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凤华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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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此事,堂兄堂弟们都对她颇为不满,时常冷嘲热讽。
  “你是姑娘家,便是身手再好,再精于兵法,也没机会领兵上阵。”
  “祖父竟将兵书留给你,真是糊涂。待你长大以后嫁了人,廉家兵书便要成为你的嫁妆,带到别人家了。”
  “是啊,以后廉家兵书不知要成为谁家的私藏。只冲着这本兵书,你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大齐将门,怕是会排着队来求娶。”
  她满心怒火,面无表情地将出言挑衅的堂兄堂弟们踹翻了一片。在他们愤怒不甘的目光中,冷冷地丢下一番话。
  “我廉姝媛此生不嫁。你们大可以放心,祖父留给我的兵书,永远都是廉家的。不过,你们这群窝囊废不配拥有这本兵书。待日后家中有了争气的儿郎,我自会传给他。”
  回了闺房之后,她狠狠痛哭一场。
  哭完之后,她擦了眼泪,之后再未哭过。
  女子又如何?她廉姝媛比他们都优秀出众!以后,她定要扬名天下,令廉家儿郎望尘莫及羞愧不如!
  ……
  及笄之后,登门求亲的将门儿郎颇多。其中不乏优秀出众的少年。
  父亲颇为心动,有意为她结一门好亲事。一来她终生有了依靠,二来,也能为廉家添一门得力的姻亲。
  原本对她怨怼不满的堂兄弟们,也争相来游说她点头同意。
  “堂妹,楚家如今声势正盛,是大齐顶尖将门。你不如应下楚家的亲事!”说这话的堂兄,在禁军马军里任职,他口中的楚将军,正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堂妹,我觉得还是王家好。王侍郎在兵部任左侍郎,王侍郎家中的长子也十分出众。”
  前来相劝的堂兄,在兵部里任职。
  就连家中的叔伯,也厚着脸皮来相劝。
  她一律回绝:“我不嫁人。谁若逼我,我先拿刀砍了他,再自尽!”
  这等狠话一出,再无人敢多嘴多舌。
  她虽是女子,习武的天赋却极高,十四岁时便已胜过廉家所有儿郎。便是廉家长辈,也无人是她对手。
  再者,她固执倔强,天生便是一副牛脾气。谁也不敢冒同归于尽的风险劝她出嫁。
  亲娘早亡,亲爹又娶了续弦。她不肯嫁,亲爹没办法,后娘懒得管。于是,她便一直留在廉家到十九岁,成了京城颇有名气的老姑娘。
  去年,顾山长亲自去了廉家,请她到莲池书院来做夫子,教导学生射御两门课程。
  “廉姑娘骑射出众,善于兵法,身手无人能及。”
  顾山长言语诚恳,盛情相邀:“若廉姑娘愿到莲池书院来,教导学生们射御两门课程,正是学以致用,也不至于年华虚度,一身所学也不会被埋没。”
  她未曾犹豫,立刻便应了下来。
  莲池书院名动天下,能为莲池书院的夫子,无疑是一桩荣耀体面又风光的事。廉家上下意见出奇的一致,齐齐点头。
  她想做的事,何须他们同意?
  呵,一个个自以为是!
  ……
  她怀着一腔热血,严格教导学生,奈何少女天生体弱,耐力体力不佳,肯下苦功练习骑射的少之又少。
  去年书院大比,莲池书院的射御两门惨不忍睹,连算学也不及,尽皆垫底。
  她心中羞愤又不甘,在顾山长面前哭了一回。
  顾山长却笑着安慰她:“莲池书院的礼乐书三门都是顶尖,便连松竹书院博裕书院也未能压过我们一头。射御一直都是弱项,每年都垫底。”
  “你有雄心壮志是好事,可做什么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慢慢来,不必心急。”
  她怎么能不心急?
  她是如此渴切地盼望一展所长!如此渴切地希望回报慧眼识英才的顾山长!如此渴切地想证明女子样样不输男子,便是射御也不例外!
  好在今年的新生资质极佳!
  她的愿望,或许今年便能实现!
  “顾山长,”廉夫子的眼眸亮的惊人:“我有一桩要紧的事和你商议!”
  ……
  第116章 雄心(二)
  顾山长来了兴致,笑着哦了一声:“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廉夫子一改在学生面前的冷硬严厉,满面笑容地说道:“今日下午是海棠学舍新生们的射御课,虽说大部分学生都废物无用,倒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好生训练调教半年,定然胜过去年参加书院大比的那三个废物。”
  顾山长:“……”
  顾山长咳嗽一声,委婉地纠正:“学什么都讲究天分。体力耐力不佳的,天生不适合学射御罢了。身为夫子,当尽力而为。万万不可心生歧视,更不可随口羞辱。”
  廉夫子倒是颇肯听顾山长的话,立刻点点头:“山长说的是,以后我不叫她们废物便是。”
  顾山长:“……”
  出身将门的女子,性情脾气也如寻常闺秀不同。
  罢了罢了!忍一忍!
