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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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里,云欢坐在一旁给红枣纳鞋底儿,长平拿了吃食哄她,“红枣儿乖,你吃猪肝嘛,吃了对身体好。”
  “不,爹爹不爱吃这些,红枣也不吃!”小红枣也有了自己的处事原则。
  “那……吃块木耳!”
  “不,爹爹不是也不爱吃木耳!”小红枣嘟嘴。
  “那吃鱼?这鱼是你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长平不懈努力中。
  “不!爹爹也不爱吃鱼!”小红枣撇开了脑袋。
  长平一脸懊恼地坐在一旁,终于使出了杀手锏,“那爹爹吃一口,红枣儿也吃一口可好!”
  “好!”小红枣开怀大笑,搂着长平狠狠地啄了一口。
  屋子外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日头斜斜照在云欢的身上,春光正好。
  纳着鞋底儿的云欢停了针线,看着皱着眉头的宋长平努力咽下每一口他从不爱吃的饭菜,再看看乐得花枝乱颤直拍手的红枣儿,突然有些哀怨地想:“这红枣儿,不会是上天派下来专门整治宋长平的挑剔的吧?”
  怎么办,她突然也有些嫉妒自己的女儿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热乎乎的番外先送上,顺便征求大家的意见,我是把更新时间定在下午四点好呢,还是晚上八点好呢?还是早上八点?
  第72章 鱼蒙
  “其实这事儿我打听不打听,都是一个结果。”长平低声道,“向云锦一向看你不大顺眼,总觉得你要坏她婚事。此事若是咱们查出来,那县太爷没什么问题,她自然觉得本该如此。若是查出点意外来,告诉她,她也未必相信,只会觉得是咱们存了心坏她姻缘。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想法子嫁给县太爷的。”
  “你倒是看得透彻。”云欢道,“若不是爹爹亲自嘱咐我,我也不想管这档子破事儿。不管查出什么,咱们如实告诉爹爹,如何处置就看爹爹的。向云锦信也好不信也好,随她去吧。“
  云欢顿了一顿,对长平道:“要不我还是去找一趟赵大小姐,问个清楚?”
  “你去找夕月,我去找赵二打听打听。回头咱们再说。”长平一锤定音。
  两家里正在谈亲事,云欢唯恐去了赵府遇上赵夫人,若是将来亲事不成又显尴尬,想了一想,派人去请赵夕月到丰年食府。
  她不过等了片刻,赵夕月便来,进了门也不客气,行了礼便道,“来这之前我正想着要去寻大奶奶一趟。”
  “咱们倒是想一块去了。”云欢笑道。
  “这事儿啊,我也确实挺意外的。”赵夕月开门见山道,“那日我将将回了府,正想着要同母亲说起向大小姐的事儿,就听说表哥来了雍州。我进了门,就听表哥在娘、母亲面前说如何如何欣赏向大小姐。话语间,似乎二人还见过面,表哥是惊鸿一瞥,口中直赞向大小姐才情横溢。”
  “他们俩见过?”云欢沉默,想来,苏氏一向有的是手段,打听到了县太爷的去向,再带着向云锦去制造一场偶遇,也并非难事。
  为了嫁进官家,苏氏也是蛮拼的。
  “我话都到了嘴边了,见表哥兴致盎然,我也不能泼冷水,等他走后我跟娘亲讲起向大小姐的为人怕是不太妥当,母亲虽犯难,可也没了法子。表哥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人,母亲也做不得他的主。表哥认定了这个人,她也没法子劝了。”赵夕月道。
  “你那位表哥似是升迁了?”云欢又问。
  赵夕月点了点头道:“是有听说。表哥还特意为了这事儿来求母亲,想要早日成婚来的。”
  一切听起来都和苏氏说的无二致,莫非向云锦真的时来运转,得偿所愿了?
