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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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迪睁开眼睛, 往右边看。
  一道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方, 拖长成一个椭圆。
  她忍不住笑了笑,知道天亮了, 慢慢爬起来,穿衣服。
  温迪先烧水,然后开始做早餐。
  今早是一份辣白菜豆腐汤配米饭, 煮好了叫黑毛起床吃。她先吃完, 把开水倒进浴缸里, 清早先泡了个澡,有头到脚泡得热乎乎的, 才淡定地从浴缸里爬出来,重新穿上衣服。她没得袜子, 虽然脚包在皮毛里, 久了还是会冷, 这么泡一回澡,整个人蒸得发热,尤其是脚底板也暖了,重新换上新鞋, 洗了洗手,开始今天的工作。
  她还真有工作。
  剁辣椒已经腌制好了, 今天就可以取用。
  温迪进了储藏室,把小石缸里的剁辣椒挖了一碗, 拿出来用。先试试味道, 单独舀个一勺, 配着剩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除了必然的辣,还有种淡淡的酸味。非常淡,配着一口饭差点品不出来。温迪一吃就知道这缸剁椒已经腌好了,得用了,通知黑毛中午可以吃点别的。
  黑毛总算展露笑容:“午饭吃什么呀?”
  “就上回我提过的,蒸剁辣椒五花肉片。”
  “吃肉?好!”黑毛乐了。
  然而温迪话还没说完,她接着说:“光一道菜不够。”
  黑毛附和:“对,还得再来一道菜才好。”
  温迪说:“剁椒蒸豆腐。”
  黑毛愣了三秒,扭头看她:“剁椒蒸豆腐?”
  “嗯。”
  “还吃豆腐?”
  “再不吃就坏了。”温迪颇有持家主妇的自觉。
  黑毛捂着脸跌坐下去,不久又把目光飘向阿黄,把它叫过来。
  他抱着阿黄:“你也来帮我们分担一下呗?”
  阿黄哪听得懂他说什么,但还是咕噜两声,礼貌地表示一下尊重。
  黑毛一听就喜:“阿黄真懂事?你愿意帮我?”
  阿黄:???
  温迪坐在火炕上休息,耳朵里却一直听着黑毛说话,听到这句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
  合着吃豆腐还能把人给吃疯。
  可她怎么还好好的呢?
  “你少来啊,它就爱吃肉,不爱吃豆腐。”温迪挥挥手,“别欺负它了,它又听不懂你的话。”
  “它总得帮帮忙吧?”黑毛小声嘀咕,“那我也爱吃肉,我也不爱吃豆腐。”
  “人家是狗,你跟它比?”温迪无语,“再说了,我做的豆腐不好吃吗?”
  “当……当然也不至于!”黑毛的求生欲占了上风,他偷看温迪一眼,道,“也不能老吃吧。”
  “肉花式做法,你吃不厌,怎么豆腐就吃厌了?”温迪正色,“还是嫌我做得难吃。”
  黑毛一看这个话题眼看着就要滑向危险的深渊,顿时怂了。
  他赶紧飞到温迪身边,搀着她的胳膊说:“真的不至于,不怪你,怪豆腐。”
  但他实话还得说,豆腐百吃就是不如肉百吃好。
  温迪甩掉他的手:“你给我等着。”
  ……
  “就你,你们,看见了吗?”温迪提着一只山鸡,继续恐吓,随手指着一只母鸭说,“你,你看见了吗?它是第二个,你们再不下蛋,你就是第三个。”
  “嘎。”母鸭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她。
  “我要不看你是母鸭我今天就宰你!”温迪气势汹汹吼完,拎着这只公山鸡溜了。
  不不不,不是溜了,是走了。
  温迪走出家禽室,揉揉鼻子,她真受不了家禽室里那味道。