  “你说的不错的苗子,是哪几个?”顾山长果断转移话题。
  廉夫子笑道:“尹潇潇,谢明曦,还有六公主。”
  顾山长略略一怔。
  尹潇潇是尹大将军之女,自小便习骑射,脱颖而出很正常。谢明曦看着温柔纤弱的样子,体力耐力竟也出众,这就令人称奇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六公主……
  “你没记错吧!”顾山长忍不住追问:“六公主的体力耐力也很好吗?”
  廉夫子点点头,正色道:“我观察了一个下午,绝不会有错。尹潇潇自小便练骑射,身体素质好。谢明曦心性坚韧,耐力佳。而六公主,更胜她们两人。反应灵敏,体力耐力极佳。”
  “今日只训练了队列走路,各人天赋如何,尚且看不出来。不过,她们三个,一定没问题!”
  廉夫子的自信昂扬,感染了顾山长。
  顾山长目中泛起笑意:“好!我也盼着你能一展所长,将我们莲池书院的弱势扭转过来。”
  廉夫子重重点头:“我一定不负山长期望!”
  顿了顿又道:“学生们除了必学课程,还有两门选学课程,要占去半日功夫。这样一来,所有课程都是三日上一回。骑马射箭对体力耐力要求颇高,不能疏于练习。”
  “所以,我打算从明日起,早场中午上课之前,领着学生们跑上一圈。这样既不耽搁学生们的学业进度,又能锻炼她们的体质。”
  “请山长首肯!”
  ……
  看着满脸自信满腹雄心的廉夫子,顾山长淡淡问道:“你已经和学生说过了吧!我若不答应,你这个夫子还怎么下台?”
  廉夫子倒也光棍,挑眉笑道:“山长岂能不维护我身为夫子的尊严体面!”
  这个廉夫子,是料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顾山长哑然失笑:“罢了!此次我便应了你,以后若有重要举措,需得和我商议。不然,休怪我不讲情面。”
  廉夫子连连应下。
  廉夫子在莲池书院时日尚短,不过,仅仅这一年,也足以令她熟悉顾山长的性情为人。
  行事公正,不偏不倚,爱护学生,爱惜夫子,珍惜书院。举凡是为学生着想为书院着想的提议,顾山长定能欣然接受。
  反之,便是有再多的私利好处,顾山长也不会动容。
  顾山长看着容光焕发愈发显得明媚的廉夫子,轻声说道:“你的雄心壮志,我都清楚。你想振新莲池书院的射御课程,我也明白。所以,我准了你此次的请求。”
  “只是,你也当谨记,对待所有学生需一视同仁,不得因资质高低有所偏颇。”
  “夫子二字,重逾千斤。你的一言一行,俱会影响到学生。切记不可失之功利,更不可失了夫子的本分。”
  语重心长的警告,如重鼓落在廉夫子的心头。
  廉夫子心中一凛,正色应道:“我一定谨记山长教诲!”
  说完正事,少不得要说几句闲话。
  顾山长神色缓和,随口笑问:“听闻去廉家提亲者,络绎不绝。你就不想回廉家一趟?”
  廉夫子目中闪过一丝憎恶,声音格外冷淡:“我已立意终身不嫁。便是有再多登门提亲的,也与我无关!”
  她桀骜不驯的脾气早已传了出去。登门提亲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自去年她被聘为莲池书院夫子,动了求娶之意的人家又多了起来。
  每次回府,廉家总有人轮番在她耳边劝说。她不胜其扰,索性住在莲池书院,不再回去。
  顾山长温和说道:“你还年轻,今年只二十岁。此时说终身不嫁,为时过早。若有合适或合了眼缘的,结为夫妻也是幸事。”
  廉夫子脱口而出:“山长一直独身未嫁,为何又要劝我成亲?”
  话一出口,顿知失言,懊恼不已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一时出言无状,请山长不要放在心上。”
  顾山长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正因我一直未嫁,才知这世道女子想独身一人是何等艰难。”
  这不是仅凭一时冲动热血便能坚持的事。
  便是撑过最初的几年,之后漫长孤寂的岁月,也需坚韧的意志和强大的内心才能熬得住。
  廉夫子目中闪过决绝,坚定地说道:“我能撑得住。”
  顾山长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
  “林妹妹,你的脸色为何这般苍白难看?”
  莲池书院外,等候了多时的陆迟在见到林微微的刹那,神色骤然一变,不顾仪态地箭步上前。
  陆迟强忍住伸手扶住林微微的冲动,目光急切地落在林微微几乎没了血色的俏脸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林微微无力地一笑:“没人欺负我。今日下午上了射御课,又跑又练队列,我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多亏谢妹妹和方妹妹扶着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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