  云欢满腹狐疑,回了家,长平早已在屋中等着她,见了她却又换了一番说法:“赵二对他这个表哥挺不待见的,说他自小便能来事儿,外人跟前装的是一副温文尔雅,实际上……”
  长平想起赵游焕当时的表情,那一副恨得牙痒痒又略带了嫉妒的模样:“成章这小子啊……”
  那拉长的尾音意味深长,长平仔细琢磨了一番,大体就是:“怕是外人跟前,他各方面都胜赵二一筹。赵二虽不待见他,但也没说他人有特别大的问题。只是听说他夫人过世后,他深受打击,身体有些不大好。”
  “那就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云欢这下才放了心,“既是如此,咱们就回去禀了父亲。这亲事该办的就办吧。”
  虽然云欢未必见得向云锦好,但是,她若能远嫁,别再在她的跟前晃悠,云欢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岂知她话音刚落,长平摇头道:“不急。我派了人去成县太爷那打听打听,若是确实妥当了,再禀了岳父大人。左右也就这两三天的事儿,耽误不了他们成亲。”
  “还是你想得周全。”云欢应道,想着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坏了心情,偎到长平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的下巴,腻了好一会才问他,“晚上想吃些什么,我来做给你吃。”
  “你……”长平满脸坏笑,被云欢挠的心里直痒痒,再也不忍住,手一抬便抱起她来,就地正了法。
  半夜里云欢睡得迷迷糊糊,总觉得耳边一直有人在唱,“说还阳来就还阳,阴歌改作阳歌唱。 阴歌送亡归天界,阳歌保住唱歌郎。说还阳来就还阳,把阳还到磨盘上。左推三转生贵子,右推三转状元郎。说还阳来就还阳,把阳还到板凳上。孝家板凳好停丧,只许千年停一次,不许万年停两双……”
  一声又一声地唱着,歌声特别凄厉。
  上一世长平去世,她新嫁进门,就是站在门口,听着里头的人这样一声声凄厉地唱着这首《二十四孝》,她当时听得都想落泪,现下耳边突然听到这样的歌声,她乍然一惊,爬起来抹了把脸才发现是发梦魇了,一身的冷汗。
  屋子外不知何时落了雨,渐渐入秋了,一层秋雨添一层凉,一旁的长平睡得正香甜,嘴里嘟囔了两句背过身去。
  “怎么突然梦到这么不吉利的歌……”云欢抹了把汗,起身给长平掖了掖被角,正想喝口水顺顺,外头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而后是石头略带了焦急的呼声,“大爷,大爷您醒醒……”
  云欢心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赶忙开了门,石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焦急道:“大奶奶您醒了就好了。您娘家方才派了人来,让您赶紧回去一趟,说亲家老爷夜里突然病重,怕是不好了!”
  云欢手一抖,赶忙叫起长平,二人也顾不上拾掇,爬上马车便往向府去。
  向府此刻也是灯火通明,云欢进门时,正遇上林源修林大夫,他走出来时面色沉重,见了云欢行了礼,道:“向老爷身子一向大好,若是得了风寒,我给的那些药也足够去根儿了……怎得越发厉害了?姑奶奶若是方便,可否把府里的下人叫来,我仔细问问向老爷的饮食起居?”
  “那是自然!”云欢赶忙让杨姨娘安排,自己进了屋,苏氏在一旁正哭得厉害,嚎得云欢头疼,见她进来才停了停,哭道:“云欢,这可如何是好啊!”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床上的向恒宁孱弱却带仍旧清醒,挣扎着想要起身,云欢赶忙上去安抚他,他无力地摇了摇手道:“把你苏姨娘请出去,吵死了。”
  云欢这才觉得她爹向恒宁怕是真糊涂了,他从不曾叫苏氏苏姨娘,这会病重了,反倒给了苏氏一个合适的身份。苏氏也是气急,正要辩解,云欢使了眼色让身边的人叉了她出去。
  白日里还见过向恒宁的,到了夜里,他竟然面如死灰。云欢不是大夫,心里头更是着急,不知是什么病,竟然来得这么急。
  向恒宁斜斜倚着,咳嗽了两声,孱弱道:“欢儿,白日让你问的事儿你得抓紧些时间……我只怕撑不过这几日了。”
  “爹你放心,你一定长命百岁。”向云欢宽慰道,想了想说,“我和夫君都问过赵二爷和赵大小姐,他们二人说起成县令,都是夸奖的。夫君不大放心,派人去了成县令的管辖地打听,两三日便会有消息的。”
  “长平办事我放心。”向恒宁拍了拍云欢的手,那么无力冰冷。云欢再要说话,向恒宁又晕了过去,她赶忙出去喊林源修。
  林源修嫌他们吵,将他们都赶了出来,长平扶着云欢出门,两人就听到苏氏依旧嚎啕,“你说我家云锦怎么这么命苦啊!若是老爷一不小心走了……这婚事就耽搁了,三年之后,她都成了老姑娘,还上哪儿觅良胥啊!”
