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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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唱戏的瞎编,人家刘三爷当年可是正经八本的亭长老爷,地方上有头有脸人物…”小贩子邵二立刻撇了撇嘴,高声卖弄。“况且,人家刘三爷当年是斩了白蛇,才得了大汉四百年的国运…那朱屠户从起家到现在,可曾有过什么神迹?”
  “那,那生而知之,不,不算么?掌心,掌心雷呢,不是说朱屠户会打掌心雷,一挥手,就能炸死好几百人么?”众乡邻听了,顿时就觉得心中一凉。却依旧硬着头皮强辩。
  “嗨…掌心雷是什么东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上月府衙的赵老爷在城头试炮,不也一炮糜烂数百步么?”邵二子站起身,双手在空中比比划划,“那炮弹我看了,足足有磨盘大小。里边装满了火药。轰的一下出去,半边山都炸烂了,何况是血肉之躯?早些年朱爷,朱屠户就是凭着这一招鲜,才得了淮扬。如今这招大伙都学会了,他再想像原來那样见谁灭谁,就不大可能喽…”
  众人闻听,心里头顿时觉得愈发地沮丧。在他们心里,由一个杀猪的屠户做皇上,肯定比蒙古人强得多。至少,他知道什么叫苦日子。但小贩邵二的话,却让大伙无法反驳。
  自古以來,除了痞子刘邦之外,大伙的确沒听说过哪个开国皇帝出身比朱屠户还要低下。而刘邦至少斩过白蛇,显过神迹。淮扬朱屠户,却连佛子身份据说都是假冒的,完全凡人一个。
  如今朱屠户的掌心雷也被破了,他拿什么來横扫天下?城里的达鲁花赤老爷,万户老爷,还有乡间的各位地东,都联合起來要对付他。他即便全身都是铁打的,能撵得了几斤钉儿啊?…
  “所以呢,大伙趁着现在日子好过,该娶给儿子娶媳妇就赶紧娶媳妇,该打发闺女出门子就赶紧打发闺女。好歹能让孩子们风光几天不是…”小贩子邵二见众人被自己镇住了,赶紧趁机开始推销货物,“你就是不为自己家的孩子着想,为了朱屠户那边能多撑几天,吓住城里的各位老爷,也该多买些淮扬货不是?从针头到剪子,还有淮布、淮棉,大伙买得越多,朱屠户手头越宽裕。他手头越宽裕,就支撑的时间越长。他支撑的时间越长,咱们的日子就。。。。。”
  不知道是前半段话起了作用,还是后半段话打动了人心。众乡邻们纷纷站起來,走向了他的鸡公车。挑挑捡捡,片刻功夫,就将上面的杂货给买走了一大半儿。当然了,该打的折扣必须打,该给的添头也必须给足。都是小家小户的,谁手头都不宽裕。你邵二子赚到了大头,总得给别人也留口汤水喝。否则,下次买卖还怎么做?
  乡民们是朴素的,朴素的近于赤诚。他们是真心地希望,朱屠户能永远将长江切断,让蒙元朝廷,再也无法把手伸到自己家门口來。至于朱屠户和他的淮安军今后出路在哪?他们看不到,也基本不抱任何希望。自古上驭下,良使愚,贵驭贱,贤使不肖,乃不易天条。朱屠户再有本事,还能把头顶上的天空戳出个窟窿來?…
  注1:刘三儿,汉高祖刘邦。元代折子戏里笑他出身低贱,通常称他为刘三儿。
  第八十三章 华夏通宝 中
  “唉…这朱屠户,不把天捅出个窟窿來,我看他是绝不肯消停啊………”与普通百姓相比,士绅们见识多,看得“远”,对朱重九三个字,感觉更为复杂。
  淮安军的实力不容小视,这点,绝大多数士绅自打脱脱从黄河南岸退兵那时起,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朱重九隐隐已经有了天子之相,这点,他们当中许多人也不得不痛心疾首地承认。但是要他们放弃对地方“义兵”和蒙古达鲁花赤的支持,悄悄去向朱重九服软低头,却比杀了他们还难。理由很简单,朱重九要得不是光是钱和土地,朱重九还夺走了他们手中已经延续了上千年的特权…
  从故宋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到蒙元的豪杰替天子打理地方,最后到淮安军目前的四民平等,摊丁入亩,士大夫犯法与百姓同罪。这中间的落差,恐怕比庐山瀑布还要大。所以也怪不得天下的士绅提起淮扬就人人咬牙切齿。
  而那朱屠户还不知道收敛,最近居然又纵容属下几个佞臣,炮制出來了个“荆州盟约”。让其手中兵马,公开替商贩张目。这下,可是朝烈火堆上泼了一瓢热油。顿时,黄河以北,长江以南,凡是还在蒙元官府掌控中的地方,无不“群情激奋”,连续半月,每日站出來声言要助官府讨贼安民的“义士”都数以百计。即便是已经落入红巾军掌控的庐州、汴梁、杭州等地,也有不少名宿大儒拍案而起,发誓于淮贼不共戴天。
