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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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苏先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苏白这小子完全没有继承她的艺术品味,好在有赵长卿这得意弟子可补一二不足。苏先生难得露出炫耀的模样,与赵长卿介绍她的宝 贝琴,“自坟地里拉出来刷洗后,这木板整整又在庙里阴干了六载,我每年出六两银子叫庙里的和尚为这块板诵经,又经三年方制得一琴,今日方堪堪制成,又赶在 九月初的日子,这琴便叫九月吧。”
  赵长卿自幼受苏先生的熏陶,也有一点眼力,此琴为伏羲氏,七弦琴,仍带着些清漆的味儿,赵长卿凑近细品,“这琴自选材到成琴,历经九载,是先生的心爱之物,又成琴在九月。带了两个九,如今临近重阳节,不如叫重阳。”
  “重阳重阳,这名字也好。”苏先生笑,“每逢佳节必思亲,是不是想家了?”
  赵长卿坐在苏先生身畔,头倚在先生肩上,“有一点。”
  苏先生抚摸着她的发丝,“我也想你了。”
  苏先生与赵长卿说家中事,“阿宁他们回去说了夏家的事,你母亲气的了不得,足骂了三日有余。后来接到你们的信方好了些。”
  赵长卿叹道,“兴许嫁人都是这样。内宅方寸大的地方,不是想你拿捏我,就是我要拿捏你,究竟没趣。我常说,若把这些跟自家人斗的心眼儿用在正经事上,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好。”
  “越是无能的人,越是喜欢窝里斗。”苏先生笑,“你只管活得自在了就是,人生这样长,总要先顾了自己再顾别人。”
  赵长卿笑,“我知道。”又问家里人可好。
  苏先生笑,“都好,就是记挂你,好在如今写信方便,若是知道阿文中举,家里定为你们欢喜的。梨果也中了举人,名次比阿宁还要好。”听到这儿,赵长卿“扑哧”就笑了,道,“阿宁得了个孙山,梨子只要中,就比他好。”
  苏先生也笑了,“你别笑话阿宁,他这才叫运道。”
  “梨果今年不来应试么?”
  “来了,他跟梨子出去了。”
  “梨子也来了?”
  苏先生笑,“梨子是特意送梨果来考春闱的,今天是带着梨子去庙里拜佛,估计得明天才回来。”梨果中举,梨子这做哥哥可是比梨果还要高兴。
  “什么地方的佛这么远。”或者为表虔心,还要在庙里过夜不成。
  苏先生说着都觉好笑,忍俊不禁,“来前就把咱们边城乃至甘肃府的佛道都拜了个遍,如今帝都的庙也拜过了,昨儿他们就去了直隶府,听说那里有极灵的菩萨。”
  赵长卿十分无语,苏先生笑,“梨果都快烦死梨子了,就盼着你快点来呢。”接着,苏先生又说起凌二姐的事,“二姐儿与林旭成亲了,年前生了个儿子。只可惜这次秋闱林旭又没中。”
  林旭论才学绝对比赵长宁要好啊,到这会儿,赵长卿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有些人中举轻而易举,有些人白发老童生,一生不得志。向谁说理去呢?或者苍天本无理。赵长卿道,“林太太盼孙子盼了多少年,如今有了孙子,一家子好生过日子,科举慢慢来就是。”
  苏先生道,“人生路还长的很,现在还论不到输赢。”
  “是啊。”赵长卿笑,“其实要我说,舒心就是好日子。”
  苏先生笑,“这话很是。”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只可惜,这世间大多人是不明白的。苏先生端起茶呷一口,忽然想到一事,笑,“看我,有件大喜事没跟你说。你又做姐姐了。”
  赵长卿呆了一刻,“母亲又生了小妹妹吗?”
  苏先生笑,“你可真是神猜。难不成接到了信?这也不能,长宁说八月初一生产的,母女平安,接着长宁就中了举,双喜临门,就取了名字叫长喜。”
  赵长卿竟一时不能言,命运这样的玄妙,前世,长喜比赵长宇小两岁出生,今生凌氏生了赵长宇后一直未曾生育,赵长卿便以为可能不会有赵长喜的存在了,不想,迟了这些年,赵长喜还是来了。
  或者,这就是命运的不可抗拒。
  不。
  如果命运真的不可抗拒,那楚家又是怎么回事呢?
