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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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会想,人生是不是就是靠着各式不同样貌的缘份组构而成。在每个人生阶段遇到的人、事、物,都会被标註上关于这段缘份的保存期限,缘份有长有短、有恶有善,而每个时期都会有件事情切段此缘份。例如当在学校时期与老师、同学的相处时间往往都将被毕业而切散。
  但我忘了有时候缘份是可以延续下去的,只要你够主动想让这缘份继续……
  一整天的忙碌之后,体力本来就消磨的差不多,肚子不断发出飢饿的抗议声,本来打算先回宿舍吃点饼乾止饿,等洗过热水澡休息一下,再叫外送把晚餐和消夜一併解决,但这个想法,却被不在我预期之中的叫唤给打断。
  像个不速之客,让人感到心烦。
  当身后呼喊我名字的声音传来,我第一反应是起身往校门内跑去,脑海中浮现两个方案,一个是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往宿舍奔去,一个是好好转身面对眼前的一人一狗。
  半晌后,基本礼貌原则,我没有选择逃避,但目光却不知道该放在哪,四处张望了一圈,最后,我的目光便落在宇宝毛绒绒的头顶上。
  在目光落在宇宝身上时,我观察到今日的宇宝相较于往常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之前宇宝看见我时,总是摇着尾巴开心的往我衝,同时还会伴随几声有活力的吠叫声。可是今日宇宝不仅没有往我的方向衝,牠的尾巴微垂着,不像平常一样开心的摇摆着,嘴边还发出几声哀呜。
  宇宝无辜又可怜的表情让我好想摸摸牠。
  「关筱晴!不是说好了吗?」
  「啊?」面对江孟宇质疑的语气,我脑海中快速选择装傻方案,「说好什么了?」
  似乎是我不解的神情映入他的眼帘,我看见他因调整气息胸口微微起伏下,接着缓缓啟口。
  「不是说好了我等你下班,你跑什么跑?」
  面对那种情况我当然跑啊!见了面多尷尬?
  「我……突然想到有点事赶着回宿舍处理!」我轻握住双拳,同时在心中默唸着我不是故意说谎的,拜託老天爷别惩罚我。
  我们之间的空气沉静了几秒,我注意到江孟宇垂下眼,眼神中覆上一抹若有似无的黯然,他皱了下眉头,似乎是想将那种的情绪强压下来。
  他那一瞬间的表情,让我充满罪恶感,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果然说慌的感觉并不好受。
  之前见面时,我没有仔细看过江孟宇的脸。而此刻透过校园中尚且亮着的几盏昏黄的灯光,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他的双眼其实非常好看,眼神中真诚却又带着点经歷过人生故事的光彩,他的眼皮一单一双,搭配在他白净的脸上,精緻的让人无可挑剔。
  「我讨厌承诺,尤其是不被实现的承诺。我和宇宝都是这样。你答应牠说下次还来找牠玩的,但你好久没来了。」我的目光再度扫向他的脸,才发现他的瀏海有些杂乱,微微盖住了他的两道浓眉,似乎刚才是跑着过来的。
  他的语气谈谈的不慍不火,我试图从他的语气中解译出他此刻的心情,却完全猜不透。
  但他方才的几句话,却成功勾起我的记忆思绪,我旋即想起那日在公园中江孟宇找到我和宇宝时的场景。
  当时他也是跑着过来的,双手正扶着膝盖调整着气息。
  「抱歉,是不是柜檯人员忘了告诉你我把宇宝带出来了。」看着他紧张的神情,我下意识觉得江孟宇是以为宇宝走丢了,才着急着出来找。
  顿时,我略感内疚。
  「没有,我就是有点担心宇宝,宇宝牠很怕生,牠不在我身边我还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
  「宇宝很怕生?可是我和宇宝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牠与我非常亲近啊!」
  「那大概是你和宇宝有缘吧!」
  那天傍晚我和江孟宇其实聊了很多关于宇宝的事情,从他是如果救下宇宝并收养牠,以及宇宝的习性、喜欢的东西等等,但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们对彼此的瞭解,比我对宇宝的瞭解还要少,甚至我们还没有彼此的连系方式。于是才正式的相互介绍,也交换了手机号码。
  「其实,我觉得我们这样对彼此没有太深刻瞭解的聊天方式更没有压力,就像是对树洞抒发心情,什么事都可以跟对方说。」
  我细细咀嚼江孟宇话,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有些话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开不了口。
  那天我们聊到天色很晚,宿舍门禁快到了,于是我便说句下次再聊,又蹲下身摸摸宇宝的头,随口说了句下次再来陪宇宝玩!
  回忆至此,我才顿时瞭解江孟宇话中的含意,也突然明白宇宝今日看起来也有点闷闷不乐的原因。
  看来动物果然是很有灵性的。
  「宇宝,对不起,姐姐好久没来看你了。」我赶紧半蹲下,摸摸牠小三角的耳朵。
  「其实我和宇宝很像。」江孟宇重覆着方才的话,接着蹲到我身旁,抚着宇宝的背上的软毛,「我们都害怕承诺,也害怕被遗忘。」
  在后来的谈论中我才明白,原来江孟宇不回应我的招呼,是因为我很久没有连系,所以觉得有点失落,也和我一样认为对方不想继续这份缘份。
  「其实,还有一部份的原因是我不知道你在那里打工,今天在电影院看到你的时候,我其实有点高兴,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我看着他刻意低着头,一副不敢看我的神情,再听着他一口气说完的解释,好像瞬间释然了。
  对于我们这种性格的人,可能其它人很难理解,但是我懂。
  我们没有自信、没有把握面对陌生人时是否可以留下好印象,于是很多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没关係,反正人生的过客本来就很多……有些缘份只能是擦肩而过,而有些重要缘份,也是说弄丢就弄丢了,但至少我们还站在这里,代表我们的缘份还没结束。」
  内心的老成人格又出现,我又突然丢出几句关于人生体悟的见解。
  话语甫说完,江孟宇突然抬头看我,他的眼神暗然,甚至能看到他眼中有几丝红丝。
  他这是哭了吗?是因为我说错什么了吗?
  看到这个情况我慌了,我这是把一个刚见过几次面的男生弄哭了吗?
  因为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我只是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才发现江孟宇其实没有真正落泪,但眼眶里却盈满泪水,红丝在他湿润的眼球上密密交错,我注意到他吸了几下鼻子,试图透过这样的动作压抑下那样的情绪。
  我感觉那个瞬间,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触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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