  不过激愤归激愤,发誓归发誓,敢主动请缨,领兵去“讨伐”朱重九的英雄豪杰,却不见几个。即便是蒙元朝廷,对难得的民间支持,也保持了绝对的冷静。当朝丞相哈麻还公开宣布,要对淮贼徐徐而图之。务求待其“运迁自衰”之后,一战而竟全功。
  至于什么时候朱重九头上的好运能够迁移到别处,哈麻却语焉不详。反正想让他学着前丞相脱脱那样领兵亲征,或者让他弟弟雪雪在潍州主动向淮安第六军团发动进攻,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哈麻误国!”见朝廷居然不敢带头向淮安发难,民间舆论在经历一番酝酿之后,立刻将矛头转向了丞相哈麻和手握兵权的武将。
  “哈麻通淮…”“雪雪勾结淮贼…”“太不花畏敌如虎…”“月阔察儿跟淮贼早有勾结…”七月,一份份來自地方上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了大都,转眼就淹沒了整个中书省。让哈麻等人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再阻拦其中某几份直达“天听”…
  大元天子妥欢帖木儿最近修习藏传秘法,又略有进境,一眼就看出这些奏折上面写的东西,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但其中有一份來自四川行省的奏折,却让他不得不将哈麻宣进宫來,认真核实。因为那份奏折的书写者是他麾下为数不多依旧还敢主动跟红巾军开战的猛将之一,四川行省丞相答矢八都鲁…
  “这上面说得可是真事?他麾下六万战兵,粮饷严重不足?以至于他在跟吴贼良谋交战时,麾下勇士只能饿着肚子上阵?…”将奏折朝哈麻面前推了推,妥欢帖木儿笑着问道。
  “这?”哈麻被问得先是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中书省里头还藏着脱脱的余孽。这些家伙,还在暗中给自己使绊子。“微臣敢保证,自打微臣就任后,从沒克扣过四川行省的钱粮。所以答矢八都鲁丞相所奏,恐怕其中别有隐情?”
  “嗯,你是说,下面有人,居然把咱们君臣都瞒过了,偷偷向拨给答矢八都鲁的钱粮伸手?”沒想到哈麻比自己还糊涂,妥欢帖木儿眉头皱了皱,脸上涌起几丝失望。
  对于自己亲手提拔起來的这位丞相,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基本满意的。至少自从此人取代了脱脱之后,原本已经可以跑耗子的国库,渐渐又有了起色。拨给皇家的各项用度,也有了一定保证,不至于让自己这个大元天子想礼敬一下佛祖都束手束脚!
  “微臣不敢诿过于人。但微臣给答矢八都鲁的钱粮,是按照就近支付的方式。责令云南、陕西、湖广三个行省划拨。然后再从三省应该缴纳给朝廷的钱粮里头扣除。”哈麻犹豫了一下,非常诚实地补充。“而据微臣所知,陕西今年雨水尚算充足,湖广大部分地方也沒有受到红巾贼波及。并且因为路途遥远,微臣已经命令云南和湖广两个行省,将本该解运到朝廷的钱粮,折成金银,取道川陕转运。无形当中,二地又能省下许多火耗…”
  “那三地该解往大都的金银,可曾运到了?”妥欢帖木儿继续紧皱眉头,刨根究底。
  “启禀陛下,去年拖欠未交的部分,今年五月份已经入库。但今年上半年的,还沒运到。三省平章都有折子來,说银车已经上路,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内就能抵达大都…”
  “这就有些奇怪了?”妥欢帖木儿无法得出结论,倒背起手,围着书案來回多步。
  如果按照哈麻的说法,答矢八都鲁手中应该钱粮十分充足才对,不至于亲自写了本章來告御状。况且他与哈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不是脱脱的嫡系,按道理,不被逼到山穷水尽地步,根本沒必要主动挑起事端,给他自己结仇。
  “微臣鲁钝,无法替陛下解惑。但微臣以为,陛下有必要宣召桑哥失里,询问一下荆襄一带的米粮行情…”不敢眼睁睁地看着妥欢帖木儿一个人着急,哈麻想了想,低声提议。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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