  苏先生笑着唤她,“莫不是高兴傻了?”
  赵长卿回神一笑,“我倒没傻,怕是爹爹要高兴傻的。只是先时的信上怎么没听母亲提过呢。”
  “不 要说你,先时我也不知道,我还是听阿宁来帝都后说的。”苏先生笑,“说来也是叫人笑,今年过完年,我们就商量着来帝都,我去瞧你母亲与她和老太太辞行时, 闲话时她便跟我说,过年这些天胃口好,那会儿日子浅,我也未留意,就往帝都来了。长宁与我说,先时未料到是有身孕,就是想吃东西,经期没来,你母亲还以为 是年岁大了要停经,就没多想,后来肚子大起来,这才觉着不对,请了大夫来家诊脉,方知是有身孕。兴许是不好意思,才没跟你说。”
  赵长卿笑,“母亲可真是的……总是大喜事。”
  赵长卿又问,“先生,你见着林姐姐没?”
  苏先生沉默片刻,方道,“其实,有人托我给林老板带了信。不过,我来帝都后跟帝都铺子里的伙计打听过,林老板从未联系过他们,就是这两年,胭脂铺送到帝都给林老板的分红,也一直没人来领。”
  赵长卿道,“难不成,林姐姐没到帝都来?”
  “这就不清楚了。”苏先生道,“我总觉着她不似寻常来历的人。”
  赵长卿不解,“这话怎么说?”她同林老板做了好几年的邻居,关系素来很好。
  苏 先生叹道,“她说是辽东来的,说家里贫苦,可是她偏能做衣裳料子胭脂水粉的生意,这就可疑了。长卿,但凡做这样的生意的人,别的不说,只一样,得有品味。 尤其她卖的东西高档,就得知道富贵人家喜欢什么样的东西,这才是最要紧的。品味,没有天生的,大多是日积月累而来。何况,她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她又不似 你,天生的神力。可是,后来我听纪大爷说,林老板的武功不在他之下。纪大爷的武功是自小练到大的,延请名师,方有今日。如果林老板说的身世是真的,她的天 分也太过惊人了。”
  “这人,若觉着可疑,便处处可疑,或许我是疑邻盗斧吧,就是她救了将军夫人的事,我都觉着可疑。”
  “这 不能吧?”给苏先生这样一说,赵长卿也有几分不确定了,道,“可是,林姐姐能骗我什么呢。”说完这话句,赵长卿立刻回了神。林老板本就不需要骗她,她一个 小小军户之女罢了,本身也没什么好骗的。林老板当时生意过得兴旺,因她救过将军夫人的性命,将军府对她向来另眼相待,有将军府这面风向标,林老板出入富贵 之家乃寻常事。就是因为林老板人面儿广,当初神仙养容丸才找了林老板合作。后来,林老板又与她一道开了胭脂铺子。
  赵长卿心下顿时有几分不好,她七晕八素的问,“先生,林姐姐不会是细作吧?”她,她这还是两辈子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赵长卿模模糊糊的觉着,她似乎触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苏先生极是镇定,淡然道,“如果她不是正经做买卖的,细作、密探,都可能。”
  良久,赵长卿怅然一叹,“这两年,我一直很惦记她,还想着她怎么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若这样,便又少了一个朋友。”不论林老板是细作还是密探,赵长卿都不担心,就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她只是觉着无比惋惜,她与林老板,真的是不错的朋友呢。
  午饭时,男人们自在一处吃酒,赵长卿同苏先生在一道用。
  苏先生身边的颜儿和永福一道带着小丫环服侍,赵长卿笑,“颜儿跟在先生身边耳濡目染,也历练出来了。”
  苏先生笑,“这话老气横秋。”
  赵长卿给苏先生斟上菊花酒,指了指心口,“这里已经老了。”
  苏先生心下无端一酸,笑斥,“胡说八道,在我面前敢称老。”
  赵长卿也给自己斟了一盏,师徒两个轻轻的碰了一杯,苏先生道,“好日子在后头。”
  “嗯。我干了,先生随意。”赵长卿一饮而尽。
  ☆、第197章
  赵长宁中午吃酒的时候才想起母亲生了小妹妹的事,直到傍晚酒醒方跑去与自家姐姐报喜,又有许多家里捎带给他姐的东西过去。赵长卿笑,“还敢等着你跟我说呢,先生早告诉我了。”
  赵长宁喝口梅子茶,笑,“我一见到姐你来了,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赵长卿笑,“我听你姐夫说你喝的不多,怎么睡到这会儿了。”
  “酒是没喝几盏,可我一喝酒就想睡觉,不似喝酒,好似喝了迷魂散一般。”赵长宁酒量也还成,不大不小,酒后也没啥闹酒疯的怪癖,就是喝酒便要睡觉。
  赵 长卿又问了一通家里的事,苏先生知道的毕竟只是个大概,赵长宁道,“家里挺好的,这两年也没什么事,祖母跟娘时常惦记你,你常来信,除了念叨你,现在就是 念叨信了。就是阿蓉死不成亲,常把咱娘气个好歹,爹爹也拿她没办法,只得随她去了。”说着,赵长宁神神秘秘的同他姐说,“我听咱娘说,阿蓉是瞧上腾表兄 了。”
  赵长卿道,“这我知道。”
  赵长宁瞪圆了眼,“姐你竟然知道?”
