不高兴的冲屋里喊,“还在睡?”
  雷湑敲掉鞋底的泥土,“他累。”
  “累?拔几根萝卜就累着了?他又不是你媳妇,你那个心疼的样子做什么?”雷老太进去,拿手里用来赶鸭子的长竹竿推推江余,“起来。”
  江余额头跳起一根青筋,他黑着脸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什么睡意都没了。
  “快刷牙洗脸去,一会儿剁一点菜叶子把猪喂了。”雷老太末了还用方言骂了一句,大致是懒娃没人要的意思。
  她听大家伙说了,这孩子昨儿下午根本没干什么活,也不知道大湑是不是脑子缺根筋,竟然惯着对方在那偷懒。
  江余翻白眼,背过身无视。
  喂猪是个技术活,对于江余来说,他抱了一大把菜叶子,在雷老太的监督下剁碎,拌了一瓢粗糠放槽里拿棍子搅·动好。
  这完这些,猪是喂饱了,江余饿的前胸贴后背。
  雷老太一早上都在念叨厨房篮子里的鸡蛋怎么少了一个,江余快被她给瞅的头上冒烟了,连粥都没喝就跑去找雷湑。
  风吹着田里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垂压着,早上的湿气很大,田埂两边的杂草豆叶全是露水,江余踩着一深一浅的泥坑跑到雷湑那里,把手伸进他的上衣口袋摸了摸,摸出一根烟和火柴盒点上。
  “你干,干……”雷湑放下铁锹有些懵,被摸·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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