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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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沅坐了滑竿往山上去,山下桂子落尽了,山间红叶还叠得满树,明沅紧紧身上的斗蓬,风吹来扑在面上确是有些寒意,到得小院前,门儿一开,明沅就先笑了。
  檐下拿草绳子挂了一个个的柿子,草编袋子里头满满当当装了栗子,明芃便是做这些家事也还带着巧思,一串儿长一串儿短,长长短短红红褐褐,衬着院子里那棵金黄张扬的银杏树,一开门就满面的烟火气。
  上回着人下山,换了头驴子来,驴子带着磨盘一道上山,这个院子倒成了农家小院落,一边的假山梅花木还在,一边倒成了个柴门引水浣葛处了。
  碧舸见着明沅便笑,引了她进来:“六姑娘上山怎不知会一声儿,咱们姑娘一向念着呢,今儿往山里捡红叶去了。”
  捡来的红叶,拿浆子浆了做一幅花,就把这深秋的山景,有叶片给贴出来,明沅一看,院里果然摆了四个筐,每个筐子里头都是不同颜色的叶片,她笑一回,把自家做的清酱腌菜叫婆子抬进来。
  因着山上人不多,也不用大罐子,一样一瓯儿,又再带些个风鸡风鸭腊鱼腊肉,往厨房里一挂,打窗子外头都见不着人,只看见一串儿鸡鸭鱼。
  “我还给你们俩个带了袄子来,二姐姐的身量比我高些,我有件做着太大,也带了来给她。”明舸收了衣裳道一声谢,搬了茶炉子出来,一张矮桌两张矮凳,山泉水煮得松针茶,糖浸栗子烤柿子片,明沅坐定了等她,小口小口吃着。
  碧舸看着明沅带了许多东西来,就知道是要小住两日,把屋子理出来,带了丫头去安置东西,明沅少有这样安闲的时候,抬头看着一整片云从天上滑过去。
  这些日子天气晴好,屋里还晒着几张画,跟没串起来的柿子栗子串在一起,明沅看看这小院,再看看明芃画的那些画,心里明白她是再不会嫁给梅季明的。
  明沅心里有一刻的犹豫,若不是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明芃此时知道梅季明未死,会不会欣喜?会不会高高兴兴下山,高高兴兴嫁人?
  也可能,她早早就叫梅氏远嫁了出去,挑个小官人家,或是商户人家,好好一颗明珠就这么投到了灰堆里。
  明沅指了地上铺着的稻草席子问:“这是做什么的?”
  碧舸听了就笑:“这是姑娘想着的,原在陇西也有山地,秋日里还好再收一茬,拿草席子盖着防冻伤。”十月的天了,地里全是大白萝卜,叫草席子盖住了,一掀开来就是一截截的白跟顶子上缨缨的绿。
  明沅坐在这个院里,不由得不笑,嘴角含了笑意,把这一瓦一石都看一回,觉得这里满是活气,连她看了都觉得明芃过得好,尝过自由的味道了,还怎么肯回到笼子里。
  她自忖做不到明芃这样,眼前有选择的时候,她总是选择相对好的那一条路,可明芃却是硬生生自己开了一条路出来。
  梅氏摆在她眼前的无非是两条路,一是嫁给梅季明,二是嫁给旁的人,总归是要嫁出去的,或许能挑个依着她的,有皇后胞妹这个身份顶着,便是她喜好画画,也没甚个说头。
  一个爱诗爱画的儿媳妇许还能忍得,一个爱诗爱画,爱山爱水,还要过这样日子的儿媳妇,哪一家肯娶?只怕就是公主,也挑不着合心意的。
  明沅中午还用了一顿饭,青菜豆腐白萝卜,加上米饭,明沅竟也吃了一碗,碧舸便笑:“这柴是松木的,煮的茶也更香些。”
  说着又点了清泉白石茶来,松子都是现成的,剥出来还能当点心吃,肥的很,白白的捏在手心里就出油,明沅吃茶配点心,还拿撒了一把米喂鸡,到风吹到身上又有些凉意了,这才等来了明芃。
  明芃见着归也,先自笑起来,背篓一放就想过来拉她,见着她身上缎面斗蓬里头又是素面罗缎,赶紧先把手给擦了,干干净净的,这才坐下来陪着明沅吃茶。
  明沅也是这个时候,头一回见着了拾得,拾得剃了个光头,这会儿已经有些冷了,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子,背后的背篓里放着捡来的松果,这是用来扔在炭里的,烧炭总有些味儿,加了这个倒好去去味道。
  他哈得一口白气,拿眼儿看看明沅,又斜过去跟那只拉磨的驴子亲近起来,拿了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明沅看他一眼,就知道梅氏这样急着要把明芃架回去是为着甚,拾得虽然聋哑,可生的却好,俊俏的脸蛋加上高壮的身形,碧舸还道拾得师傅天天来,就是这天天来,才叫梅氏心惊。
  夜里焖了栗子饭,明芃动的多,吃的也多,这两年竟还又长了身量,眼睛有神面带红晕,腿脚也有力道,拾得吃了满满一大碗的栗子饭,里头还加了红米松仁,配着素菜又吃一碗。
  天一凉黑的就早,他走的时候,明芃还拿出个灯笼来,替他点上,给他照路,送到门边叮嘱一声:“明儿记着把灯笼带回来!”拾得又听不见,却心领神会的点了头,明沅这么看了会儿,连着采菽也都同她换一个眼色。
  夜里睡觉的时候,明芃跟明沅睡一张床上,明芃铺开被子,被面竟是自家烧的,明沅伸手一摸,明芃便笑起来了:“你要是再早来些日子,后山有一处开满了红花,我原是摘回来当颜料的,那许多也做不出一管来,还是调了不染了被面。”
  夜灯如豆,两个人穿着中衣缩在被窝里,明沅自小到大还没跟人这样亲近过,明芃在梅家时,却常跟姐妹们一个被窝,两个人严严实实盖好了,明芃问她:“你是专来看我?还是叫娘差遣来做说客的?”
  彼此都知这秘密,明沅也不瞒她:“二姐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明芃挨过来搂了她:“你是不是过得很好?”光是看脸,就能知道她过得好:“跟锡州的水蜜桃似的,鲜灵灵红扑扑脆生生,我看着你,都觉得甜。”
  明沅不知该怎么接,明芃就又道:“我过得也好,我自生下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具是安排好了的,连喜欢的人也都是别个挑好了,摆在眼前的,长到这样大,好歹要为自己作回主。”
  明芃竟是真个靠着自己自立更生了,她趴在明沅肩上,细细告诉她,会画郑笔的少,因着两个佛院俱都画了郑笔,山下许多人要求了郑笔的菩萨画像去供着:“我的那些个,摆在大利银号里头,还赚着利钱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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