  赵长卿点 头,她上辈子就知道了。赵长宁想,这也正常,他是男孩子,一般这种事他娘不大同他说,不过,他娘少不得与长姐念叨过的。赵长宁叹口气,“小时候我不大喜欢 阿蓉,现在看她这个样,心里也怪不得劲儿的。真似命中冤孽,我们比腾表兄小六岁,哪里就料到她看中腾表兄呢?若是腾表兄有意,年纪略差一些也无妨。可腾表 兄是不愿意的,娘看阿蓉这样的牛心,跟外祖母、二舅妈都念叨过亲事的事,连二舅妈那死财迷都愿意了,腾表兄仍是不愿。还是我劝咱娘,强扭的瓜不甜,就算死 求白赖的嫁了,如何过得日子呢?还不如让她在家里,起码自己家,没人刻薄她。凭她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算吧。”
  赵长卿淡然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是啊。”说了回赵蓉的事,赵长宁又说起赵长喜来,“软乎的很,我抱都不敢抱。咱爹现在没别的事了,回家就是抱闺女。很会哭,醒了都不在炕上躺着,非得人抱才不哭。娘说都是爹给惯出来的毛病,咱们小时候都不这样。”
  赵长卿笑问,“长得像谁?”
  赵长宁“扑哧”就乐了,“咱娘的水杏眼、鹅蛋脸,还有咱爹的高鼻梁、浓眉毛,一样都没遗传。眼睛跟爹爹一样,单眼皮,脸盘像祖母,圆圆的,别的还看不出来。如今爹天天自卫所回去就是抱长喜,一面抱还一面唠叨‘爹的丑闺女哟’,常把娘气得翻白眼。”
  赵长卿听着也笑了,赵长宁笑,“本来想过等长喜满了月再往帝都来,娘想着叫我早些来,过了中秋,八月十六我们就启程了,骑的马,比你们要快两天。”
  “早些来也无妨,家里有祖母、有爹爹,长宇也大了,有的是看长喜的时候。”赵长卿笑,“来帝都也见见天子气派,以往听别人说帝都气派,我只不信,来了才知道,光那条朱雀街,别的地方就比不了。”
  “是 啊,我刚来的时侯也吓了一跳,街面儿宽的吓人,八辆马车并行,真真了不得。”赵长宁也赞叹了一回,“就是帝都里的女孩儿们不似咱们边城活泼。”赵长宁道, “我昨儿出去,这么不冷不热的天,好些女孩子出门戴帷帽的。暑天怕晒黑带帷帽,这么秋高气爽的,戴哪门子帷帽啊。”
  夏文正从书房出来,听到赵长宁的话不禁笑道,“我听人说,帝都内闱规矩严明,等闲不准女孩子出门的。”
  赵长宁咋舌,“要天天在家里,那得多闷啊。”
  夏文笑,“每年女儿节、上元节是可以出去。”
  “一年两天放风的日子。”赵长宁非常同情帝都的女孩子,对于帝都这种风俗有些不大明白,在边城,女孩子出门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好不好。
  夏文笑,“蜀中也不似帝都这般严苛,不过,听说近些年好一些了。”
  好一些还这样……赵长宁无语,心说,看来以后出门不能随便看女娃娃们了,真是的,爹娘只记得为阿蓉的亲事发愁,也不说想一想他的亲事,他这么堂堂七尺男儿,光棍儿多少年啦!