  她不是不爱护卫生啊,家禽室里她一向维护得很好,只要能抽空觉得先打扫这。
  比自己洗澡都勤快。
  架不住这群家禽实在太能造了,她怀疑不光得搞卫生,还得给它们天天洗澡才有用。
  那就太麻烦了。
  于是温迪选择忍。
  她提着公山鸡回到厨房,宰了,放掉血,砍了鸡腿、鸡翅、鸡爪各一对,洗干净丢木盆里,放回冰库去冻着。然后她继续料理这只鸡,先切下一块鸡胸脯肉,放在旁边,剩下的材料用来炖鸡汤。反正切除掉的部位也不会让鸡汤的味道受影响,有所流失,相反她还可以利用这些食材做别的东西。还真用得上。
  总之,这边先把鸡汤熬上,然后她开始准备其他几道菜。
  首先是跟黑毛说了一定要做的两道菜:蒸剁辣椒五花肉片和剁椒蒸豆腐。
  第一道菜,先取一份猪五花肉切好,装入碗中,舀一大勺剁椒盖在肉片上;第二道菜,把豆腐切成小块,装碗,也一样是舀一大勺剁椒将豆腐完全盖住。这两道菜的做法一样,不同的唯独在五花肉和豆腐的口感,一个有肉香味,一个口感鲜嫩,与剁椒融入后都有不同的味道。温迪把两道菜准备好,先放在一旁,它们只需要上火蒸两个竹筒时就熟了,可以等鸡汤熬好后再用熬鸡汤的火灶蒸。
  第三道菜,翡翠豆腐羹。这道菜要用到火腿,大白菜和鸡汤。鸡汤已经上锅很久,随时可以取用。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主食材就是豆腐。先将火腿切丁,大白菜剁碎,在案板上将豆腐切成小块后,焯水。随后在锅中下油烧热,先下切碎的火腿和大白菜翻炒,将大白菜的水分炒出来后,倒入鸡汤,再下豆腐熬煮。汤熬好后,下少许盐和蚝油,再调一小半碗水淀粉勾芡。
  黑毛一直不安地在旁边溜达。
  温迪做前两道菜时还好,都是生的,味道他不喜欢。
  但第三道,翡翠豆腐羹,开着锅熬煮,越煮越香,香味一直在他鼻子底下游荡。
  跟幽魂似的。
  黑毛忍不住窜到温迪身边,小声嘀咕:“这个我能吃吧?”
  温迪扭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张口:“嘿嘿。”
  “嘿嘿。”
  “嘿嘿。”温迪将羹汤舀进碗里,得意地勾起嘴角,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我能吃吗?”黑毛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猜?”
  温迪将炖好的羹汤端到餐桌上,碗中飘着青白色的碎白菜,正如一颗颗翡翠石般诱人。
  羹汤表面还有金黄色的油圈,很反光,映衬着碎白菜和雪白的豆腐如同润玉。
  黑毛终于明白刚才温迪信誓旦旦那句“你给我等着”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真的是威胁。
  他闷不吭声回储藏室,再出来时拿了个瓷碗和一个瓷勺,都是从瓷器碗具组合里拿出来的。黑毛乖乖地跑到温迪身边,左手拿着碗,右手拿着勺问:“我能尝尝这个汤的味道吗?”他指着的是那碗翡翠豆腐羹。
  “玩你的勺子把去。”温迪态度强硬,“不行。”
  丢下这句话后,她就钻进储藏室里去拿第四道菜的食材了。黑毛倒是还站在外面,没跟着她进去,眼睛一直盯着放餐桌上那碗一看就爆香的豆腐羹。空瞧流口水。可是他又胆子小,即使温迪人都已经走了,他也只敢盯着餐桌上的豆腐羹看,手里拿着勺子不敢往里头伸,一下都不敢,动都不敢动。
  等温迪回来了,他还跟那站着,像座石雕。
  温迪就笑了:“我刚才出去一会儿,你没偷吃吗?”
  黑毛顿时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投去唉声叹气:“我没偷吃!”
