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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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侧首,她的长发如海藻团团裹住了小小一张巴掌脸,眼神陷在夜色里,像一片探不见底的海。她往他身边习惯性地靠了靠,声音是情-事过后自然的慵媚,语气正常得没有丝毫波动:“总归是要走的,早些晚些,都没分别。”
  他笑起来。
  少年的笑,夜色下听来却似挑衅,没有剩几分温柔:“你便是这样想的?”
  她闭了眼,懒懒散散地道:“五郎,殿下,陈留王,你便放过臣妾吧。”
  他将笑声收了,慢慢地坐起身来。
  他一向收放自如,不论是笑声、是表情、还是床笫间的*。
  似爱非爱的*。
  她已习惯了,却又于这习惯中生出几分不堪细想的情绪。她没有动,只伸手捞过枕边的衣衫丢过去,“走吧,路上留心。”
  少年沉默地一件件穿衣reads;邪亦有道。精瘦的身躯逐渐掩盖在褒衣博带之下,仪表堂堂的贵介公子,只在眼角眉梢处总带了嘲讽般的冷意。他的父皇就曾说他,生了一双祸水样的眼睛,好像天下人都欠了他的。
  他下床,蹬上鞋,她侧卧在床,一手撑着脑袋看他高高瘦瘦的影。他将长发自衣领中梳出来,披散在月白衣衫上,似清泉流瀑,滑不留手。他背对着她自己扣革带,漫不经心地道:“那我早就国、晚就国,于你也没有分别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那一枚琵琶扣在黑暗里看不清晰,他凭着手熟,却就是扣不上去。忽而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轻轻一带,“啪嗒”有声。
  她只随意披了件外衫,一手笼着长发站到他面前来,另一手随意地理了下他的衣祍。她说:“忘了我吧。”
  他低下头,许久,却又是轻轻地笑起来。
  他每每这样笑的时候,她心底总还是有几分害怕的。她停了手,等他发话,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径自从她身边擦过了。
  许久,许久,直到他离去了许久,她都一直站在原地,不言,不动。
  仲秋的寒气自脚底缓缓溯了上来,蔓至四肢百骸,直到逼得她打了个寒战,她才猝然魂灵归窍一般,转身去清理房中乱象。大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将床铺换过,直起身,又发呆老半晌。
  每一次与他相会,都宛如最后一次。
  她穿过垂帘到大门边,漆黑的门扇内侧的房梁上悬下来一杆乌丝鸟架,一只黑暗中看不清毛色的鸟儿正自酣睡,脑袋埋进翅膀里,一只脚缩起来,脚上精细的链子不声不响地轻微晃荡。
  她伸手将那鸟架推了一下。鸟儿吃这一吓,猝然惊醒,拍着翅膀在架子上乱窜,口中吱嘎乱叫:“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卵生的扁毛畜生,倒是会挑说法。”
  鹦鹉安静下来,一双眼睛无辜地耷拉着看她。
  她象征性地给它顺了顺毛,道:“对不住了,今晚没个心境,来同我念经吧。”
  鹦鹉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为自己补不齐的睡眠发出了一声哀鸣。
  ***
  “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如来说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嘎嘎!”
  “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嘎嘎!”
  一墙之隔的耳房里,宫人们没好气地挣起了床,吵嚷道:“那癫妇人,大半夜的又在教鹦鹉念经!”
  “什么杂碎东西,还让不让人好睡了!念念念,她倒是把自己度出宫去啊!”
  骂詈声隐隐约约透墙传来,殷染反而笑了。她索性大开了门,让鹦鹉尖厉的声音穿透了整个门庭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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