  夏文正巧问,“还没问宁弟,你的亲事,岳母可有提过?”
  赵长宁酸溜溜地郁闷着,“功名未成,哪里有空说亲事啊。”
  夏 文赵长卿夫妻二人都听出来了,不禁都笑了,赵长卿笑,“这也不急,母亲肯定给阿宁相看着呢,先时还没考秀才时就与我说过,有两家不错的闺女,只是人家年纪 还小,一时不便提。后来阿宁中了秀才,接着又中了举人,偏生赶上生了长喜,这才一时没顾得上。你现在的亲事,可是城里的热门儿,难道还愁没好媳妇?”
  赵长宁有些害羞,却也竖着耳朵听完了,才死不承认,“切,我会愁没媳妇?姐你也忒小看你兄弟了。”
  夏文又是笑,问妻子,“刚听你说话,难不成家里又有添丁之喜?”
  “是啊,才跟阿宁说呢,八月初一生的,女孩儿,叫长喜。”
  夏文笑,“双喜临门。”赵长宁也正是八月初中举。
  傍晚,赵长宁跟着赵长卿他们一并用的饭,因中午吃过酒,晚上便未吃酒,用过饭,夏文赵长宁自去说话,赵长卿去听苏先生弹琴。
  苏白虽然不能欣赏他娘的品味,如今胆子大了不少,起码不怕他娘用棺材板做的琴了。但是,苏白显然没啥音乐天分,用过饭就抱着书温习去了。
  晚间,赵长卿同夏文说去郑家问安的事,道,“小时候我同郑姐姐是极好的,郑哥哥也照顾我。后来郑大人升了甘肃知府,再由知府任上升了左都御史。既来了帝都,我想着打发人去送帖子,也不知方不方便见面。”
  “就是那位常与你通信的郑姑娘么?”
  “嗯,郑姐姐嫁去江南,都十来年没见过面了,好在信件往来还算方便。”赵长卿道,“就是听说春闱讲究避讳之类的,先打发人送帖子,我写封短信,若是不方便,春闱后再见是一样的。”
  夏文温声道,“也好。听说郑大人素来耿介,最是铁面无私,连皇后家的面子也不给。看郑家的意思。方便你就过去拜见,不方便也没什么。”
  赵长卿笑应了。
  一路船车,半月奔波,夫妻二人都乏了,说了几句话便相拥睡去。
  第二天中午,梨子梨果方一瘸一拐的拜佛回来,梨果还是气咻咻的样子,梨子见着赵长卿很是欢喜,又与夏文打过招呼,笑,“我算着你们这几天就该到的。”接着自怀里摸出个香檀木观音挂件,送给夏文,“这是直隶府状元庙里求来的,最灵验不过。”
  夏文笑接了,道,“如今状元庙香火定然极旺的。”
  梨子将嘴一呶梨果,“这不识好歹的,亏我陪他一个庙一个庙的磕过来。”
  梨果揉着膝盖,“有这工夫我多看两篇文章也比去庙里磕头强。孔老夫子都说,不以怪力乱神。”
  “要 不是我叫你和阿宁住在宝地,你们今年能中?”梨子不理梨果的臭脸,乐呵呵的跟赵长卿说,“今年他们头到去甘肃府,我让梨果跟阿宁住甜井胡同的院子去了。先 时我叫阿旭哥一并去住的,阿旭哥不去,看吧,今年他们三个一并秋闱,阿旭哥不去,就他没中。我那院子最有福分不过的,如今多少人哭着喊着要买,给座金山也 不能卖啊!还有人要租,咱也不租,就放着,叫它长福气!”
  赵长卿直笑,夏文却是有几分信的,道,“别说,那院子的确是风水好。”
  梨子得意,“还是阿文你有眼光。”
  梨果受够了他哥,只管跟赵长卿说话,不理他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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