  “好好好,我信你,你别给我这哭了。”温迪看他拖着嗓子的瘪嘴脸就开始憋笑,不过憋笑半天后挨了黑毛几个白眼,赶紧扭开脸,接着憋。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摆摆手,“既然你听话,那你就试试吧,只准舀一碗啊。舀了就吃,不准吃了再舀。”
  “嗯!”黑毛痛快地答应,赶紧把勺子伸进碗里,给自己端的瓷碗装个满满当当。
  他现在用的这个碗和他们平时吃饭用的碗不一样。平时吃饭用的是大木碗,是温迪亲自用木头挖的,一个个抖大,半个脑袋都能塞进去。现在黑毛端着的是瓷碗,是温迪从沉船中打捞上来的瓷器之一,就是跟外头商场里卖的那种,盛饭用的,也就能往里头塞一个拳头。
  温迪可不敢叫黑毛按他自己的胃口“尝尝”,他能把这一碗翡翠豆腐羹尝个渣都不剩。
  他胃口大着呢。
  温迪做这些菜本来就是因为黑毛老嫌弃豆腐,为了让他服气才做的,但这也不代表她自己不想吃。一个厨师做出来的菜如果连厨师本人都没食欲,那绝不可能是美味。但既然她有食欲,那就绝对不可以不吃。也不是她小气,她真小气连这一瓷碗都不准他尝,等下也不让他吃自己做的菜,能活活馋死他。
  她将自己从储藏室里拿来的食材摆在料理台上,一字排开。算上刚才从整鸡切下的一块鸡胸脯肉外,依次是:豆腐、青菜、香菇、小麦粉。香菇只有五朵,是晒干的干货,温迪将它最先装入碗中,用水浸泡。随后处理其他食材,豆腐切去硬边和硬皮,然后将滑嫩的豆腐剁碎,鸡胸脯肉剁烂,青菜对半切开,合计切四下。接着再把装小麦粉的碗里加适量水,用筷子搅开,调成糊状,这就是面糊。这时香菇已经泡好了,也和其他食材一样,放案板上剁碎。
  接着,把剁碎的豆腐洗净,用丝巾裹上榨去多余水分,然后装入碗中。在碗里加入切碎的鸡胸脯肉和香菇,再倒上几勺生粉,用手将这些食材一并抓匀。接着准备一锅宽油,烧热,然后将抓匀的豆腐泥捏成一个个小丸子,裹上刚调好的面糊,轻轻放入锅中。等这些豆腐丸子一颗颗都被炸成了金黄色后,捞出沥油,30秒后重新回锅复炸,炸20秒即可捞出,放在筛网上沥油。
  倒出做炸货的油,在锅中留下少许底油,炒熟青菜,再下鸡汤、盐、蚝油,以及沥油完毕的豆腐丸子一并熬煮。等水再次烧开后,下水淀粉勾芡,再装入碗中。这回做的量比较多,需要用两个大木碗装。另一个火灶上还有一些鸡汤,也可以倒出,当营养品喝。这下就腾出了两个空的火灶,温迪把两个准备好的剁椒菜各自装入蒸笼,架在火灶上蒸熟,两个竹筒时后便可以出锅,戴着手套端出来,因为装它们的碗已经被蒸得滚烫。
  最后是一碗饭,可以和这四道菜一起上桌。
  温迪叫黑毛坐下,两人各占一边。
  “你尝尝,这是蒸剁辣椒五花肉片。”温迪再指着另外三道菜,“这些是用豆腐做的,剁椒蒸豆腐,翡翠豆腐羹,豆腐丸子。你看看是不是肉比豆腐更好吃?”
  黑毛被她满面笑容暗暗恐吓的表情吓得不敢动,小心翼翼先夹起一块肉片吃。
  “我不跟你争,你就告诉我哪个好吃。”温迪边给自己舀饭边问黑毛。
  “这,这个。”黑毛指着五花肉片说,“这个好吃。”
  “哦!”温迪又问,“其他三道菜也都可以试试。”
  “嗯。”
  黑毛郑重应承下来,翡翠豆腐羹他已经吃过了,但还是没忍住夹了一块到碗里。豆腐很嫩,汤因是用的鸡高汤,非常美味,温迪一吃就被诱惑住。这道菜的味道和五花肉片的味道不一样,后者稍下饭,前者则是很适合单独饮用。
  他正要评价,先抬头盯住了温迪的脸,看她反应:“这个豆腐羹嘛……”
  温迪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总之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是无视了。
  因为她压根没有表情。
  也许是为了不打扰他的评判,她没碰自己做的另外四道菜,而是先舀了一碗鸡汤。鸡汤拌着饭,一口口往嘴里送,不时点头,显然是自己都被自己的厨艺给征服了。
  “豆腐羹也好吃。”黑毛谨慎地给出评语。
  温迪不为所动,道:“还有两道菜,你继续评。”
  她面色沉静,让黑毛看不出真实的情绪,所以也搞不清楚她对自己的回答究竟是否满意。
  黑毛小心翼翼又夹了一块剁椒蒸豆腐,这道菜也好吃,但输给前两道。
  接着是最后一道菜,豆腐丸子,它虽然是炸货,但又下鸡高汤煮,吃起来有种酥软的感觉,由于又炸又煮,口感也非常酥烂,豆腥味是三道豆腐菜里最轻的,几近于无。以黑毛的个人口味而言,他觉得这道菜倒是比那道翡翠豆腐羹还好吃。
  温迪言笑晏晏:“有答案了吗?”