  “娘,我怎么办呐……”一旁的向云锦也是抽噎了一声。
  云欢心头泛起一阵恶心,再是好脾气也忍不住,挣脱了长平的手,三两步便走到向云锦跟前,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摔了向云锦一巴掌。向云欢动作太快,向云锦还来不及躲开便受了她一下,当下吃力往后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疼,嘴巴里也冒起血腥味儿来。
  “你!”向云锦举手要打回去,手举到半空却被人抓住,她回头一看,宋长平正黑着脸站着,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像拎小鸡一般,把她拎到了一旁。
  “你还想打我?”向云欢冷哼了一声,骂道:“爹在里头生死未卜,你却想着自己如何嫁人!若不是爹爹三番五次告诉我,让我待你好点,我定然将你这品行告诉天下去!看到时候你如何嫁人!”
  大齐皇帝以孝治天下,最见不得不孝的人,女子若是不孝,纵然再美貌再有才华也没人要。
  向云锦自知理亏,眼下云欢又有长平做依靠,当下她也只能吃闷亏站在一旁,依在苏氏的身上。
  林源修进去了好一会才出来,蹙眉对众人道:“向老爷这病来得太急,眼下我也束手无策,我先开些方子吊着他的命,等我问完伺候的下人再说。”
  “林大夫你行不行啊!不行咱们再换人!”苏氏脱口而出,林源修纵然有再好的修养也被这句话惹恼了,回头应了一句,“苏千……”
  一个“落”字含在林源修的嘴里,险些冒出来。
  苏氏心头一跳,林源修已经将字含了回去,愤愤道:“我若是看不好这病,雍州方圆十里,再也没人能看好!夫人若是不信我,自可再去寻名医!”
  云欢当下全心都在向恒宁的病上,当下也未觉什么异样,赶忙道:“林大夫的医术世人皆知,大夫莫恼怒,还是救人要紧!家父生死,全在大夫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鱼蒙
  云欢当下便要俯下身子,林源修赶忙扶住,道:“大奶奶莫急,我虽无十分把握,但是也有些眉目了。”
  云欢欣喜道:“那就有劳林大夫了!”
  林源修一副方子下来,云欢让思年亲自守在药炉旁,丝毫不假人手,熬好了云欢亲自给向恒宁喂下去,等了一个时辰,向恒宁才悠悠转醒。
  那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一睁开眼,床前乌压压好几个人,云欢坐着,云燕儿红着眼站着,向恒宁铁青着脸站在床前,一旁站着忧心忡忡的张氏。
  云欢生怕向恒宁出什么事儿,夜里紧急派人去请了云燕儿回来,不想又惊动了向恒泰和张氏。
  “你们都来啦?”向恒宁打了声招呼,半晌嘴微动。向恒泰瞥了他一眼骂道:“平日张牙舞爪得像是无所不能,这会儿跟只死猪一样趴着,丢人现眼了吧!”
  “你是巴不得气死我呢吧!我才不上你的当!”向恒宁回了一嘴,挣扎着要起来,到底没了气力又软了下去,道:“这屋里的可都是你亲侄女,若是我真有个什么……”
  “放屁!”向恒泰粗红了脖子断了他的话。
  向恒宁撇了撇嘴,对众人道:“我和你们大伯还有些话说,你们都退出去吧。”
  “爹,林大夫说有法子能治您的病,您放宽心才好。”云欢宽慰道,领着众人退了下来。
  张氏将云欢拉到一旁问,“你爹这病怎么来得这么凶?”