  “我个人觉得……五花肉好吃。”在求生欲面前,温迪还是决定遵从本心——他得赢。
  说了肉百吃好过豆腐百吃,就得坚持。
  要不以后她不让他吃肉了怎么办?
  黑毛觉得这个回答非常漂亮,自己是绝不会后悔的。然后过了30秒他发现温迪居然把剩下四道菜都挪开了,这四道菜里除了三道豆腐菜,还有一碗鸡汤。温迪把剁辣椒五花肉片推到黑毛面前,笑嘻嘻地说:“既然你喜欢吃肉,那这道菜你就尽管吃吧。”
  “那,那其他的……”
  温迪啪地把筷子摔桌上:“你敢动一下试试?”
  她居然这样!
  黑毛深感委屈。
  可是委屈也没法让温迪改变主意,不管他用多么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温迪,都被她扭脸忽略。这招确实管用,可她不看不就完了?
  于是黑毛只好拿起筷子吃这道剁辣椒五花肉片。
  可是肉这玩意,吃多了腻味,这道菜又是剁辣椒又是五花肉片,吃得特别腻味。如果旁边有一碗汤,炒青菜或是豆腐,吃一块都能解解腻,偏偏温迪把三道豆腐菜都控制在自己旗下不许他染指,连鸡汤也不许他碰。黑毛只好站起身去接一杯水喝,喝完就后悔了。
  喝了水以后再吃肉怎么更腻啊?
  温迪窃笑,“你慢慢吃。”
  她还得意呢,可惜这一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是为了堵住黑毛的嘴,二是为了不浪费,温迪自己把剩下三道菜全部吃光了。结果就是她吃撑了,肚子填得溜圆,几乎鼓起来,就像个怀胎三月的孕妇肚。
  吃多了还有个后患就是想吐,温迪躺在火炕上辗转反侧,深恨自己没有一板健胃消食片。
  黑毛吃得腻味,也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下回别搞这套了,行吗?”黑毛先下一阶,认输。
  “你也不准批评我的豆腐。”
  “……好!”早知道她压箱底还有这么多菜谱,他也没必要嘴贱。
  于是二人达成了暂时性的和平。
  可惜人还是得付出代价,到了晚饭时间,温迪和黑毛谁也爬不起来。
  一个还在吃撑,一个没有胃口。
  “那就不吃了吧。”温迪随口说,乐得继续睡,“你先给火灶和火窑续个木头。”
  “不吃?”黑毛总觉得有点不安,“毕竟是正餐,不吃会不会不太好?”
  “那你吃得进吗?”温迪反问道。
  “……吃不进。”黑毛沉默半晌,诚实地回答。
  “那不就是了?”温迪摊手,“既然吃不下,那就明天再吃,一餐不吃还能饿死?”
  她午饭后不久就睡了个午觉,直到刚才被黑毛叫醒了一下,刚醒,脑子昏昏沉沉有点迷糊,讲话的时候也随时游走在不耐烦的边缘。黑毛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不悦,也大概猜得出原因,加上他也确实是吃不下,思考片刻,还是默许了温迪的提议。不吃就不吃呗,区区一餐,不吃也不会怎样。
  好,睡觉。
  “你不能睡。”温迪立马扭脸指着他,“今天得加木头,你来。”
  “……哦。”黑毛还以为自己能混过去,没想到不能,满脸写着可惜。
  温迪差点在他膝弯上踹一脚。
  她摆摆手:“你把木头加好了再去睡,我是困了,还得接着……哈啊……”
  说着说着她就打了个哈欠。
  原本她觉得自己还有个事情要做,正要想想,这一哈欠又把她打回了醍醐梦。
  不成不成,还是得睡。
  对发困的人来说,什么事都得推到以后,眼下只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睡觉。
  温迪没耐烦,把被子一扯,蒙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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