  “昨儿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半夜就……”云欢心里也有些慌。
  张氏握了握袖中的东西,原本以为那东西还要放个几十年才会拿出来,哪知眼下就有可能交了底儿。可是若真的这个时候交出去,只怕……
  也罢,给了云欢,看她处置吧。
  张氏定了神,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云欢,道:“这东西是你娘临终时给我的,我交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云欢疑惑地打开,上面赫然是个妓女的卖身契,云欢顿时愣在原地,又听张氏道:“你娘曾经对我说过,哪天你爹……要走了,就将这个东西给你爹,我那还有她当花魁时候的画像。你娘临死都不能原谅你爹,可能也是想让他带着悔恨离开……”
  “娘当年既然派人查出了她的底细,为何要放过她?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把爹往外推,不愿意见她?”云欢忍不住落下泪来,“若是当初她就拿出这个,爹爹就不会带那人进门,我又怎么会……”
  又怎么会白白耽误了一辈子,过得那么凄苦!
  “你不懂……按照你娘的性子,她只怕是恨透了你爹,所以死了之后,仍旧不想看着你爹安心。“张氏低声道,“眼下你爹命悬一线,要不要这么做就看你的了。”
  那张卖身契如烫手山芋一般灼着云欢的手,她想赶忙丢出去,却又收了回来。恍惚中,又想起林源修脱口而出的“苏千”二字,脑子中电光火石冒出了个想法:莫非他们二人早就相识?
  林源修看苏千落的眼神多是厌恶,所以,他又知道些什么?
  脑中的想法百转千折,绕成了一团乱麻,她眼神不由飘向向恒宁的屋子,门刷一下却开了,向恒泰站在门口,道:“你爹让你们都进来。”
  “爹爹还好么?”如今圆润了许多漂亮了许多的云燕儿哭得泣不成声,向恒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爹爱看你们笑,别哭,燕儿,你笑得好看,给大伯再笑一个!”
  “嗯!”云燕低头抹了泪,自然而然地牵过向恒泰的手,走进屋里。
  也不知是药物的缘故还是什么,向恒宁的脸色略带了红,此刻强撑了半个身子,对着众人道:“方才我与……与你们大伯说好了,这段日子,咱们府里上下都由你们大伯和大伯母打理。若我走了,丰年食府仍旧是欢儿的,你们谁也别动丰年食府。府里余下的产业,我早些时候就想好了如何处置,也告诉你们大伯了,你们听大伯的。”
  “老爷……”苏氏心一慌,正要哭出声,向恒宁摆了摆手道:“锦儿的嫁妆少不了她的!你的去处我也自由安排。”
  一句话把苏氏堵了回去,向恒宁招了招手让云欢靠近,“我怕是等不及了,你让长平去把那位县太爷请来,我仔细看看,若是合适,赶紧把你大姐的婚事办了吧……”
  云欢知道他是怕自己去了耽误向云锦,这是把身后事一件件提前办了。到底是精神不济,竟是糊涂了。那成章好歹是个官老爷,哪里是你请他就回来的,可是那时候她心底里只觉得难过,眼泪忍不住便掉下来。转过身去跟长平叮嘱了几句,长平转身去办了。
  到底是托了赵二的面子,那位成县太爷不多时便来了。
  云欢领着女眷退了出去,远远地看见成章的身影,端的是玉树临风,若论相貌,倒也是上等了。
  云燕儿还小,不懂事,瞅着人走过去,仰头问云欢,“二姐姐,这是咱们的大姐夫么?”
  “燕儿,你胡说什么呢!”向云锦假嗔了一句,眼神却也离不开那人了。
  云欢满腹心事无处诉说,又经过一夜疲累,只觉得眼前一黑,云燕在耳旁低呼,她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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